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臨時醫療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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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涼尖銳的刀尖指著喉嚨,老板娘一聲不吭,眼神躲閃。
曦文的手往前推近了一步,眼裏的寒氣幾乎要溢出來,老板娘輕輕“啊”了一聲,半是驚恐半是疼痛,喉嚨已然沙啞。
宋清河慢慢直起身,看一眼老板娘喉頭殷紅的血跡,壓低聲音對曦文道
“曦文,克製一下,不要殺她……”
曦文抬眼望著宋清河極其溫和的一張臉,眼中的寒氣瞬間消了一半,手臂一鬆,刀子像彈簧一樣迅速離開老板娘的脖子。
待曦文正朝宋清河伸出手去,老板娘眼珠兒一轉,手裏那柄短刀立馬像脫韁的野馬一般衝到宋清河麵前。
宋清河下意識地一愣,曦文毫不吃驚,手直接越過他捏住老板娘那隻不知收斂的手,刀尖掉了個頭,另一手幹淨利落地一推,那柄短刀瞬時刺破皮膚直入喉頭,隻剩下一個柄露在外麵。
廚房的梁上,一隻剛被割過喉的白條雞正吊著腦袋滴滴答答地往盆裏淌著血,所謂下場,不過如此。
趁廚房的人尚未緩過神來,曦文麵無表情地看了眼宋清河,拉他離開。
宋清河看著曦文沾了血的雙手,內心自然是石破天驚,但臉色仍沒有太大的變化。
這個時候,於斯譚帶著安幼楠正匆匆趕過來,宋清河讓出一條道,示意他們先做好心理準備,以免太驚訝。
安幼楠拿出一支針劑,進門的瞬間還是忍不住咬著後槽牙深吸了一口氣,嘴裏發出“嘶”的一聲。
“哎,你說,她剛剛到底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
話沒說完,安幼楠的肩膀被於斯譚緊緊捏住,連拉帶拽地拖進了廚房。
曦文頓住腳步回頭看了一眼,神色十分複雜,但也隻是那麽一瞬間,立刻又恢複了冰冷的模樣。
她平靜地望著宋清河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不管我體內現在有什麽東西進駐,意識是否清醒,我都不能看到有任何人傷害你。”
宋清河微微一笑,點了下頭,想伸手攬過她。
沒想到曦文後背一僵,生分地退了幾步。
“走了。”
“走?你要去哪裏?”
“到了日喀則找到那個人,我就不可能再受慶陽的控製了,他怎麽會放任我去日喀則?今天這件事隻是個警示,我要盡快回去找他了。”
宋清河手指一顫,眼窩立刻熱了起來。
“他今天對你說的,就是這些?”
“是,就這些。他也知道你想在這裏臨時搭建醫療站為我做催眠的事,老宋,你最好不要,我怕我保護不了你。”
曦文垂下眼睛慢慢走出去。
“何曦文!”
宋清河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喊了她一聲,然後眼睜睜看著她瘦弱的後背湮沒在室外強烈的陽光裏。
安幼楠給廚房裏的其餘三人注射完針劑,背著包興衝衝地跑出來,眉宇間是掩飾不住的惋惜。
“宋清河,你知道張慶陽把標本放到哪兒了嗎?水裏!這個天殺的,我們這幾天恐怕得留在這裏幫這些人把針劑挨個兒注射一遍了。幸好他的標本在水裏稀釋了一部分,毒性不大,都沒有何曦文的那麽強烈……”
安幼楠絮絮叨叨說個沒完,許久才注意到宋清河慘白的臉頰一絲人色也無。
於斯譚掀開廚房的簾子走出來。
“怎麽了?”他問安幼楠道。
“宋清河他……”
安幼楠支支吾吾說不清楚,索性把頭一低,坐在旁邊不吭聲了。
宋清河回過神來,衝兩人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
“我沒事,走吧,盡快去日喀則。”
於斯譚發現曦文沒在這裏,心裏明白了一些,望著宋清河小心翼翼道:
“不是說,需要在這裏搭個臨時醫療站麽,而且今天在這裏喝過水,用過餐食的人都需要我們的針劑……”
宋清河望望四周,直到現在為止,店裏還沒有見到過一位正常的客人,店外更不知將會是什麽情況。
他知道這趟行程是走不了了,搖了下頭,笑了。
於斯譚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隻得拉過他坐下來,三人望著蕭條狼藉的飯館兒,相對無言。
已經服過標本的人不可能前來找他們要針劑,要想解開標本的毒性,須得他們幾個出去挨個兒的找人。
於斯譚站在宋清河跟安幼楠中間,聲音朗朗地開會:
“咱們今天的小目標是:無限量尋找服下張慶陽微生物標本的人;特征:肌肉冰冷僵硬,胳膊力大無窮,通過簡單的肢體接觸很容易識破。”
安幼楠“唰”的一下舉起手。
“請提問!”於斯譚無奈地叉起腰。
“如果發現可疑人員怎麽辦?直接注射?還是先給您這個組長打報告?”
宋清河測過頭一臉疑惑:“組長?哦……”
於斯譚扁扁嘴巴:“二比一,那我現在就是組長了!”
宋清河微微一笑,伸手將他前額的頭發揉成了沙子,笑道:
“那麽,組長,我們發現可疑人員之後,是就地注射,還是拖回飯館兒隔離?”
於斯譚仰著頭思忖片刻,正色道:
“還是帶回飯館吧,我們的針劑不多,給每個人都注射,那是不可能的,隻能先把他們集中起來,等他們體內的標本自限性周期一過,再把他們放出來。”
“那好,我待會兒把這飯館兒的招牌拆掉,做成臨時醫療站,你跟安老師可以先去找找看,有情況馬上給我打電話。”
宋清河說著,俯下身撿起一柄斧頭和一個扳手,開始乒乒乓乓的幹活了。
於斯譚衝安幼楠使個眼色,兩人一起離開。
於斯譚無奈地搖頭道:“清河心裏隻要一有事,就開始沉下心幹活,到現在還是想著搭建醫療站的事……”
安幼楠直直地盯著於斯譚,話裏有話:“他眼裏、心裏的事其實隻有一個,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於斯譚看了下安幼楠,眼神一愣,隨即不動聲色地避開她探詢的目光。
安幼楠此時不再跟往常一樣羞澀地垂下頭,而是耳朵一紅,腳步一頓,伸手扳正於斯譚的臉,道:
“我都拋棄我爸媽,追你追到了這裏,於斯譚,你真就看不到嗎?”
於斯譚眼睫毛一顫,沒有說話。
安幼楠認認真真地繼續道:“我告訴你,我爸媽給我安排的相親對象加起來能從研究所繞一圈,再繞回來,我很搶手的!你要再不說話,我可就跑了!”
於斯譚沉默一會兒,突然抬起頭道:
“走吧!”
雲淡風輕的樣子。
安幼楠兩眼濕漉漉的盯著他,目光十分幽怨。
“你說話!”
“我不是已經說話了麽……”
於斯譚說著,將手插進兜裏獨自大踏步走了。
安幼楠反應了一小會兒,笑了一下,搖搖晃晃地追了上去。
這個鎮子當真是安靜得落下根針都能聽見。
趁著於斯譚跟安幼楠外出的空當兒,宋清河將廚房收拾幹淨,老板娘的屍體早已被那兩個學徒拉走了,隻剩廚房裏猩紅一片。
宋清河蹲下身去,指尖在接觸到地麵凝結成塊的暗紅時,忍不住顫了一下。
他蹙了下眉頭,朝地麵潑上一桶水,認認真真地將地麵擦洗幹淨。
臨時醫療站的紅色“十”字是用紅糖加蜂蜜水熬製的粘稠液體寫的,大老遠就聞到一陣甜膩的幽香。
倒不是宋清河找不到可用的油漆,而是根據安幼楠的研究,人體在吸收微生物之後,眼口鼻的感受閾值低了不少,尤其對甜膩的東西特別敏感。
宋清河這樣設置,也算是在變相地吸引那些體內存在微生物標本的人過來。
於斯譚他們還沒回來,宋清河搬了條藤椅獨自坐在院子裏看書,微風不急不躁,時不時將他額前的頭發吹亂幾分。
連帶著醫療站的門也“咣當”了幾聲。
風停了,可門還是在響。
宋清河放下書走出去,看到一名六十多歲的老人翹起一條腿倚在門邊,背上還背著幾張堅硬的饢。
出於職業習慣,宋清河來不及仔細觀察老人的相貌,所有的目光都被他小腿上的傷口吸引了去。
他背起老人放到藤椅上,俯下身捧起老人的小腿仔細查看。
是輕微的燙傷,本來傷口周圍的皮膚組織已經在收縮、愈合了,傷口有一半結了痂,另一半卻發白、發紅,略有些腫脹,似乎是感染了。
“我不太懂藏語,您能簡單說說這傷口是怎麽來的嗎?”
宋清河抬頭詢問,這次發現老人長著一張細瘦的臉,牙口殘缺,兩隻狹長的眼睛又黑又皺。
“我不是他們當地人,我是自己從南方過來的。”
這一點,宋清河也看出來了。
“那您這傷口……”
“我坐摩托車的時候被排氣管燙的,本來快要好了,結果不知道怎麽回事,剛來這裏一個晚上,傷口反而變大了,吃中藥也不管用。”
“您這傷口裏邊有膿血,光吃藥沒用的,得先把膿血清理出來,外傷慢慢好了,再配合著吃消炎藥,這小腿也就好了。”
老人聽罷宋清河說的這些話,手放在藤椅輕輕拍打記下,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黝黑的縫兒。
“要真是能快點好,那我在這兒真是遇到活菩薩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