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文的腦袋瓜兒此時正盤算著金夫人跟萊納所長之間的製衡關係，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她看到萊納所長將求救的目光投向自己，還以為他是想找自己幫忙，將金夫人請出這個辦公室。

    於是，曦文禮貌地走到金夫人跟前，以一個合格的女助理躬身邀請的姿勢，衝金夫人來了這麽一句

    “所長他累了，請您先到這邊偏廳休息一會兒吧！”

    話音一落，辦公室內的氣氛登時便發生了非常微妙的變化萊納所長雙手一沉，連帶著整個身體都禿嚕到了桌子底下；而金夫人則淡定的多，瞟了一眼何曦文，緊接著直接將犀利冷豔的目光投向了萊納所長的頭頂——他因為雙腿哆嗦，此時仍忐忑不安地在桌子下麵坐著，似乎並未打算站起來。

    金夫人揚起細眉輕哼一聲，踩著高跟鞋走到桌前，伸出一隻雪白柔軟的手在桌上敲了幾下。

    這手，絕對當得起“冰肌玉骨”這四個字。

    “你吩咐我去偏廳坐著，等你休養好身體？”

    “我……不是，她……”

    萊納所長結結巴巴，差點兒把曦文不是辦公室助理的身份給透露出去。

    “看來我真的是對你太好了！”

    金夫人突然抬起手，猛地一拍桌子，對著萊納所長大喝了一聲。

    桌邊有幾份淩亂的文件隨之被震落到萊納所長的頭頂，又順著他的頭頂劈裏啪啦散了一地。

    萊納所長拭了一把額上豆大的汗珠兒，終於用胳膊肘撐著椅子，打算站起來了。

    不料，金夫人剛剛一聲獅子吼根本沒有解氣，此時她看到萊納所長想試著起身，立刻拿起一個硬殼文件夾對著萊納所長的頭直接敲了下去。

    “繼續給我坐著！今天，整個第二研究所都將處於封閉狀態，人和貨物隻許進來，不許走出，辦公室電話我也找人持續監聽24個小時，如果你膽敢打電話通知那個女人離開這裏，我立刻申請將你這位德高望重的第二研究所所長，調職到賓城去！”

    賓城？

    曦文看了一眼萊納所長，從他驚慌失措的臉色來看，這個賓城，絕不像是一般的小城區。

    以前有些事，第二研究所的人全都不知情，唯有金夫人和萊納所長兩個人知道。

    賓城，萊納所長曾經的故鄉，他在那個小城區出生，上學，工作，如果沒有什麽差錯，他本可以在那個地方安安穩穩直到老死。

    然而有一天，他在一個風雨交加的下班途中，無意間撞倒了一個便利店外躲雨的流浪漢。

    當時的萊納所長是一個剛剛畢業的小年輕，社會經曆淺薄，性格上還帶著一絲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的自尊和盲目的驕傲，於是，他隔著窗戶丟下一個裝著錢的皮夾，一腳油門揚長而去。

    等他事後反應過來，特意返回那條路去找人時，那名流浪漢卻不見了。沒過多久，萊納所長便收到了單位競爭對手發來的律師函，還有一份流浪漢的車禍死亡證明。

    那張證明裏夾著一張清晰的取證照片，來自於警署，正是萊納所長那隻標注有姓名、聯係電話和工作單位的皮夾。

    那個時候，萊納所長本以為自己就要前途盡毀了，沒想到金夫人從天而降，不僅將這件事完美地處理幹淨了，還一路提攜萊納所長來到這個城市的研究所工作，順順利利地當上了所長。

    金夫人何許人也？

    眾所周知，這第二研究所雖然跟第一研究所的性質相同，但背後依托的單位完全不一樣。第一研究所是隸屬於當地的一個政交所，而第二研究所則是直屬社政局，單論出身，第二研究所的級別不知道比第一研究所高出幾個層級。

    而金夫人，正是社政局局長的親妹妹，也是第二研究所的直接創辦人之一。

    如此看來，萊納所長害怕金夫人、總希望能多多避開金夫人，算是跟老鼠要避開自己的天敵一樣的道理。

    金夫人說到做到，前腳剛剛走出萊納所長的辦公室，後腳就著人封鎖了研究所內很多身居要職的職員辦公室。

    一隊守衛提著電棍十分整齊的列隊跑進來，依次在走廊左側的辦公室門口站定；緊接著，另一隊排練更加精練有素的守衛跑步進來，依次在走廊右側的辦公室門口站定。

    這個架勢，跟一整個警署出動在崗的警員，去圍捕一個逃出生天的重刑罪犯一樣。

    曦文提著一口氣趴在門縫裏張望片刻，竭力使自己看上去沒那麽受驚。

    她轉過頭對萊納所長道

    “您跟金夫人這是鬧了多大的一個矛盾啊？”

    萊納所長咽了口唾沫，掏出汗巾擦擦額頭道

    “在婚姻內出軌背叛，你說呢？”

    曦文扁了扁嘴巴，沒再說話。

    現在這個時間，金夫人正帶著人從東頭的辦公室一路搜查到西頭的辦公室來，發誓要將杜娜從第二研究所的某個角落裏拎出來。曦文本以為走廊裏的守衛已經夠多、夠惹眼了，誰知道，透過窗台一看，第二研究所門口站著的守衛數量更多，手裏的警棍也更升級了。

    在這種情形下，恐怕杜娜即使變成了一隻飛蛾，也難以在金夫人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去。

    所裏的固定電話都被金夫人監聽了，萊納所長本人的手機和曦文包裏的手機也被沒收，跟外麵的人想互通消息，根本沒可能。

    曦文小心翼翼地蹲在地板上翻著自己的背包，不知道是在找什麽。

    萊納所長這會兒倒是悠閑了，正靠在書架上研究一個建模，他看著曦文蹲在那裏找來找去，忍不住解釋道

    “金夫人雖然手段狠辣，但她也不會私自動別人的私人物品，你就放心吧，除了手機，別的她一概不會動的！”

    曦文顧不上理他，一隻手在包裏探來探去，總算是從背包內側的夾縫中取出一隻小型的備用機。

    那是宋清河為她準備的。

    宋清河自從以前被林佳妮的人暗算過之後，出門在外或者一個人在家時，總會提前在固定的位置放上一個備用手機，堅信在關鍵時候，一定能用得到。

    萊納所長的眼睛在看到曦文手裏那部小型機後，登時閃閃發亮。

    “何曦文，趁這會兒那個瘋婆子還沒搜查到立文博士的實驗室，你快給你那個朋友於斯潭打電話，讓他帶著我的杜娜藏到立文博士那裏！”

    曦文立刻撥出了於斯潭的號碼，希望能順利接通。

    一陣持續的嘟……嘟……聲。

    “喂，曦文？”

    是於斯潭的聲音。

    “斯潭，金夫人現在正一層一層的往上搜捕，你快帶著杜娜到立文博士那裏，金夫人一向對立文博士很尊重，應該不會對他怎麽樣的！”

    “已經過來了。我原本打算帶杜娜出去，沒想到剛走到研究所的門口，大門就立刻封住了，我隻好帶杜娜先來導師這裏。幸好導師早有準備，將杜娜藏在那群被試當中。金夫人就算挨個兒的進行盤問，也需要幾天時間，你跟萊納所長說一聲，請他放心！”

    曦文看了一眼萊納所長，他早已將耳朵貼到手機上聽了個大概，確認了杜娜沒事，一張疲憊痛苦的臉上頓時笑開了花。

    立文博士的實驗室，萊納所長是見過的，有很多為深度催眠以及反催眠的被試準備的簡易休眠艙。如果杜娜被立文博士打扮成普通被試的模樣鎖進艙內，任金夫人火眼金睛，也絕不會從眾多參加實驗的姑娘們當中準確揪出杜娜的。

    “我的杜娜寶貝啊，再也沒有比這裏更適合你待的地方了！”

    萊納所長將拳頭狠狠擊在辦公桌上，難以掩飾內心為杜娜死裏逃生感到慶幸的欣喜之情。

    正激動時，忽聽門外傳來一陣巨大的轟鳴，似是有什麽東西被熱武器給擊中了。

    萊納所長嚇得一個激靈，立刻衝到辦公室門口查看情況，卻再也聽不到任何動靜了。

    “何曦文，你快給於斯譚打電話問問看，是金夫人抓到人了麽？”

    曦文擔心於斯譚的手機恐怕已經被金夫人沒收，如果硬要挑這個時間打過去，恐怕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可是看著萊納所長迫切的眼神，曦文又不忍心拒絕，隻好試著再次撥打出去。

    幸好，接電話的人仍是於斯譚。

    曦文輕呼一口氣，詢問道:

    “斯譚，剛剛那個聲音，是金夫人找人做了什麽事嗎？”

    “不，曦文，是萊斯回來了。張慶陽現在已經知道了萊納所長沒死，就立刻派萊絲再次潛入第二研究所了，我覺得她這次來的指令，仍然是殺死萊納所長，曦文，你現在跟萊納所長在一起，一定要當心！”

    曦文掛了電話，立刻將萊納所長帶到辦公桌下麵藏起來，然後在門後多堆放兩張書桌。

    雖然萊斯的力道她是知道的，但是多設置些障礙物，也許能為萊納所長多爭取一些時間。

    標本對於指令的依附性，是遠超過常人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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