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當地的市政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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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靜的簡家小院,一人,一桌,一壺煮得滾燙的茶水。

    二叔才吃了飯,胃裏油膩膩的,急需一杯茶來刮刮油。

    可阿姨做慣了廚房裏的熱鬧活兒,無論如何也提不起樣子,給二叔仔細泡出一杯講究的茶水來。

    二叔砸吧了一下嘴唇,手心摸摸後腦勺,對阿姨道:

    “這老何,怎麽還沒回來?雖說這論壇得開三天,那也不用實打實的在那邊待上三天兩夜吧?”

    阿姨一聽這話,知道二叔是想念何叔了,忙回道:

    “何叔呀,一早就打電話交待了,晚上肯定會回來陪您喝茶的!”

    果然,阿姨話音剛落,就聽院外一聲愉快的汽車刹車聲。

    二叔欠了欠身子,趕緊招呼阿姨去開門。

    隻見二叔頂著一雙腫呼呼的眼睛,無精打采地進來了。

    “怎麽了這是?”二叔明知故問道。

    何叔忙擺擺手,示意二叔別再調侃自己了,一邊自嘲道:

    “以前啊,我們這些不讀書的,老是羨慕那些讀書的人,擺擺架勢,捏捏腔調,這氣派就出來了。現在輪到我來裝讀書人,真是要了我這條老命了!”

    二叔自知每次推何叔出門應付這種局麵,實在是難為了他,趕緊嘿嘿一笑,拉著他落座,道:

    “這回算我欠你的,你上回不是想要那尾最大的金鯉魚嗎?我決定,送你了!”

    何叔聽罷,神色頓時歡喜了許多,急忙上手準備為二叔泡茶了。

    這兩個人啊,臨到老了,也無非就“釣魚”、“養魚”這兩個愛好了。

    正閑聊間,何叔似乎想到了什麽,慢吞吞地看了一眼二叔,道:

    “我今天聽金說,清河那孩子……也來了?”

    二叔一驚,吃了一嘴茶葉沫子。

    “你們碰麵了?!”

    “沒有,沒有,您別著急!當時啊,我跟曦文在咖啡館坐著,剛好跟那孩子去會議廳的時間錯開了,沒見上麵。”

    二叔鬆了口氣,慢條斯理地吐著嘴角的茶沫,道:

    “哎,這一次,算你機智。要是讓清河那孩子知道曦文……哎。”

    何叔自然明了二叔的心思,給他續了杯熱茶,打探道:

    “話說回來,您真打算讓那孩子一輩子都蒙在鼓裏啊?”

    “你不是不知道,清河心眼兒太實,他當初對簡安的感情,我這個老頭子都是看在眼裏的,現在都兩年了,這孩子好不容易穩定下來,就算心裏再苦,以後遇到個知冷知熱的人,慢慢的,也就釋懷了。”

    何叔思索一番,點頭稱是。

    不過,如今眼看著宋清河成了普華醫院的一個門麵,對內對外的露臉機會太多了。

    何叔擔心,曦文這孩子等以後接了簡家的生意,東奔西跑,以後難免……

    二叔接著道:“以後就再說以後吧,更何況,你想的以後,也許就是五年,十年了,到那個時候,說不定兩人都看開了,總比現在讓清河知道簡安還活著,直接瘋掉的好。”

    何叔低頭吸溜著茶水,一邊小聲嘟囔道:“您也知道他會承受不住……我看啊,您還是偏心斯譚多一些。”

    二叔聽罷,被這話噎得一個皺眉,忙解釋道:

    “這……於家跟簡家本身就有婚約,現在經此一難,兩家的關係愈發好了,這個時候親上加親,剛剛好。你再看斯譚,回來之後除了去公司就是來找曦文,每天忙前忙後的跑,早就把咱們這兒當作第二個家了,你忍心毀了這個婚約?”

    “我自然是不忍心,不過,這結不結婚的,總得看曦文自己的意思才行啊!”

    “這你就放心吧!”

    二叔得意地摸了把下巴,盡管那下巴上光禿禿的,連根青胡茬也沒有。

    “我剛剛給她打了個電話,聽說,是斯譚帶著她在外邊兒釣魚呢,兩個人關係好的很,咱們這兩個老家夥,就別再操孩子們的心了,等於家和簡家什麽時候出個第三代,咱們這輩子也就齊活兒啦!”

    何叔聽了這話,隱隱也放了心。好像真的能看到,曦文越來越傾向於斯譚,兩家馬上要締結親家了一樣。

    其實,二叔在打電話時,並不知道兩人在做什麽,隻是聽到隱約有湖水的聲音。

    那是偶爾竄出水麵的野生魚,曦文怕他多想,便就地圓謊,順口胡謅自己跟於斯譚是在“釣魚”。

    屍體既然被撈了上來,斷沒有再扔回湖中的道理。

    於斯譚思前想後,獨自走進酒莊幾乎一人高的雜草中,伸手扒開浩浩蕩蕩的葉子,仰著腦袋在荒蕪的牆角四處尋找。

    “曦文,找到了,在那裏!”

    原來是一個360度的全景夜視攝像頭。

    於斯譚爬上梯子,將攝像頭完整地摘下來,找出裏麵的芯片。

    “曦文,電腦給我。”

    這攝像頭雖然有一些年頭了,但於斯譚當時安裝的時候,在鏡頭周圍放了幾塊自己做的燈罩,遮風擋雨。

    因此,盡管攝像頭外表破爛,滿是灰塵,可裏頭的芯片和拍攝下來的畫麵還完好無損。

    “曦文,你看,這個人來的時候,扛著一隻水桶,還有一個鐵鍬。”

    “這是不是說明,他經常來這裏釣魚,不小心發現有這塊月光石?”

    “不急,先往下看。”

    於斯譚調了下畫麵,放大這位農工的臉。

    臉色不太對,好像有幾塊青紅的傷痕。

    “這是?”

    “被人打的。你看,他雖然身體壯碩,可肩角線很平整,肌肉也鬆弛,很明顯平時是養尊處優的,再看他的手腕,絲毫沒有幹重活的痕跡,拿起東西來很生疏,走路也飄。”

    曦文吃頭仔細看了一遍,果然。

    常做體力活的人,腳跟很穩,手腕上的力道也大,而這人分明是換了身農工的衣服,頂著一臉傷口就進來了。

    名義上是釣魚,實際上……

    “他是不是很早就知道,這湖裏麵有東西?”

    於斯譚此時正認真思考著另外一件事情,手指在嘴唇上摩挲了半天。

    “曦文,尼蔻之心這家酒莊,除了公司裏跟我走得近的那幾人,幾乎再沒人知道了。去年聖誕節我喝了酒,開玩笑的時候提到過這個酒莊,沒想到,有人非常用心,立刻就找到這裏了。”

    “你是說,公司有內鬼?”

    “還記不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最近新得了幾位得力員工?大概就是從他們那裏漏了消息出來。”

    於斯譚合上電腦,迅速調出那幾個人的聯係方式,發給公司的政審部門。

    如果公司有了內鬼,月光石失竊倒也在常理之中。

    於家如今的生意剛剛起來,還在依賴於簡家的扶持,裏頭沒多大油水和商業機密可撈。

    值得外人想方設法混進來的,也就隻有於家那塊絕世獨立的月光石了。

    “那,現在怎麽辦?”曦文搖搖他的胳膊道。

    “先報警處理一下這具屍體吧。想知道這人的身份,具體長相和來曆,隻能通過當地警察了。畢竟……”

    於斯譚戴上手套,再次翻開那人的頭,眉頭一皺,趕緊又放開了。

    “畢竟從外表來看,我們連他的膚色都看不出來。”

    當地的做事效率還挺高,當晚報了警,第二天一早,就有警員提著做筆錄的本子,全副武裝來敲門了。

    是曦文開的門。

    於斯譚在屋內坐著喝咖啡,遠遠地張望了一下:船型帽,夾克警服,後背上印著大大的“3a”,手裏還舉著一頂頭盔,貌似剛剛巡完街趕過來的樣子。

    是當地的市政警察沒錯。

    於斯譚端著咖啡出來,邊喝邊衝對方打了個招呼。

    他看到來的警員隻有一位,心裏覺得有些奇怪。

    那警員見了湖邊的屍體,倒也不驚訝,隻常規問了幾個問題。

    “我跟我太太幾年前買下這個酒莊,一直荒廢著,昨天我們剛從俄亥俄州過來,打算把這酒莊修整一番,結果就發現湖裏浮起來這麽一塊……呃,東西。”

    於斯譚用異常淡定的口氣跟警員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他在這裏上過學,表達很流利,暫時沒有引起這位警員的任何懷疑。

    於斯譚喝完咖啡,眼珠一轉,順口打探道:

    “依您看,這位大概是……?”

    “農戶吧,或者老幫工。這一帶經常發生這種事,他們通常沒有當地的親戚,所以,這屍體恐怕得一直交給我們處理了。”

    警員老道地回應道。

    “我現在需要您二位中的一人,帶我去你們這個酒莊四處看看,要不,請您太太帶路怎麽樣?”

    曦文絲毫聽不懂這兩人在說什麽,看警員將目光轉向自己,帶著點兒詢問的意思,便微笑著略一點頭,算是禮貌地打招呼了。

    警員誤解了曦文的意思,以為是她同意了,便做了個“請”的姿勢,想讓她走在前麵帶路。

    於斯譚站在後麵等了片刻,突然叫住曦文,小聲提醒道:

    “等等,曦文!他不是真的警員!”

    本想著這話隻有曦文聽的懂,沒想到這警員十分鬼覺,知道這話不對,立馬丟開手裏的本子撲向曦文。

    曦文就勢一低頭、一俯身,順利躲開,然後拾起那個本子,將第一頁記錄的東西撕個粉碎。

    雖然看不懂是什麽,但終歸是毀了比較好。

    於斯譚拉起曦文就往酒窖跑。

    “斯譚,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市政警察的頭盔上有色環,衣服後麵有代號,他剛才轉身我才看到,他手裏拿的頭盔上沒有色環,代號也是臨時寫上去的!”

    兩人跑得氣喘籲籲,快速躲在酒窖裏。

    這裏頭昏暗,潮濕,唯一透光、透氣的位置因為雜草和樹枝的遮擋,沒有任何明顯的光線,如迷宮一樣。

    於斯譚剛一進來,就踢破一桶酒,曦文沒站穩,直接撲到了這攤紅酒上,上半身衣服全部濕透了。

    於斯譚檢查了一下,幸好沒有撞到尖利的碎片上。

    兩人跌跌撞撞地碰了幾次,於斯譚才漸漸認出酒窖內的地形和物品擺放。

    這裏是他一手布置的,此時,酒窖的整個地形圖全部顯現在他的腦中,畫麵清晰許多。

    他穩住呼吸,示意曦文跟他一起躲在一排酒櫃後麵,同時噤了聲。

    兩人豎起耳朵,仔細躲避著假警員闖進來後四處亂晃的手電筒。

    曦文有些緊張不自覺地靠近於斯譚,於斯譚捂住她的嘴巴,將下巴貼在她頭發上。

    突然,咣啷一聲!

    是酒桶被踢開的聲音。

    曦文瞪大眼睛,也許是因為受驚,也許是因為冷,忍不住顫了一下。

    於斯譚撫摸一下曦文的後背和肩膀,衣服完全濕透了,酒水很快變成冰涼的液體,曦文從脖頸到腰間都是冰涼的。

    於斯譚脫下大衣裹在曦文身上,溫暖的手指握住她冰涼的手,然後對著她的脖子哈了幾口熱氣。

    剛從外麵逃進來的時候,酒窖裏的濕氣還不明顯。現在待的時間越長,越感受到那股濕氣直沁骨血,讓人忍不住微微發抖。

    寒,倒也不是致命的,隻是曦文身上的酒氣,慢慢成了一個危險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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