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先生,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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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實驗室內,張慶陽一個人坐在大廳,手裏端著一杯幹幹淨淨的水喝著。
剛上學那會兒試過喝酒,純的,濃的,混搭,各種風格都嚐試過,後來喜歡上喝茶,再後來,還是覺得白開水好,拿在手上安安靜靜的,不喧嘩,也不多言,氣質十分清冽。
張慶陽最近新剪了頭發,剃了胡須,額前的頭發一絲不亂地梳到腦後,整個人顯得格外溫和儒雅,如同坐在講台上悠悠然等待學生來上課的男教授。
曦文帶領大家走進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張慶陽,她的眼神不偏不倚,直直地看著他,沒有任何多餘的內容。
“我們回來了。”
曦文這極其冷靜極其清淡的一句話,倒像是激起了張慶陽許多塵封的回憶一般,令他激動萬分。
張慶陽施施然地站起來,目光從每一個標本的臉上看過去,最後定格在曦文的眼中。
“先生,我們回來了!”
曦文身後那十五個人齊刷刷地回複道,像是在執行某種簡單的回應程序。
張慶陽眼光流動,衝這些人略一點頭。
“知道了,都散了吧,回到各自的工位上去。”
張慶陽說完這句話,走到曦文跟前。
他說的工位,其實就是每個標本各自的內室,平時沒別的用處,唯有原地待命或者訓練中途的休息期間,可以在裏頭獨坐片刻,也是這些標本們唯一可以置留的私人空間。
“曦文,我沒有想到,你能這麽快的為我做好這件事情,我……”
張慶陽伸手握住曦文的肩膀,將她拖到自己跟前。
“我可以給你一個獎勵,你想要什麽?”
曦文想了想,沒有說話,似乎大腦中對“獎勵”這兩個字毫無。
但格莉卻耳尖地聽到了這個對話,立刻身姿挺拔地走了過來,在張慶陽跟前站定,回複道
“喝酒!”
曦文嚇了一跳,不知道格莉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舉動。
張慶陽也明顯有些驚訝,他拍拍格莉的肩膀,勸道
“不是給你的,去吧,休息一下。”
格莉沒有推開張慶陽的手,而是順勢將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微笑著對張慶陽道
“先生,是我想要的。我們三個人,一起去!”
張慶陽愣了一秒,在下一秒鍾反應過來,立刻抽出了自己的手,訕訕地看了一眼曦文道
“那……那就……去吧。”
這個時期的張慶陽,居然還能有臉紅的時候。曦文忍不住笑出聲來,覺得這件事頗有意思。
格莉也笑了,別有意味地看了張慶陽一眼,然後低聲道
“先生,這段時間我被關在實驗室裏,非常的……想您!”
唷,格莉這樣一個標本還會表白啊!
曦文驚訝地看了看格莉,不知道她為何這麽想不開,居然想收了張慶陽這個妖孽。不過,人各有誌,張慶陽雖然做事手段令人不齒,但論長相和言談,確實是挺受女孩子喜歡的類型。
三個人整裝待發,準備跑到附近的key word酒吧看美豔的人妖跳舞,曦文很自覺地做到車後座上,看著格莉在前麵肆無忌憚地挑逗著張慶陽。
大約是立文博士的實驗比較古怪,這個時候的格莉不但沒有減卻半分對著張慶陽的依附作用,反而對他愈發癡迷了。
“先生,您的手真好看!”
格莉說著,伸出自己的纖纖玉手搭在張慶陽握緊方向盤的手上,絲毫不顧忌張慶陽閃躲不及的模樣。
她這個大膽的舉動,使得整個車身隨之一晃,差點兒撞上路邊的花壇。
“格莉!注意你的言行,再這樣,明天你就不用出來的,自己到隔間裏去!”
張慶陽說著,回頭看了一眼何曦文,接著道
“還有你,17號何曦文,你要是再不說話,明天你也自發到隔間裏去!”
曦文從後座探出身子拍拍格莉的肩膀,道
“讓他認真開車吧,萬一路上出了什麽幺蛾子,這頓酒算是吃不成了!”
到了key word酒吧,格莉一路挽著張慶陽的手就進去了,曦文跟在後麵左右顧盼,很是新鮮。
以前第一次去酒吧,還是在a市的時候跟同事們一起去過,具體去的時候都喝了些什麽,聊了些什麽,酒吧具體是什麽樣子的,早就忘了,現在回憶起來就像一團泡在水裏的紙,十分模糊。
張慶陽已經戒了酒,靠在吧台上看著曦文跟格莉兩個人喝淡藍色的雞尾酒。
“姑娘們,酒要這樣才好喝!”
張慶陽說著,伸手招來酒保,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隻見這酒保從後邊的櫥櫃裏拿出幾瓶梅子酒,動作十分優美地調了半天,半杯酒水裏都是酸甜的調味料,末了,最上端又各自放上一粒緋紅迷人的圓潤櫻桃,分別推到曦文跟格莉麵前。
張慶陽淡然一笑,看著曦文道
“這樣的酒,酒精含量極低,不容易醉,味道又可口,料也豐富,不會傷著胃部,女孩子喝,最合適不過了。”
曦文避開張慶陽刻意注視的眼神,轉而對格莉逗趣道
“看來我們先生真的很是了解女孩子啊!”
格莉紅著臉喝完杯子裏的酒,瞬間像開了掛一樣,胡亂點了很多杯濃度特別高的酒,拉過張慶陽道
“先生,難得今天我們回來,你就陪我喝一杯吧!”
她用的是“你”,而不是“您”,氣氛一下子變得非常親近了。
曦文看了看格莉的神色,知道她不是在開玩笑。稍微猜測一把,她大概是在被張慶陽注射標本之前就已經喜歡上他了。
張慶陽雖然平時裝作冷若冰霜的模樣,可骨子裏還是有一個小男孩的刻印,終究是招架不住格莉猛烈的攻勢,很快跟她喝喝聊聊地抱成了一團。
曦文看時間差不多了,幫兩人叫了輛車,自己正待回酒吧,突然一個轉身,感覺到後腦勺一昏,突然又想迷向了。
此時,載著張慶陽和格莉的車已經開走,回不回酒吧,曦文有些猶豫。
她看著酒吧門口那些燈紅酒綠的字母,覺得眼睛被刺得生疼,臨時決定走回去。
曦文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這麽晚了該怎麽打車,更要命的是,她腦子裏仿佛有一隻手,一直在翻來覆去地撥弄著她的記憶,她腦子完全混亂,隻能一步接著一步,憑借直覺往前挪動。
曦文將手放進口袋,指尖突然觸到了什麽東西。
冷風一吹,曦文渾身一顫,抖抖索索地摸出口袋裏那張皺巴巴的紙——那是一張非常詳細的地圖,畫的是第二研究所的職工公寓,如果記得沒錯,應該是宋清河親手給她畫的地,隻是他放進來的時候,並沒有告訴她。
第二研究所?
張慶陽的實驗室?
好像都是實驗室,可是哪個方向是去哪個實驗室的?
曦文腦子裏有個什麽東西狠狠一跳,像臨時抽了她一鞭子似的,她遠遠地將那張紙扔向垃圾桶,看它悠閑地來回轉悠,然後慌不擇路地掉在一灘米黃色的豆漿裏。
曦文嚇了一跳,撿起來再扔,它還是轉啊轉的,不能服服帖帖地自己跳進垃圾桶。她隻好拿袖子將它擦拭了幾下,又折起來放回口袋。
曦文就像那張殘破的紙一樣貼著牆根瞎轉悠了不知有多久,才從酒吧摸索回一處熟悉的小區,然後沿著一條熟悉的路一瘸一拐的往裏麵走。一路上曦文心驚膽戰,在昏黃的路燈下飛快地跑,驚醒不少酣睡的乞丐。
路過一處公寓樓的時候,曦文的意識清醒了一些,她頓住腳步,望著樓上亮起的那盞燈默默發呆。
這不是……宋清河住的公寓嗎?
宋清河家的燈還亮著,門虛掩著。曦文低頭看了看表,此時,已經是淩晨三點多鍾。
鬼神蛇差的,她想上樓去看看。
於是,她脫下鞋拎在手裏,光腳從冰涼的過道慢慢湊近宋清河住的公寓,刻意壓製住內心的愧疚不管是因為張慶陽的指令也罷,或者是別的什麽原因,她一手毀了立文博士和宋清河辛苦一個月的催眠實驗是真的,打傷了第二研究所那麽多職員,包括萊納所長,也是真的。
曦文看到公寓的門開著,宋清河似乎是在等什麽人而特意留的門。
曦文忽然站在門口踟躕不前。
宋清河安靜地躺在那張小小的沙發搡,大半個身體都隱藏在黑暗當中,隻有頭發和側臉深深陷進枕邊的月光裏,睡相極甜。
那一刻,曦文內心的愧疚感像一條生硬晦澀的鞭子,抽得我心裏生疼。
這個時候,不知道是什麽驚動了宋清河,他突然睜開眼睛,看到是曦文站在門口,急忙伸手招呼她過去。
曦文走進家門,順手關了門,然後坐在低矮的手工板凳上,把腦袋埋進屬於宋清河的溫暖的肩窩裏,嗅著他身上的體香,小聲道
“對不起……”
宋清河把手掌放在曦文的腦袋上,似乎是想重重地拍她一巴掌,但是,這次他沒有生氣地拍下來,隻是緩慢地摩挲著曦文的頭發,手心裏糯熱的溫度在她的頭發上氤氳開來。然後,他一把推開曦文,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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