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能租到自行車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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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清河又啜了一口茶,感受著舌尖香滑悠遠的氣息,不由得回想起導師這幾年的際遇。

    他退休後一直隱居西藏,自己做自己的上師,除了偶爾用郵件或電話聯係宋清河外,幾乎再沒有與外人聯係過。

    所幸,前不久導師在日喀則遇到了一位非常投緣的上師,從此有了願意紮根的地方,可惜,有天分、善於傳法的上師似乎總是薄命,沒過多久,這位上師圓寂,導師便再度嚐試四處走動,試著去傳法。

    宋清河自從起了去尋他的念頭之後,便開始頻頻與他聯係,知道他之前在廣元,算算時間,現在應該是回到了日喀則。

    於斯潭多年沒有回國,本就對國內的鄉土非常疏遠,對西藏更是敬而遠之。

    “清河,聽說那裏有的地方都沒有通公路,泥石流頻發,我實在是擔心,我們這次去本想著救人,可這路途中似乎有很多危險。”

    “新的路線或許有危險,導師已經知道我們要過來,提前給了一個最方便的路線。我們就按他給的路線走就好,現在那裏很多地方都通了公路,雖然一路艱辛,吃食和飲水不太足,但我們略撐一撐,還是能很快找到他的。”

    最近幾天,曦文的症狀時好時壞,二叔也快要出院回家了。

    為了避免二叔知道曦文這個狀況後黯然神傷,宋清河跟於斯潭兩人決定把行程提前,去研究所取了針劑後就直接出發了。

    飛機上,曦文因為提前注射藥劑的緣故,一直昏昏沉沉的睡著,宋清河兩次找空姐要了毯子,輕輕圍在曦文身側。

    經過這麽多天的發酵,曦文體內的標本早已寄生成熟,逐漸顯露出凶悍霸道的一麵來。

    按目前計劃的路線來看,他們大概要用半個月的時間才能到達日喀則。

    “斯潭,你數一數針劑,夠用多久?”

    “時間倉促,安幼楠隻備了十支給我。”

    宋清河揚起腦袋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一邊在心裏默默計算剛剛出發就用掉了一支,現在隻剩九支。餘下的十幾天裏,如果曦文情緒穩定,勉強捱過去一天兩天,也許能順利撐到日喀則。

    隨著時間推移,他們的交通工具從飛機變成高鐵,從高鐵變成大巴,又從大巴變成幾天才有一趟的城際公交,不能自駕,多有不便。

    現在還沒進入偏僻地段,熱鬧的當地飯館很多,兼有住店。

    宋清河安頓好大家,先獨自下樓點了鹹的臘肉,土豆,還有清香的米飯,等著於斯譚過來吃。

    這樣的吃食在當地非常普遍,大概是從種植到做菜都是親自勞動的緣故,這些飯菜格外香甜。

    老板娘是個十分熱心的人,看他們眼生,不由得想刻意拉攏,沒過多久,便帶著自己約摸十幾歲的兒子額外送了一碗清炒毛豆過來。

    於斯譚循著香味就跑下樓,跟宋清河一起對著老板娘及其愛子兩人一一道謝,十分虔誠的模樣。

    於斯譚夾起一片臘肉,在一小碟辣椒幹料裏蘸了蘸,欣喜地對宋清河道:

    “清河,我本以為我這次出來肯定吃不到肉了,沒想到這個地方還有這麽清香四溢的臘肉,回來的時候我一定得帶兩斤回家!”

    宋清河也沒想到當地的食物這麽可口,正準備大快朵頤,突然發覺似乎少了些什麽。

    “曦文呢?是不是還沒醒?”

    “一直睡著呢,我估計還得再睡一個小時。我們先吃,待會兒我找老板娘再要一份,給她拿房間去,以免……”

    於斯譚說到最後一句時,眼睛滴溜溜地往四處飛快瞄了一眼,又對宋清河使了個眼神。

    宋清河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以曦文目前這個狀態,能少露麵就少露麵,盡量避開周圍的刺激源,彼此都方便。

    兩人趕路十分勞累,吃起飯來一筷子連著一筷子,米飯也連添了三碗。

    宋清河擔心暴飲暴食對腸胃不好,打算停下來,於斯譚卻對此毫不顧忌。

    “你看還有這麽多菜,得收個尾!你啊,在醫院待久了,天天就知道囉嗦健康或者不健康,也不看看浪費不浪費!”

    於斯譚手執筷子,清點著麵前這一桌子的菜,勸解宋清河道。

    其實,桌上的菜並不多,隻是分量極大,老板娘使用的容器也比較大,這才顯得滿滿當當擺了一桌。

    “那……好吧。”

    宋清河用手撫摸了下胃部,總算是勉強答應了。

    於斯譚心裏一高興,聲調也立馬上去了:

    “老板娘,再來添兩份米飯!”

    等待間隙,兩人手撫著差一碗米飯就能變得圓滾滾的肚子,坐在位置上閑適地發著呆。

    突然,一柄開核桃用的鐵夾子從天而降,直接砸進宋清河麵前的臘肉盤裏!

    宋清河嚇了一跳,抬眼看去,隻見曦文剛剛起床,正慵懶地靠在欄杆上梳理長發,順道低垂著一雙冷淡的眼睛,欣賞兩人對高空墜物的反應。

    剛剛這聲響不止是嚇到了宋清河,店內其餘的客人也都被嚇到了,隻見二樓站著一位年輕姑娘,身姿相貌十分姣好,眼神卻異常冷執,大家紛紛收拾了盤子躲屋裏去吃了。

    不到一分鍾,一樓小店內隻剩下宋清河跟於斯譚二人,目瞪口呆地看著曦文。

    “她怎麽了?”於斯譚咽了口唾沫,有些不知所措。

    “不……不知道。”宋清河語無倫次地回複道。

    於斯譚收回看向曦文的目光,直盯著宋清河道:

    “你不是心理治療師嗎?現在該怎麽辦?快想辦法!”

    “等。”

    宋清河拋出那個虛無縹緲的字,示意於斯譚先不要慌,靜觀其變。

    這個時候,曦文總算梳好了頭發,手指一伸,梳子“啪嗒”一聲落地。

    於斯譚看了眼木梳,知道在這個地方買東西不方便,連忙趁曦文不注意,將梳子悄悄撿起來放進包裏。

    曦文甩了把滿頭的青絲,兩手在腦後隨手一挽,這才慢慢吞吞地下樓來。

    宋清河以為她是肚子餓了,去隔壁桌拖了把凳子過來,又將剛添的兩碗米飯送到曦文手邊。

    不料,曦文眼睛一抬,麵無表情地看著宋清河,劈手將米飯打翻在地。

    緊接著,她起身直起兩隻手臂,用邪性無比的怪力將整張桌子掀翻在地,還徒手掰斷了四根筷子。

    “那個針劑……用不用?”

    於斯潭下意識地拉過背包對宋清河道,等他拿個主意。

    “先不要,針劑都有副作用,能不打就不打……”

    宋清河話音未落,隻見曦文臉色一變,已經行動極快地衝出正門,蒼白的臉色和陰鷙的眼神嚇得老板娘和兒子扔下盤子碟子撒腿就跑。

    宋清河想過去攔下,不曾想曦文回過頭,一個眼神丟過來,十分淩厲,瞬間把宋清河的腳步給刹住了。

    “斯潭,打吧!”

    宋清河下定決心似的,無奈地掏出針劑,示意於斯潭從後麵攔腰抱住曦文。

    於斯譚雖然十分驚恐,但奈何這是曦文,他隻得硬著頭皮猛衝上去,在背後牢牢抱住她。

    “趕快……”

    話還沒說完,於斯譚的右眼已經被曦文用胳膊肘猛然一擊,瞬間紅了一圈。

    宋清河拉住曦文的胳膊,想直接紮下去,又覺得太殘忍,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找著血管。

    “哎,斯譚,你抱好,別讓她掙紮,要不然該疼了!”

    “我已經很努力了,她力氣實在太大……”

    正說著,於斯潭的額頭突然一震,再次遭受到來自曦文胳膊肘的重重一擊。

    “哎,別讓她動了,摁住了!”

    在於斯譚即將休克之前,宋清河總算小心翼翼地打完了針劑。

    於斯譚坐在地上揉著眼睛,半天起不來身。

    宋清河攬過昏睡過去的曦文,輕輕揉著她胳膊上因為死命掙紮導致的幾處針孔。

    他以前從未打過這麽艱難的針劑。

    一想到以後曦文不知道還要遭多少罪,宋清河心裏就不由得愁腸百轉,眉宇間盡是憂慮。

    “斯潭,你說,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讓她安安靜靜地打這個針劑呢?要是每回都紮這好幾個窟窿,胳膊豈不是成螞蜂窩了?”

    “可是,她如果能保持安靜,我們還用給她打這個針劑嗎?”

    “哦……”

    宋清河看著委委屈屈的於斯譚,恍然大悟,知道自己剛剛問了個愚蠢至極的問題。

    現在,這頓飯是吃不成了,房錢也要雙倍給人家,老板娘才肯平息此事。

    倒不是老板娘想借機斂財,而是剛剛曦文這麽一鬧,著實嚇人,老板娘能鼓足勇氣接受他們三人今晚繼續待在這兒,已經是十分寬厚了。

    第二天一早,宋清河跟於斯譚兩人十分自覺,趁著淩晨兩三點,大家都還沒起床趕路的空檔兒,悄悄結完房錢,收拾東西帶著曦文離開。

    途中搭了一段便車,在一個潮濕崎嶇的路段,三人告別車主,打算步行過去。

    “堅持走一個多小時,到達旅館,我們說不定就能租到車了!”

    宋清河給大家打氣道。

    然而,一想到在上個旅館都沒能租到車,越往裏走,道路越偏,租車的希望似乎更加渺茫。

    宋清河強打起精神,又補了一句道:

    “能租到自行車也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