第六十二章 下不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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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就這樣一路打鬧著回到車裏。

    看街邊的小商店還開著門,於斯譚獨自跳下車去買飲料。

    宋清河擔心他多年沒回來,不熟悉這邊的馬路和紅綠燈,也下了車,堅持等在街口。

    不一會兒,於斯譚拿著兩瓶飲料跑過來。看瓶身,花裏胡哨的,挺新奇的包裝,大概是新出的某個係列。

    兩人坐回車裏,宋清河擰開瓶蓋剛喝了一口,突然關掉正發動著的車子,看了眼瓶身。

    “你買的是什麽?”他皺眉咽下口中的東西,問於斯譚。

    “不知道啊,店裏推薦的,好喝就行。”於斯譚此時剛打完球,體內正缺水分,口裏含著飲料含糊不清地回道。

    宋清河指著瓶身的配方表裏“伏特加”那三個字,讓於斯譚湊過來重新看清楚。

    於斯譚明顯一驚,看看飲料,再看看宋清河,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不過,買都買了,於斯譚一鼓作氣,咕咚咕咚地將剩下的飲料全部灌進肚裏,先解渴再說。

    宋清河無奈地從車上下來,重新鎖好了車,氣到不想理他。

    幸好體育場離家不算太遠,兩人迎著寒風,抖抖索索地往家走。

    “清河,你住的地方離你們醫院那麽近,一個加班電話打過來,你豈不是比誰都跑得快?真是把私人空間都給病人了。”

    於斯譚冷得鼻頭紅紅的,一邊走著,還不忘逗一逗宋清河。

    “我以前的房子太遠,不方便,現在多好,中午還能回來休息一會兒。”

    “哦,你搬過家啊?”

    “嗯,早就搬了。”

    “你不是最討厭挪窩嗎?跟個兔子似的,死都不願意離窩。”

    “兔子……總不能一直都是隻不挪窩的兔子吧。”

    宋清河說著,將雙手搓熱,捂在於斯譚鼻尖的位置。

    他的鼻子小時候受過傷,一向敏感,遇到寒冷的雨雪天氣,如果不戴著麵罩,鼻子幾乎無法呼吸。

    於斯譚吸溜著鼻涕,借宋清河的手心暖了一會兒,忙推開他手道:

    “可以了,我自己來。”

    宋清河便不再堅持,看於斯譚笨手笨腳的搓著掌心,終於被逗樂了。

    街上的路燈隨著他倆的打鬧聲次第亮起,像是約好了一般,前麵的路被照得明晃晃的,將兩人的身影拉得格外悠長。

    於斯譚這次回來雖然帶了換洗衣物,但終究是低估了a市變化無常的天氣,一行李箱的衣服,能穿的就那幾件外套。

    宋清河先拿出幹淨的睡衣和毯子給他,讓他湊合一個晚上,又從自己的衣櫃裏找出一堆襯衣在於斯譚身上比劃,讓他挑兩件明天穿出去。

    “有沒有不那麽正式的衣服啊?我又不用坐診,我就坐在你後麵幫你遞個東西就行。”於斯譚捏著宋清河那些麵料昂貴精致的襯衣,嘟囔道。

    “額,沒有,我社交不多,就算有,那也是代表醫院出去交流什麽的,沒機會穿別的衣服。”

    宋清河說著,一邊在衣櫃裏來回翻找,希望能找出一套讓於斯譚稱心的休閑裝。

    “要不,把你的運動服給我吧,我穿那個!”於斯譚機智道。

    “可是,穿著運動服去診室,你……也好!我給你找到放床頭,你先洗澡去,一身臭汗,髒衣服記得放盆裏,別扔地上!”

    “好嘞!”

    於斯譚嘴裏應著,人已經一溜煙跑了。

    宋清河去書房臨時趕一篇論文,等出來時已是深夜。

    他發現於斯譚臉上蓋著本雜誌,早就在客廳睡著了。

    宋清河去那間專為於斯譚收拾出來的屋裏取了毯子,輕輕蓋在他身上,又輕手輕腳收了雜誌,生怕吵醒他。

    臨睡前,宋清河去衛生間洗漱,一眼看到於斯譚換下的那堆髒衣服淩亂地攤在地上,濕漉漉的一攤水跡。

    宋清河笑著搖搖頭:於斯譚這個懶散的、隨遇而安的老樣子,真是一點都沒變。

    他將於斯譚的衣服挨件兒放進盆裏,準備第二天幫他洗了。

    於斯譚倒是很有毅力,盡管第一次在診室陪宋清河看病的時候,被多如牛毛的病人吵得太陽穴疼,這次,他毫不猶豫,仍是要陪宋清河在診室裏待著。

    宋清河擔心他不習慣醫院裏高強度的工作狀態,忍不住勸道:

    “斯譚,你不用這麽做的,出去找個茶室待一上午,我中午一下班就去找你。”

    “別,趕我也沒用,我必須得重溫下咱們一起學醫那些年的幸福時光。”

    看於斯譚這麽堅持,宋清河也毫無辦法,隻得請小黃出去借了件白大褂,以免於斯譚身上的運動服影響到診室的形象。

    多年沒有再接觸醫學,於斯譚硬是憑借當初求學時的模糊印象,把小黃這個助理的工作處理得頭頭是道。

    小黃樂得自在,幹脆就讓他頂自己的班,自己則在一旁悠閑地疏散病人。

    期間,診室難得清靜一陣。

    宋清河出去一趟,回來發現於斯譚跟小黃正聊的熱乎。

    “要說好吃的啊,哪裏都比不了百花街,你剛從外麵回來,不知道,就從咱醫院這個位置,你開車先往南走個一公裏,再往西一拐,就到了!”

    小黃說得紅光滿麵,於斯譚聽得口水直流。

    “那遍街都是美食啊!北方的羊肉湯,驢肉火燒,烤餅,炒麵,南方的茶點,桂花糖糕,豬腳,魚片粥,川中的火鍋,辣煲,還有各色麵食……”

    “我們去吃!”於斯譚強烈提議道,“中午下了班就去!”

    “額……”

    小黃瞟一眼剛走進診室的宋清河,霎時噤了聲。

    他貼近於斯譚耳邊道:“你自己偷偷去可以,千萬別叫宋主任知道,他這兩年從來都不去百花街。”

    這兩年?

    於斯譚看了一眼宋清河的臉色,大致猜出了七八分,笑著對小黃說道:“咱a市的東西,每一家都地道,都好吃,隨便走進哪條街,都有好吃的,你說是不是?”

    小黃連連點頭,跟於斯譚拉開距離,去忙自己的事了。

    此時,宋清河的臉色緩和了一些,假裝沒在意他們的談話,低頭就著保溫杯不斷地咽下滾燙的開水。

    照例是忙忙碌碌的一天。

    宋清河正給病人瞧著病,突然一回頭,不見於斯譚在身後。

    “他呢?”宋清河對小黃道。

    “剛才接了個電話,好像有事,先走了。”

    宋清河看了眼排號,還有十來位病人,隻得拿手心搓搓臉強打起精神,保持自己的好狀態。

    他尋思著,於斯譚中午沒吃到好吃的,晚上應該帶他出來好好補一頓。

    趁病人去做檢查的功夫,他急忙從抽屜裏拿出手機。

    “斯譚,晚上想吃什麽?我今天不加班,你待會兒出來吧!”

    這個時候,於斯譚正戴著耳機聽音樂,一邊在宋清河家那台新購的跑步機上練習慢跑。

    他略微喘著氣道:“不了,我在家給你做了晚飯,快回來嚐嚐我的廚藝。”

    “好。”

    正待掛斷,宋清河突然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

    “那是什麽?”

    “一隻貓,樓上的。”

    “樓上的貓,在我們家裏做什麽?”

    “它看上了你養的斑葉海棠,我剪了一盤子喂它了,對了,還有你的巴西鐵樹,我也剪了,給這貓加個餐!”

    宋清河一聽,家裏兩盆養得極好的花遭了殃,心裏頓時急了。

    “你……別胡鬧了!快把它送出去!”

    “我倒是想趕,它剛才偷吃了你養的魚,我想著,總得留個罪證吧,就把它扣下來了,等你回來再發落。”

    宋清河聽罷,更急了。

    “可是,貓怎麽會鑽進屋裏把魚吃了呢?到底什麽情況?&nbp;&nbp;”

    “那個……我……我在屋裏鍛煉身體的時候,把門開了條縫……”

    宋清河掛了電話,無奈地仰起臉,將手裏的筆丟到桌上。

    一旁的小黃見他這個樣子,怕他再弄丟了筆,急忙先幫他收起來。

    宋清河知道,於斯譚是一向有這個習慣的,總覺得房門關起來就跟個四四方方的火柴盒似的,悶得慌,因此,他住的屋子,始終是開著門的。

    要不是他這個習慣,當年他倆住的宿舍也不會隔三差五丟東西了。

    要不是他這個習慣,他當年也不會被人順利綁走了……

    宋清河心情焦灼地回了家,一開門,正對上於斯譚那張笑得天真無邪的臉,頓時什麽情緒都沒了。

    打扮別致的餐桌上,擺著兩盤粗糙的麵包卷,邊上還擺好了餐叉。

    宋清河看著麵前的食物,不太敢吃。

    於斯譚的廚藝,他自然也是清楚的。

    宋清河拿叉子小心翼翼地翻開麵包卷,發現裏麵裹著個半生不熟的雞蛋,還有一片蔫了吧唧、滴著水的生菜葉。

    “這……這真的是……下不去口。”

    宋清河瞄著於斯譚的臉色,誠懇地提醒道。

    “那是溏心兒蛋,很香的!”

    宋清河剛剛的說法,於斯譚自然是不認的,一臉認真地跟宋清河辯解。

    “我不是指雞蛋,我指的是……菜葉,不太新鮮的樣子。”

    “新鮮!怎麽不新鮮?”

    於斯譚放下叉子,兩手撿起菜葉一股腦兒放進嘴裏,大口咀嚼著。

    他都這樣以身證道了,宋清河自然沒話說。

    不料,這一餐著實是壞透了。

    從淩晨2點開始,兩人的腸胃如刀絞一般,輪流等候在衛生間的門前。

    “清河,我覺得我這是水土不服,肚子鬧得厲害!”

    於斯譚蹲在屋內,仍沒有弄清楚自己為何鬧肚子,顫著聲對門外的宋清河訴苦道。

    “你那是腸胃炎!我哪裏的水土都不服,就服你!”

    宋清河忍不住回懟他,同時敲敲門催促他快點兒。

    宋清河的肚子咕嚕咕嚕叫得厲害,而於斯譚一直占著衛生間,他隻好捂住肚子獨自跑去客廳,強忍著疼痛給兩人備藥。

    於斯譚不習慣吃粉劑,被宋清河按在沙發上強行灌了下去。

    這次出其不意的腸胃炎,使兩人足足躺了兩天才緩過勁兒來。

    周末,兩人大病初愈,人手一杯飲料,踱步在熟悉的體育場。

    空曠的大空間讓人心裏格外敞亮。

    畢竟是入了秋,球場裏熱鬧喧騰的人聲也顯得寂寥許多,幹幹淨淨的涼風輕輕卷起兩人身側的衣角,吹得人一臉清淨。

    兩人不由得雙眼望著遠方,不知道未來的日子會怎麽樣。

    “我明天得回了。”

    這時,於斯譚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回哪去?”

    宋清河下意識地一問,隨即腦中又反應過來,補了一句:“哦,那裏啊。”

    “你要不要……”

    於斯譚遲疑片刻,還是忍不住邀他一同回紐約待一段時間。

    七年了,他們隔了整整七年才見麵,終究是不舍得。

    宋清河的反應不出所料。

    他直接搖頭拒絕了於斯譚的邀約,往前快走幾步,獨自踢著路邊的葉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