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河知道導師一向是有氣度，把實驗結束後的論文發表看的極淡，否則，也不會一個人避開成熟的功名和人脈，跑去日喀則拜了上師。

    “那，曦文現在正在找那十五個標本，我猜測，她找到之後自然是要拿走月光石，回到張慶陽的實驗室。她雖然不屑於動手跟我搶，可那十五個人就說不準了！”

    立文博士聽罷，輕輕一笑，逗宋清河道

    “你倒還知道，何曦文即使是在意識解離的狀態，也是不願意從你手裏搶走那塊石頭的！”

    老人家靠在椅背上思忖片刻，吩咐宋清河道

    “你去暗示一下，一定要確保她能夠順利找到那十五個人，之後，她願意走就走，隨她吧，未必是件壞事。”

    宋清河這一個月來深入接觸實驗，隱隱明白立文博士話裏的意思，立刻衝老人家點點頭，出門去了。

    這個時候，曦文已經獨自在三樓轉悠了很久，那些標本，自然都不在那位女被試說的那間空房子裏。

    終於有守衛發現了曦文的異常，拿起對講機對上級做了簡單的匯報之後，立刻喊上兩個人將她圍了起來。

    曦文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些手持警棍的守衛們。

    這個站位其實非常不妙以曦文的位置為圓心，一米外的圈子是由三名守衛把著，再往外看，兩米以外的地方圍滿了好奇的小職員們。

    何曦文是另外一個標本，這是整個研究所都心知肚明的事。

    她看看四周，輕聲一笑，知道自己想繼續沒有阻礙的找下去，須得費一些功夫了。

    不加任何思索的，曦文伸手撈起一個守衛，連人帶警棍砸到另兩名守衛身上，那兩人見狀，下意識地伸手去接，可根本兜不住那麽強的力道，三個人齊刷刷地倒在了地上。

    曦文一邊往外走一邊伸手推開擋在路上的人，像一個走在麥田中伸手撫弄麥子的孩童一般。

    “另外十五名標本在哪裏？”

    曦文層層撥開眾人，終於看到在走廊另外一頭站著的人，是宋清河。

    “跟我過來。”

    宋清河說完這句，扭頭上了四樓。

    曦文看一眼樓上，原來，一直傳聞四樓是以前的研究所所長辦公過的地方，前一任所長工作起來兢兢業業，有一天晚上突然暴斃，整個四樓便封住了，從那之後，從來沒有人去過四樓，就連電梯上那個第四層的標誌都被守衛用白色膠帶貼上了，示意大家禁用。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四樓，正待往裏探路，赫然發現萊納所長已經站在這裏等候多時了。

    “所長，您在這裏是……”宋清河禮貌地笑了笑，詢問道。

    “等你們啊！”

    萊納所長雙臂抱在胸前，一步一步地靠近曦文。

    “你這個活標本，我以前找人救你的時候就知道，你應該是我第二研究所的一個隱患，沒想到，這麽快嗬！”

    他顯然是得知了曦文破壞立文博士實驗室的消息，除此之外，三名守衛重傷，若幹職員輕傷，這樣的殺傷力，比上次金夫人帶人過來搜查整棟研究所大樓更加嚴重。

    “萊納，你這個又禿又肥的土八哥，居然敢攔住我的路！”

    曦文這話一出，萊納所長和宋清河同時嚇了一跳。

    宋清河急忙轉身捂住曦文的嘴巴，覺得她這話說的實在是太失禮了。

    此時，萊納所長臉上的皮膚時而發青，時而雪白，像被人當眾掀開了假發一樣窘迫。

    他瞪大兩隻眼睛，像聚焦過度的鏡頭一樣直愣愣地盯著曦文，恨不得將她推下樓去。

    曦文絲毫沒有在意即使有人被推下樓，這個人也絕不可能是她。橫豎今天的研究所已經有明顯的傷情和損傷了，她倒是不介意再臨時填上一名傷員。

    就在曦文上前幾步打算撈起萊納所長扔下樓時，宋清河適時地用後背擋住了曦文的動作。

    他對萊納所長道“導師說了，這一批十五個標本已經完成實驗了，提前幾天結束沒有關係。何曦文如果要將人帶走，還請萊納所長您簽署一個通行證。”

    “通行證？”

    萊納所長怒不可竭地瞪了一眼宋清河，將曦文從他背後揪到了眼前。

    “我原本是要……”

    萊納所長話還沒有說完，就在他揪住曦文的那一刻，曦文已經一把扭過他肥胖油膩的大手，往他寬闊的脊背上一別，直接將他整個人送到了樓梯下麵。

    萊納所長渾身的脂肪都像長了刺一樣扇動著，身上疼的厲害，其中一隻小腿還骨折了。

    宋清河不禁發出“嘶……”的一聲驚歎，衝曦文搖了搖頭，示意她手下留情，一邊拉著她往走廊內部跑去。

    曦文甩開宋清河的手，兩手輕輕拍了幾下，提醒他道

    “不要隨便動我！”

    宋清河無奈地張開雙手，一路點著下巴為曦文指路。

    兩人穿過一處堆放檔案袋的內室，裏頭還設置了一個小巧的偏門。

    宋清河停下腳步，伸手在上衣口袋裏摸鑰匙。

    他以前的習慣是將鑰匙放在屁股後麵的口袋，有一次落座時不小心誤傷了曦文正在為他鋪陳坐墊的手，此後便將這個習慣改了。

    他的手剛伸進外套，便感覺到曦文整個人從後麵圍抱過來。

    “你……幹……幹什麽？”

    宋清河看著曦文的手在自己衣內來回翻找，不禁耳朵一紅。

    “找鑰匙。擔心你不願意給，那我自己下手好了。”

    曦文若無其事地回他道。

    “何曦文！”

    宋清河眉頭一皺，神情非常受傷，一把推開她的手轉身麵對著她。

    “我剛剛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公然帶你來到這裏，又主動問萊納所長討要通行證，你居然不信任我？”

    曦文望著宋清河這個氣急敗壞的模樣，突然眼睛一彎，出乎意料地笑了。

    這跟她剛剛徒手扳倒那麽多人的樣子完全相反。

    “那……你就當我是為了占你便宜吧！”

    曦文說著，笑嘻嘻地將臉貼到宋清河胸前，就像以前在公寓擁抱他一樣，順手在他外套內側的口袋裏摸到一把古銅色的鑰匙。

    曦文瞧著那枚有些生鏽的鑰匙，吐槽道:

    “立文博士是個老古董，你倒也隨了他這位老師。這麽舊的鑰匙，配上這麽破的鐵門，你們都不擔心萬一被試鎖在裏麵出不來麽？”

    宋清河垂下眼睛整理好衣服，低聲道:

    “整個研究所，隻有這裏最隱蔽，人流來往最少。當時我們申請這個房間的時候，萊納所長隔了一個星期才批下來。”

    曦文聽罷，不由自主地吸溜下嘴唇，對研究所這種古老的審批流程十分佩服。

    門一打開，裏麵像是另外一個世界:大大小小的休眠艙或立或臥，占據整個房間的四分之三。

    按照宋清河的說法，這裏曾經是研究所最大的一個倉庫，足足兩百多平米，是專門用來儲存大型社備的。

    宋清河在電腦上劈裏啪啦操作了一會兒，對曦文道:

    “好了，叫醒她們吧！”

    曦文點頭，俯身將聯結休眠艙的電源一一拔掉。

    “啊……很危險的！”

    宋清河急得叫出聲來，想伸手阻止她。

    “曦文，你應該打開艙門輕柔的將被試喚醒……”

    這話已經說晚了，十五個休眠艙，電源悉數斷掉，艙內逐漸響起一陣異動。

    曦文跑到宋清河身邊按住他的肩膀一起蹲下來。對他小聲解釋道:

    “這種方式比較快！”

    話音剛落，隻聽十五隻艙門“砰”、“砰”、“砰”地接連碎裂，被封在艙內的人個個兒頂著一張蒼白而冷峻的臉破門而出。

    宋清河看著碎了一地的零件，不由得替萊納所長暗自算了一筆賬:曦文這種喚醒的方式，快是快，但真的是損耗經費啊。

    他起身走到這些人麵前，翻開她們的瞳孔一一檢查。

    這些標本自然沒那麽配合，眼睛一轉，想掐死宋清河隻是分分鍾的事情。

    宋清河回頭對曦文道:

    “麻煩你讓她們安靜些，一字排開，方便我檢查。”

    曦文知道這是他的職業病，必須確保病人達到離院的標準了才能放行，便朝那群躁動不安的活標本們看了一眼，房間內頓時安靜了。

    宋清河檢查完飛快地衝曦文略一點頭。

    “可以了。”

    他一邊收起小手電，一邊在電腦上做著記錄。

    “曦文，我現在去萊納所長那裏幫你們要個通行證，你可能要等個十分鍾……”

    曦文沒有理他，也沒有再多看他一眼，徑直起身離開了，身後的十五個人陸續跟上，一個個麵無表情。

    由於雙臂肌肉沉墜僵硬的緣故，她們走起路來頗有陣仗，如同一支被馴化的特級部隊。

    走廊上遇到這支部隊的人紛紛躲開推讓，有幾位退避不及被迫迎麵撞上的，被格莉伸手彈開，手臂跌撞在窗戶上登時便鮮血直流。

    萊納所長聽到這些動靜，知道是曦文帶著這十五個標本走了，他想從醫務室衝出來，奈何手上腳上都裹了紗布，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地望著這些人大搖大擺走出了第二研究所的大門。

    “真是我第二研究所的恥辱啊！”

    萊納所長用殘掉的腳猛然一跺，又立刻疼得縮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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