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瘋狂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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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醒了!”

    隨著鄭有重一聲低沉的通知,宋清河跟於斯譚齊齊站在臨時檢查室門口,等待即將發生的未知狀況。

    鄭有重解下口罩,拇指拭去額上的汗跡,對宋清河道:

    “老宋,確實跟你猜想的一樣,生理方麵沒有任何異常,還有一些結果要等機器出來,但大概率沒有什麽問題。現在,病人的四肢稍微恢複了一些,大概是那些藥劑已經熟悉了她的身體,隻是……”

    鄭有重回頭看了眼曦文,欲言又止。

    宋清河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曦文正慢慢直起身,一邊活動著受傷的那條胳膊,看起來跟以往沒有任何不同。

    可是,她的眼神裏卻多了一股深邃而固執的光亮,肢體略顯僵硬,似是有一部分意識被抽走,現在的她,並不全是她自己。

    宋清河瞬間明白了鄭有重想表達的意思,略一點頭表達謝意,示意他先去休息。

    於斯譚對於兩人這啞謎般的舉動絲毫不解,當著曦文的麵又不好細問,隻得站在原地等著,呆呆地看著曦文。

    宋清河小心翼翼地靠近曦文,步子緩慢而堅實。

    等他確認曦文勉強能認出自己後,才伸出一隻手去,想試試身體接觸對曦文有什麽樣的影響。

    隻見她眉間驀地一抖,立刻冰冷地拒絕,神情十分不悅,似乎還有那麽幾分驚恐。

    宋清河心裏一沉:果然。

    曦文一直是第二人格的身份,本就經曆過嗜睡症的折磨,精神意識跟常人相比略顯脆弱。

    如今她的身體吸收掉這17號標本的藥劑後,意識分離有可能會加重,拒絕與人肢體碰觸、拒絕親密關係隻是初步症狀,以後,她一旦接收到張慶陽那邊通過催眠發出的指令,恐怕會有些瘋狂。

    想到這裏,宋清河立刻退後幾步,給了曦文一個安全的社交距離,然後俯下身對她道:

    “曦文,待會兒我從這裏出去,帶你回家。你不用看我,也不用緊跟我,隻要拉著這個衣角就好,可以嗎?”

    曦文看看宋清河手裏的衣角,嘴角逐漸浮現一絲笑意,感激地點點頭。

    於斯譚看著這個場景,心裏更為不解,他想上前跟曦文說幾句話,卻被安幼楠伸手攔下。

    安幼楠笑眯眯地看著曦文,對於斯譚解釋道:

    “她現在容易出現幻覺,極其沒有安全感,最怕的就是人,最容易攻擊的也是人。宋老師是專業的心理治療師,平時接觸這樣的病人習慣了,他能很快的跟曦文建立起一個安全的關係,然後一步步引導她。”

    見於斯譚仍舊惴惴不安,安幼楠又進一步解釋道:

    “其實就是曦文被張慶陽變相的催眠了,她現在隻聽張慶陽一個人的指令。但是,如果宋老師能盡快跟曦文做好心理連接,他就可以在關鍵時候幫助曦文對抗那些指令。”

    於斯譚恍然大悟,他沒有想到,這件事情居然有這麽複雜。

    他看著曦文握住宋清河的衣角慢慢走出來,眉目間的憂慮更為深重。

    以前,他隻需要拿回月光石就能避免類似事件,可張慶陽居然有此等能耐,隻提取了月光石上的微生物就能製成這樣的標本,一樣可以達到催眠效果,隻是略顯機械罷了。

    “斯譚,待會兒我帶曦文回到車裏,你再跟上,我們先回簡家再商議這個事兒。”

    宋清河小心翼翼地回過頭,對於斯譚叮囑道。

    於斯譚點頭應下,默默退後幾步,為他倆讓出一條道兒來。

    安幼楠在一邊看著,表情玩味,覺得這兩人的關係可真有意思:明明是表麵上的朋友,暗地裏的情敵,可這默契程度和對對方的關照程度卻一點都不虛假,著實好玩。

    隻不過,現在何曦文變成了張慶陽的一個催眠體,跟之前送來研究所的那位一模一樣,這兩兄弟會覺得這件事好玩嗎?

    這樣想著,安幼楠略一思忖,隨手拿起一張凳子丟在曦文腳邊。

    她這個人平時沒個正形,但是對自己專業領域內的東西,還是比較慎重對待的。

    接著,安幼楠拉住宋清河退到一邊,等著看曦文的反應。

    於斯譚眼睛衝安幼楠一瞪,示意她不要如此胡鬧。

    宋清河也對她這個舉動非常不滿,推開安幼楠道:

    “她現在不是怪物,不可隨意試探!”

    安幼楠“噓”了一下,示意他們倆都噤聲。

    “宋主任,我知道您在心理領域非常專業,可這裏是研究所,我跟這些標本共同待了這麽長時間,它的變化之快,您未必想象的到!”

    安幼楠話音剛落,隻見曦文的表情已經起了變化,不再是脆弱敏感,而是略揚起下巴,眼睛裏的光色陰鷙而古怪。

    下巴抬起,這在微表情中是攻擊,傲慢和挑釁的信號。

    宋清河明顯緊張起來,張開雙臂不動聲色地將於斯譚跟安幼楠同時護在身後。

    但他的腳步卻在慢慢靠近曦文,不想讓她感受到自己正在被孤立和對付。

    曦文沒有注意到宋清河這些細微的動作,眼睛看都不看那張凳子,徑直伸手撈起其中一個凳子腿兒,奮力斷成兩截,尖銳的木片堪比武器。

    從視線來看,她緊緊盯著的人是安幼楠。

    很顯然,曦文對安幼楠剛剛的舉動非常生氣。

    “曦文,你先把那個東西放下,讓我看看你手上紮的刺……”

    宋清河刻意轉移話題,伸出一隻手過去,想趁機將曦文手裏握著的木板搶下。

    曦文不為所動,隻輕輕掃了眼自己手指上那根長刺,猛然拔下,然後將冒著血珠的手指放到嘴邊吮吸,神情冷峻而危險。

    當她捕捉到宋清河想要搶下自己手裏的武器時,這種危險而有張力的神情發揮到了極致,眉目間的氣息十分陰鷙。

    “你這是在命令我嗎?”

    她一腳踩在宋清河腳背上,身體猛然前傾,逼近宋清河。

    宋清河猝不及防,本能地想往後退幾步,奈何腳麵被曦文死死踩住,即使有一百分的力氣,這會兒卻使不出一半,隻得絕望地向後摔倒在地。

    安幼楠見狀,毫不猶豫地一腳踹在曦文後背上,手裏舉起一個針筒直接紮下去。

    曦文先前已經被那一腳踢得精神全無,肩膀上又受著傷,此時胳膊上又被安幼楠注射一針藥劑,不由得痛的輕叫一聲,聲音十分虛弱。

    宋清河眼睛猛然一閉,直接避開這個揪心的場景。

    他平時在醫院遇到情況緊急的病人,也是這樣劈手直紮下去,治病要緊。

    可現在,這針筒被安幼楠紮到曦文身上,倒像是在懲罰他自己似的。

    於斯潭也是心裏不忍,趁機取下曦文手裏的東西丟到屋裏,一邊揉著曦文胳膊上的針孔,一邊對安幼楠沉下臉道

    “注射就注射,為什麽非要這麽狠的紮下去?”

    安幼楠盯著於斯譚緊攬曦文肩膀的手,眼神沉了一下,尷尬一笑,抿著嘴唇雙手一攤道

    “不好意思啊,事情緊急,完全是出自本能!”

    經過好一番折騰,曦文總算是沉沉睡去,聽話的多了。

    幾個人回到簡家,對眼前這種狀況一籌莫展。

    二叔還在住院,眼看著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曦文原本是要跟著宋清河和於斯譚兩人一起去西藏請導師,現在卻被張慶陽的標本害成這樣。

    去張家取回月光石的計劃也暫時擱置了。

    唯一可以讓人放鬆的一環就是,張平君至少大半年起不來,大家可以暫時卸下防備,將重心轉移到張慶陽身上去。

    隻是這張慶陽,足足比張平君陰狠數倍,下手狠辣,令人深感後患。除了曦文體內這17號標本外,張慶陽實驗室裏其餘的標本到底還有多少、分別是什麽用處,大家一概不知。

    宋清河跟於斯譚二人坐在簡家院子的茶桌上商量對策,長籲短歎,對晚飯毫無興趣。

    “斯譚,那可是你帶來的手工麵咧,你倆好歹吃個一碗半碗?”

    阿姨遠遠地站在客廳,衝院裏大聲喊道。

    “不了,阿姨,您自己吃吧,我們說點事情,您先忙著!”

    於斯譚知道宋清河隻要心裏有事就喜歡自己待著,不願被人打擾,特意支開了阿姨。

    阿姨到底是體貼,沒過多時,泡了壺宋清河帶來的茶葉給二人呈上來。

    於斯譚一驚:阿姨什麽時候也學會泡茶了?

    這阿姨自然是知道於斯譚的想法,撈起圍裙擦了擦手,道:

    “何叔不在了,你們又都喜歡喝茶,我用心學一學,早晚也就會啦!”

    宋清河麵無表情地啜了一小口茶含在唇齒間,許久才咽下。

    “斯譚,倘若我們把曦文留在研究所,交給安幼楠照顧,你覺得如何?”

    “不放心。你呢?”

    “我也是。”

    兩人對視一眼,彼此都心照不宣,心裏也都有了答案。

    安幼楠確實是比較專業,但行事作風著實太跳脫,令人心裏不安。

    於斯譚下定決心似的,端起麵前的茶水一飲而盡,也顧不上燙了,對宋清河正色道:

    “走之前,我會找安老師再要一些針劑,也許能撐到我們到達西藏,見到導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