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你確定要留著嗎?

字數:5897   加入書籤

A+A-




                      張慶陽聽了這話,毫不驚訝,隻是更加用力地將張慶雪抱在懷裏緊緊護著,似是早就料到是張慶雪在撒謊一般。

    張平君強行壓製住內心的悖怒,慢慢走近二人,張慶陽抱著妹妹不躲,也不動,隻露出一個並不寬闊的後背給他。

    不管怎麽樣,妹妹他是一定要護下的。

    自小相依為命的情感,怎麽可能會輸給一個親情淡漠,隻會如機械般下放冰冷指令的父親?

    突然間,張慶陽感受到腰間被動的一震,一股劇烈的疼痛感隨之傳來,像一根長刺從肋骨直傳到後腦!

    原來,是張平君一腳踢在了他的肋骨上,力道之大,使他被踹翻在地之後又隨之打了個滾兒。

    沒等張慶陽反抗,張平君已經拎起張慶雪徑直往地下室走。

    “這張家院子是我買的,除了地下室那一畝三分地,我倒要看看,還有哪個地方能降得住那塊月光石!”

    張平君的猜測分毫不差。

    不是因為他了解自己的親閨女,而是他多年追蹤月光石,早已對月光石的習性了如指掌,此時,即使沒有專業的熱像檢測儀,他照樣能夠感受到月光石的氣息。

    那塊石頭看似麵貌普通,隻比一般石頭略多了幾條有規律的紋路,實則材質非常獨特,氣息比玉石還要陰涼,酸性極高。

    有它在的地方,周圍至少幾公裏內的土壤和植被都會發生變化。

    張家院子不比野外,沒有那麽多綠植和天然生物,因此,從張平君將月光石帶回來的那一刻,這麽長時間過去了,雖然表麵上看起來月光石並沒有給張家帶來什麽實質性的影響,但終歸是有股邪乎氣兒,令人隱隱覺得哪裏不對勁。

    果然。

    還沒等張平君和張慶陽等人走進地下室的走廊,一股陰冷的氣息早已覆蓋於地麵,好像積攢了厚厚的一層霜雪。

    張平君心裏一怵,不由得小聲嘟囔一句:

    “你這丫頭到底是怎麽藏的,為什麽月光石會產生這麽強的反應?”

    張慶雪此時被張平君像拎小雞一樣拎著,背部弓得老高,說話、走路自然是很困難,而且眼前這個不正常的景象也讓她嚇了一跳,一句話都回不出來。

    張慶陽越往裏走,越覺得雙腳冰涼,奇癢,似乎是過敏了。

    他打開強光手電低頭一看,兩腳儼然已經腫成饅頭大小,撐得球鞋上的帶子都崩成了麻花。

    再一看慶雪,因為她臉上有暴露的傷口,地下室內強腐蝕性的空氣侵襲到她臉上,已將她那一張原本白皙幹淨的臉變成螞蜂窩般的篩子狀,出血點又紅又大,似光斑一樣明顯。

    這畫麵令張慶陽忍不住驚呼一聲,雙腳連續後退了好幾步才勉強定下心來。

    “慶雪,你先回去,別再往裏邊走了!”

    張慶陽從張平君手裏搶下慶雪,示意她趕緊往出口的方向跑。

    張平君此時正擔心月光石的安危,也顧不得鉗製張慶雪了,由著她自己離開。

    不料,張慶雪已經察覺到什麽,停下腳步踟躕不前,兩手撫摸著臉上異樣的傷口,帶著哭腔道:

    “哥,我的臉怎麽了?你把手機給我,我自己看!”

    張慶陽下意識地將手機往後藏了藏,安撫道:

    “隻是過敏而已,你先上去,這裏有我們就夠了!”

    話音未落,張平君已經第一個走到房間門口,大手一推,隨著門“吱呀”一聲打開,一群無頭蒼蠅般的小東西瞬時奔湧而出,充斥著狹窄的走廊。

    那場麵,仿佛是張平君失手打破了一個封閉的蜂箱,隻稍微呈現一個缺口,便有無數的蜂子擠破了腦袋往外衝,恨不得把這蜂箱給鑽破了。

    這些小東西如果真的隻是蜜蜂,倒也不會令張平君那麽恐慌了。

    隻見他慘叫兩聲過後,雙手捂住鼻孔張牙舞爪地往外逃竄,像一隻發了瘋的棕熊。

    逃的過程中,張平君還不忘彎腰弓背,似是要避開高處的什麽東西。

    張慶陽雖然遠遠落在張平君後麵,可這些個小東西衝出來的時候,幾乎是瞬間充滿整個走廊。因此,他也沒能幸免,臉上、脖頸上以及胳膊上被劃出許多條鋒利的血口,出血不多,可是奇癢奇痛,難受無比。

    他顧不得再去查看月光石,緊跟張平君身後狼狽地逃出地下室。

    跟張慶陽相比,張平君這次要慘烈的多,不僅全身多處劃傷,鼻腔上呼吸道內還鑽進一隻怪異的小東西,此時正不管不顧地往他的下呼吸道逃竄。

    張平君大口喘著粗氣,幾乎要馬上咽氣的樣子,抓住張慶陽的手哀求道:

    “快找大夫,馬上給我做手術!快!”

    張慶陽來不及思索,匆匆鎖好地下室的入口便開車送張平君去醫院。

    他從後視鏡看著後座上因痛苦而扭曲著身體的張平君,內心十分焦灼。

    月光石非常擅長吸引怪異的微生物,這他是知道的。可地下室不是水域,蟲子、蜈蚣類的東西雖多,也隻是普通科目,像今天見到的這種生物,他敢發誓,連專業的生物學家都未必能說明白個一二來。

    他自己在研究所待過,見識雖然沒豐富到遍識全科動物的地步,可各類各樣的標本著實見過不少,像這種生物,他實在是一點印象也無。

    體格小而壯碩,頗具攻擊性,猛一看是甲殼類長足幼蟲,可這殼上硬是憑空生出刺豚一樣的尖利小刺,腿腳更是比蛛網纖細,展開時是一張漂亮的網,收起時便是一把把銳利的戟。

    也難怪,張平君全身上下像被白紙片割過一般,劇痛難忍,呼吸道內壁光滑而脆弱,此時也鑽進了一隻這樣的生物,痛苦可想而知……

    隨著“撲騰”一聲,張平君從後座滾到了地上,將自己扭曲的身體塞進有限的空間內,以轉移疼痛感。

    張慶陽加大油門往醫院衝,連闖了數個紅燈,額上早已汗濕一片。

    不出所料,在醫院見到張平君此等症狀的人無一不尖聲驚叫,張慶陽早已麻木,在此起彼伏的驚叫聲中將張平君送入手術室。

    此時,已在手術室外坐等一個多小時的他,臉上仍是驚魂未定。

    來的路上由於大量出汗,他上身穿的襯衣幾乎完全濕透,被風一吹一晾,冰涼地貼在皮膚上,非常難受,激得他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過了一會兒,手術室的門“吱呀”一聲打開,有醫生低著頭急匆匆走出來。

    憑直覺,這場手術應該還沒結束。

    “醫生,那個東西拿出來之後,盡量留活的,可以嗎?”

    張慶陽攔在醫生麵前,禮貌地詢問道。

    “可以是可以,隻是……你確定要留著嗎?”

    張慶陽麵對醫生疑惑和略顯失措的眼神,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我不敢跟你保證一定是,隻能……你知道的,那個東西它體量小,可又非常強悍,不是一般的甲蟲或者蜘蛛,全身上下都是倒刺,連腿上也是,我們越是追蹤,它就越往裏麵鑽,真的是……”

    醫生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鏡,滿臉都是不可思議的表情,對這場手術感到很焦慮。

    “沒關係,死的我也要。”張慶陽道。

    那醫生沒再說話,隻略一點頭,匆匆離開了。

    搗出這場亂子的地下室在一陣騷動後,終於重新歸於平靜。

    入口被張慶陽粗略地上了鎖,從房間內飛出的那些不明物體也不知所蹤,寂寥的院子裏,隻剩張慶雪一人呆呆地坐著,手裏還握著一柄可愛的卡通圓鏡。

    她那天從曦文處得知叔叔被月光石所害之後,便開始留意爸爸的一舉一動,得到月光石實屬偶然。

    大概率是,張平君根本沒對張慶雪設過防。

    那是一塊普通的石頭,用金屬盒子和高純碳化矽陶瓷做的容器盛著,並無任何奇怪之處。

    張慶雪試探著用手摸了一把,入骨冰涼,食指上有一小片被腐蝕一般的紅印。

    她回房間取了一條帕子,趁爸爸在大廳跟哥哥說話的時候,將月光石塞入懷裏,偷偷藏進了家裏的地下室。

    如張平君所說,張家的院子雖然大,但格局平闊,並無哪裏適合藏東西的地方。

    張慶雪之所以將月光石放到地下室,是因為知道兩天後張慶陽要外出一趟,她打算趁那個時間把月光石偷偷放進張慶陽的行李箱,然後趁機丟掉。

    至於是否毀掉月光石,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更別提去做了。

    月光石的邪性,今天張慶雪是親眼所見,她至今仍不敢相信這個東西竟有這樣的影響力,而她臉上的傷口,此時經過一個下午的發酵,已經開始潰爛。

    張慶雪含著淚露出一絲苦笑,劇痛感越來越強烈,她不由得豎起鏡子,想再看一眼傷口的狀況。

    可她的眼睛在接觸到鏡中那張麵目全非的臉時,像挨了燙的貓一樣迅速彈開。

    “啊!”

    張慶雪使出渾身力氣大叫了一聲,將手裏的鏡子徑直摔向對麵的牆壁。

    一堆亮晃晃的玻璃碎片在陽光下折射著漂亮的光線。

    張慶雪默默走到這堆碎片上,剛低下頭便看到剛剛那張恐怖的臉瞬間變成了千個、萬個。

    她不再猶豫,迅速抬起眼睛,胡亂從地上摸起一個碎片就對準頸上的動脈割了下去,兩行清澈的淚順勢從眼角滑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