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悉多的眼神裏滿是震驚。

    隻是眼角的鮮血將這種震驚給掩蓋了不說，還讓他看起來孤苦伶仃，淒慘悲涼。

    塞衝見他這般，仿若被萬箭穿心一般。

    他痛哭流涕道“雖然忠義兩難全，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麽多年，你對我的照拂，我都銘記於心。”

    “我無以為報，隻能到陰曹地府去陪你！”

    說完，他猛然轉身，以頭撞牆。

    一道巨響讓隔壁牢房的眾人都為之一驚。

    那些吐蕃人更是慌忙衝了出來。

    當他們衝到塞衝麵時，塞衝已經沒了氣息。

    悉多搖搖晃晃地走到李世民和狄知遜麵前，抹了把臉，小聲道“陛下，這……”

    李世民臉色鐵青道“狄愛卿，封鎖消息！”

    狄知遜知道幹係重大，哪裏敢猶豫，立即讓人把吐蕃使團的眾人全部帶回驛站，並以保護他們的名義讓大量官兵把守。

    任何人都別想進驛站。

    這些吐蕃人也別想見任何人。

    至於塞衝的屍體，他也是派人嚴加看管

    李世民魂不守舍地回到宮中後，拿出了一道被他按下十幾日的折子。

    “嗬嗬！”

    “嗬嗬！”

    ……

    看了很久之後，他冷笑數聲，讓人宣李承乾，隨後把折子扔到了李承乾的麵前。

    李承乾撿起來看了看，頗為激動道“父皇，這真如兒臣所料的那樣，鹽澤道總管高甑生不甘屈居人下，密奏李將軍預謀造反啊！”

    “隻是讓兒臣沒有想到的是，他還串通廣州都督府長史唐奉義，一起汙蔑李將軍……”

    李世民麵無表情道“你可知道李靖現在手握十幾萬大軍，經略著整個吐穀渾？”

    “知道啊！”

    李承乾連忙道“父皇對他向來信任，而且他被百姓們譽為‘戰神’，有他在吐穀渾，吐蕃和西突厥都不敢造次。”

    “那你可知道剛才在刑部大牢，塞衝已經認罪了，親口說是他殺了悉多？”

    “什麽？這怎麽可能？”

    “他還說，咱們的李大將軍早就和祿東讚暗通款曲了。”

    “……”

    李承乾向後退了幾步，大腦幾乎一片空白。

    這一定是搞錯了吧？

    無論是塞衝殺悉多，還是李靖暗通吐蕃，都跟天方夜譚差不多。

    李世民顫巍巍地站起身，緩緩地走到他麵前道“是鄭文修用他特製的毒煙，讓塞衝致幻，並讓人喬裝易容成悉多，讓塞衝說出了真相。”

    “他甚至連悉多和祿東讚的寵姬私通這種事都抖了出來，最終還為報答悉多對他的照拂而自殺，你覺得這事會有假？”

    李承乾呆若木雞地看著他，一時無言以對。

    李世民不停搖頭道“你雖然猜到李道彥會急功近利，也料到高甑生因曾與尉遲恭一起在洛陽城外生擒王琬，如今尉遲恭位高權重，他卻屈居李靖之下，恐生變故……”

    說到這，他的語氣突然變得異常沉重“可你沒有想到朕萬分信任的肱股之臣，大唐戰神竟與敵國勾連，意欲謀反！”

    李承乾能夠感受到李世民正在強壓怒火。

    他更知道此事關乎社稷安危。

    無論是真是假，都會引起軒然大波。

    當前也許唯有問計於鄭文修了。

    他急忙道“父皇，兒臣不敢有半點隱瞞，當初是鄭文修告訴兒臣，李道彥和高甑生皆是急功近利之徒，會讓大唐在攻打吐穀渾時雖勝如敗！”

    “雖勝如敗？”

    李世民冷聲道“你終於承認了？你是想讓朕去問他？”

    李承乾咬了咬牙，鼓起勇氣道“兒臣總覺得此事沒那麽簡單。而且如果李靖真的叛變了，他現在掌握十幾萬兵馬，又據有整個吐穀渾，那也得好好謀劃，確保萬無一失啊！”

    李世民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負著手離開。

    李承乾也沒敢在太極宮逗留，趕緊回到東宮琢磨應對之策。

    鄭文修看到李世民無精打采地回來了，皺眉道“老李，你這是什麽表情？難道我的辦法沒奏效？”

    李世民吐了口粗氣道“據狄大人所說，塞衝中了毒煙致幻後，承認悉多是他殺的了。你的推斷都是正確的。”

    鄭文修當即站起身道“那這案子不就結了嘛，如意酒樓是不是可以重開了？”

    李世民搖了搖頭道“狄大人的臉色看起來很差，塞衝也在獄中自殺了，估計他在致幻後，透露了一些不為人知的東西。”

    他並沒有直接把塞衝透露的重磅消息說出來。

    就是要看看鄭文修會怎麽說。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鄭文修直接了當道“讓我猜猜哈，那塞衝是不是說有唐將與吐蕃勾結，意圖造反之類的？”

    “你……”

    李世民心下震驚之餘，故作鎮定道“狄大人並未透露，你為何這麽說。”

    鄭文修笑道“沒透露說明幹係重大，那我這猜測估計九不離十了。”

    “你就如此篤定？”

    “很簡單。悉多乃是祿東讚之子，塞衝又是祿東讚的家臣，若是悉多死於塞衝之手，那必然是祿東讚授意的。”

    “雖說虎毒不食子，但若為家族地位永固，為吐蕃除去一大致命威脅，甚至為有朝一日掌控整個吐蕃，祿東讚完全有可能這麽做。”

    “當然，若是那悉多和他父親之間再有什麽不可調和的矛盾的話，死在大唐可能是他最好的歸宿了。”

    “……”

    李世民怔怔地看著他，大有孔明在世，張良重生之感。

    這推敲得也太準了！

    他情不自禁地蠕動了一下似乎凝固的喉嚨道“你繼續說下去！”

    鄭文修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道“有件事我沒有告訴你，那致幻毒煙被我特意動了手腳。”

    李世民不明所以“嗯？”

    鄭文修笑道“那釋放毒煙的東西一半是毒，一半是解藥。”

    李世民瞬間明白了“這也就是說，塞衝剛開始是處於幻覺中，後來是清醒的？還可以這樣？”

    “為何不可？”

    鄭文修邪笑道“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真真假假，才能發揮最大威力。”

    “誠然，塞衝在被致幻和強烈刺激下，可能會招出哪些唐將吃裏扒外，但叛變的將軍在我眼裏就是死人！大唐最需要珍視的是敵國無時無刻不想置於死地的大將！”

    “不出我所料的話，如果塞衝有意要禍害一唐將，那肯定是李大將軍。一方麵，李大將軍用兵如神，威震四方；另外一方麵，他現在不是在攻打吐穀渾嗎？吐蕃焉會不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必然忌憚！”

    李世民哭笑不得“那你可知，這樣會害死李大將軍的？”

    鄭文修笑而不語。

    李世民大驚失色道“你不會真的想害死他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