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慶陽嚐試著再次發動汽車，眼睛緊盯著萊絲逃跑的方向，似是在計算剛剛過去的十分鍾內，萊絲究竟能跑到什麽地方。

    草叢中一直守著的那人眼睛一轉，手指輕微一動，一顆子彈瞬間打穿了駕駛座那一側的車身。

    張慶陽著實是嚇了一跳，額上立刻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他已經猜測到，對方來這裏的意圖就是為了阻止自己去追捕萊絲。

    說是追捕，倒不如說是玩命的追殺。

    張慶陽立刻將車原地一百八十度地調轉了個頭，輪胎在柏油路上摩擦出巨大的火星。

    果然。

    見張慶陽知趣地調頭離開，那人收起手裏的槍，輕輕彈了下腳背上細碎的泥土，轉身便走了。

    宋清河的車上，此時是於斯譚負責開車，宋清河坐在後座一個接一個的打電話，確保所有曦文需要的人都已經在研究所等待了。

    不敢去私人醫院，是因為醫院接收這樣的病號，務必會通知簡家的人，二叔作為唯一的直係親屬，必然會收到消息。

    別再讓二叔受到刺激，這是宋清河，於斯譚以及曦文三個人最後堅守的底線了。

    此時，宋清河終於打完電話，對於斯譚道:

    “我看張慶陽去追萊絲了，你安排的人到位了嗎？為什麽現在還沒有消息？”

    於斯譚正專心開著車，沒空跟宋清河搭扯太多話，他拿起手機向身後的宋清河晃了一眼，意思是“已經收到那人的消息了”。

    “我找的是海鳥，他出麵，你還不放心嗎？”

    “海鳥？”

    宋清河仔細一想，海鳥似乎是簡家的人，這不相當於是露餡了嗎？

    “你為什麽安排二叔手底下的人？於家不是也有一批雇傭的保鏢嗎？”

    “可我們雇傭的人就是簡家的啊！放心吧，海鳥以前完完全全是二叔的人，可現在不是了。”

    於斯譚說著，淡定地衝背後打了個響指。

    自從幾年前海鳥從張平君手裏救下於斯譚跟曦文時，海鳥實際上已經算得上是半個於家的人了。

    後來，於斯譚的父親更是極力向簡家二叔討要海鳥，專門用來保護於斯譚的出行安全，剛好於斯譚接著何叔葬禮的機會又一次與海鳥合作，最終促成了海鳥歸屬於於家這樁美事。

    至於這趟任務，沒有於斯譚的允許，海鳥自然也不會向簡家二叔提起半個字。

    “萊絲那邊該怎麽辦？待會兒回到研究所，我得出去找她。”宋清河道。

    “不用，我跟萊絲在車上的時候就已經商量好了，如果有機會逃跑，她會去一個我們約定好的地方。清河，我先送你跟曦文去第二研究所，然後接了萊絲直接去第一研究所，這當中的事，你就不用再操心了，好嗎？”

    說完，於斯譚透過後視鏡看了眼曦文，接著道:

    “你一定要照顧好曦文。”

    研究所因為宋清河的提前安排，早就做好了準備，兩位醫生早早等在門口，就於斯譚的車一開進來。

    一位大夫立即上車先檢查傷員，另一位則帶著急救箱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到達醫務室。

    “導師，曦文的事雖然要緊，可是現在這個陣仗……”

    這個陣仗實在是太大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研究所的所長出了什麽事情。

    立文博士微微一笑，道:

    “你以為人家幫你救的是媳婦兒啊？人家救的是以後的實驗項目。這個項目要是研究的透徹了，還怕超不過第一研究所？”

    宋清河聽罷無奈地搖搖頭。

    不用說，成天研製這個，研製那個的，自然是安幼楠的主意。

    她剛剛丟了一個活標本萊絲，沒想到這麽快就能再得到一個相當成熟的、體內標本更加先進的，心裏自然是十分歡喜。

    安幼楠看到宋清河，一蹦一跳地跑了過來，滿麵春風。

    “人已經送進去了，好幾位大夫都在呢，你別擔心。對了，斯譚呢？”

    “去接萊絲了。”

    宋清河對安幼楠這種把曦文當活標本研究的心態非常不滿，但礙於於斯譚的麵子，他也不好多說，隻隨意跟她客套了幾句，默默坐在醫務室外喝著白開水。

    於斯譚順利接到了萊絲，立即就往第一研究所趕。

    萊絲被曦文激活了最後一個自保指令，目前的狀態十分敏感，她坐在副駕駛上，大部分身體都在往於斯譚身上傾斜。

    甚至可以說，萊絲是“黏”到了於斯譚的身上。

    “我餓了。”

    萊絲趴在於斯譚手臂上虛弱地說道。

    於斯譚此刻正擔心張慶陽會不會突然再追過來，本想不停歇地趕路，可是一聽萊絲餓了，瞬間有些糾結。

    雖說逃命要緊，可這基本的溫飽，也總得顧及吧？

    他將車停下，跑去路邊買了兩個熱狗。

    “你不要動  就在車上等我。”於斯譚細細囑咐道。

    萊絲張著大而虛弱的雙眼，看著於斯譚站在一眾兒肥頭大耳的人中間耐心排著隊，西裝革履，英姿颯爽，不由得嘴角一揚，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

    自保意識的覺醒，也令她恢複了更多正常意識。

    “慢點兒吃，不著急。”

    於斯譚見萊絲吃的狼吞虎咽，急忙安慰道，一邊遞上一瓶水放進她手心裏。

    萊絲看到水瓶已經被體貼的旋開了蓋子，望著於斯譚微微一笑。

    “等我到了第一研究所，你要常來看我。”

    “一定。”

    於斯譚隨口應下的這句承諾，顯然跟萊絲的想法並不對稱。

    萊絲到了第一研究院，每天的生活就是調整作息，鍛煉，吃藥，日益頹廢下去，大量的睡眠讓她的生活從偶爾吱吱叫的大甲蟲變成了連叫都不再叫的大甲蟲。

    除此之外，她每天要做的就是嚐試第一研究所的研究員們搞來的千奇百怪的官方治療方案，以及於斯譚來的時候貢獻的，從亂七八糟的網站查閱的土方法。

    盡快好起來，回到第二研究所，這成了萊絲為了活著而治療自己身心的唯一目標。

    於斯譚每周一次的探望，成了萊絲唯一的精神支柱。

    而於斯譚顯然不知道，這一次，他去第一研究院的時候帶了安幼楠一同前往。

    古靈精怪的安幼楠很快嗅出了一絲異樣的氣息。

    於斯譚到的有些晚。萊絲既不去上課，也不吃飯，隻坐在研究所的休息室裏等待著。

    在她往眼睛上第四次塗抹風油精的時候，於斯譚帶著安幼楠一同出現了。

    安幼楠的手正親密地挽在於斯譚臂彎裏。

    萊絲顯然一愣，繼而走過去攙扶住於斯譚另外一條手臂，三個人一同坐下來。

    安幼楠頓時覺得不對勁了，萊絲卻笑得很開心。

    安幼楠懷疑萊絲是如願以償吃到了於斯譚的豆腐。嗬，真沒想到啊，一個標本，居然能有這麽多的心思啊！

    安幼楠故意盯著萊絲，半是感慨半是安慰地對於斯譚道

    “談戀愛真是不容易。就像取經，沒受夠八十一難，拿到手的經書都是假的。就算是真的，居然還有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搶走的風險！”

    於斯譚此時正喝著溫開水，聽到安幼楠這番話，登時舌頭一跳，一口水直接噴到對麵的凳子上。

    萊絲趕在於斯譚著急忙慌起身去擦凳子之前，早已將凳子搬離了幾個人的視線。

    由於安幼楠的到來，她腦中的自保能力似乎達到了滿分。

    萊絲借著幫於斯譚續水的空擋兒，支起身體離開凳子時，突然一隻手攀附著於斯譚的臉，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於斯譚心裏一慌，愣在原地一動不動，萊絲幽藍執迷的眼睛離於斯譚越來越近，直到鼻子裏呼出的氣弄濕於斯譚的眼睛。

    她突然向後撤回身體，兀自去飲水機那裏接水了。

    於斯譚還沒什麽反應，安幼楠倒是在一旁長出一口氣，鬆開身後那張趁手到可以直接丟到萊絲頭上的板凳。

    “這個活標本，我當時真不應該讓她活著離開我的實驗室！”

    安幼楠慢條斯理地盯著於斯譚，緩緩吐出這句話。

    於斯譚則若無其事地抬起頭，一臉平靜:

    “你是認真的麽？”

    “沒，沒有。”

    安幼楠趕緊低下頭喝水，好用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於斯譚將帶來的熱乎乎的麵包、點心等物掛到萊絲住的單人宿舍，然後敲了敲門，示意萊絲自己要走了。

    萊絲人自然是在裏麵，但一直沒出聲，也沒出來，任由於斯譚敲了很多遍。

    “好了，我回去之後跟導師說一聲，以後這差事，就交給宋清河好了。”

    於斯譚無奈地扁扁嘴唇。

    安幼楠迫不及待地拖著他離開了。如果不是出於工作，她是萬萬不會允許於斯譚再踏進這個第一研究所的門了。

    安幼楠此時一張小臉沉得像一張黑白唱片，坐在副駕駛座上一聲不吭。

    於斯譚顯然不了解作為一個情緒化的女性，安幼楠的怒氣和忿恨是多麽的沒有理智，就好像他永遠都不知道他的女朋友需要的浪漫所為何物。

    不理解的後果自然是---莫名其妙的爭吵。

    果然，一杯咖啡的功夫，安幼楠說的每句話都不虛發，話裏有話話中帶刺刺裏又裹著毒刺，但若是局外人，卻絲毫感覺不出個中鋒芒，隻覺得這個女孩子的笑容真是優雅得體大方矜持。這讓於斯譚一度對她的口才產生凝重的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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