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雛鳳清鳴 第十一章 功法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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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遊書驚訝地感覺到了背部的異樣——不過是清晨一絲陽光的照射,但打在背部的毫厘溫差竟然被他清晰敏銳地察覺了出來。雖然精疲力盡以至無力起身,但他從未感覺到如現在這般舒暢,他理解了李廣成所說的“身體的呼吸”。他就靜靜地趴在那裏,無需橫膈膜拉抻肺部運動、無需口鼻呼進呼出,即使一動不動、身體毫無起伏之態,他也沒有絲毫窒息的感覺,甚至還感覺到了林間清新空氣透過每一寸肌膚進入身體、體內二氧化碳又同時順暢排出的痛快。

    

    他就是做到了。

    

    跟李遊書所想一樣。當他交出一切,回到了那個亟待成形的、甚至需要子宮裹覆的胎兒一般的虛弱狀態時,為了能苟活下去,自己的身體就會被迫地重新記起那種不靠口鼻去呼吸的手段。沒有了母體、沒有了子宮、沒有了羊水,宇宙就是母體、天地就是子宮、空氣就是羊水。

    

    身體的呼吸,終於在此實現了。

    

    “哼哼哼……”李遊書太累了,一時半會兒還爬不起來,但喜悅的心情需要表達,所以他從胸腔裏擠出了三聲哭一樣的悶笑以示慶祝。

    

    但他隨即又考慮到了另一個問題:自己就這樣趴在地上不知道何時才能起身,等到體內熱量散盡、汗水揮發過後,估計就離感冒不遠了。何況人在林間山腰,萬一有個什麽山貓野怪的,自己就成了好吃的、不反抗的、待宰的肉。

    

    天底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不行,得趕緊起來。

    

    想到這,李遊書開始凝神聚力:既然已經實現了身體的呼吸,那麽接下來的兩步一定是順水推舟,不算難事。

    

    李遊書考慮的不錯,呼吸法雖然難成,隻因為門檻高的嚇人,可一旦掌握了身體呼吸的要領,察覺內氣和運行內氣就變得易如反掌。何況李遊書在武學方麵一向是天資過人又下功夫,很快,他便察覺到了身體裏那股平日裏確實不曾感受到的奇異物質。

    

    這可真是不錯。李遊書心中暗喜,微微地調動呼吸感受那物質的律動,很快便摸清了它與呼吸之間的運行聯係。於是他一鼓作氣,運用自己的呼吸之法迅速地調動內氣遊走,雖然隻是遊絲般的微末物質,可是一旦運行,身體各處尤其是四肢的肌肉勞損竟然以令李遊書驚掉下巴的速度開始恢複。

    

    李遊書確信,“氣”這種物質的能量轉化效率比體內的其他功能物質恐怕高出百倍不止,所以即使本量微少,卻確如李廣成所說的一樣,可以非常完美地解決練武之人體力有限的問題。

    

    現在,李遊書可以大聲笑出來了。

    

    “哈哈哈哈!”雙手撐地一躍而起,李遊書一個漂亮的後空翻落回地上,伸手拍去了胸前的髒土,激動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好極了,真是好極了,難怪說‘練武不練功,到老一場空’,這下我終於算是個正經習武之人了。”

    

    在這之前,李遊書一直確信自己就算練一輩子武藝也不可能超過李廣成和林回雪。而現在,內心的充實與興奮化為了動力,終於給了他些許能夠去追求爹媽那般高度的信心。

    

    呼吸順暢、四肢有力、神采照人,李遊書感覺自己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氣。於是他摘掉手上已經破爛不堪的半指手套,快步走到了剛剛那棵陪他對練的樹麵前。

    

    看著自己的拳頭點了點頭,李遊書緊緊一攥,伴隨呼吸法的運行,內氣開始向拳上凝聚。不過畢竟是剛剛上手,李遊書運行內氣的速度甚至比小學生剛開始寫字的手速還要慢。

    

    氣不僅是供能物質,也是攻擊手段。當它凝聚於拳上時,就好像一層從內撐起血肉皮膚的鎧甲,能夠帶給身體難以想象的硬度。

    

    準備充分後,李遊書雙眼一瞪,腳下蹬地、擰腰送力,一記右手直拳不偏不倚地打在了樹上。駭人的聲響震悚野雀,樹皮與木屑飛濺而出,李遊書的拳擊在樹幹上留下了一個半球狀的恐怖凹陷,裂隙從拳坑向外蔓延,很快地布滿了這棵兩人合抱的大樹。

    

    “好家夥!”李遊書吃了一驚,換作過去,不知道他要費多大力才能打出這樣厲害的一拳。喜悅的同時,他不禁暗自告誡自己,“以後跟大哥還有妹妹切磋可千萬不能輕易用這個,尤其是他們倆還沒練成呼吸法之前。”

    

    沒想到才剛剛到第二天自己的修煉就一步到位,真是樂死人。心裏想著,李遊書終於慢慢從興奮中冷靜下來,隨後便感覺到了一陣強烈到如同抽打的饑餓感在折磨自己的胃部。

    

    李遊書很快地糊弄了一鍋麵條,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就算是點綴在一坨粑粑上的蝦球他也會勉強將其納入食用範圍之內,麵條自然是再好不過的。

    

    巨大的吸溜聲在李遊書的鍋子裏回蕩不止,不見其人、先聞其聲的話一定會以為山裏有一隻豬在進食。

    

    嘴停不下來地嗦麵,李遊書腦袋裏卻還在考慮關於呼吸法的問題。雖然自己已經掌握了這項厲害技術,不過要想跟李廣成一樣運用自如卻不見得是件簡單的事情,餘下來的十二天他會全心全意投入到熟練運氣的訓練中。

    

    另外,李遊書還察覺到一個問題——他的內氣好少。雖然這東西轉化成能量的效率很高,但單單是修複自己精疲力盡的身體就花去了六成,剛剛在運氣於拳打出那一擊又耗去半成,這種消耗量也許跟自己使用的不成熟有關,但也未必不是自己體質造成的先天問題。如果跟普通人或是同水平的人戰鬥也許還能拆個三五百招,但碰上胸懷海量內氣的人或者隻要調動發絲般的一氣就能傷人的高手,那自己必定是吃不了兜著走。這也是需要慎重考慮的問題。

    

    想到這兒,李遊書端起鍋子“噸噸噸”喝幹麵湯,心滿意足地放下了空鍋。

    

    “看來修煉才剛剛開始啊。”

    

    ……

    

    恒玉市是首都,條條大路通恒玉。清晨李遊書還在瘋狂毆打陪練樹的時候,李廣成已經從慶儀市北站坐火車出發往恒玉去了。

    

    李廣成對這座城市很熟悉,他十七歲那年來到恒玉向八卦掌宗師林培宏學藝,也是在那一年認識了林回雪。五年後他再回恒玉,林老爺子被二弟子汪慶暗算、傷重去世,不孝徒勾結東南亞拳種班卡蘇拉、鐵臂金刀門、青竹螳螂拳以及西府趙王錘等多派高手反咬師門,林培宏首徒李維在車輪戰中竭力抵抗最終敗落。

    

    危難關頭,李廣成以八卦掌功夫破盡各派硬手,打掉鐵臂金刀門門主牙齒五顆,折斷螳螂拳首徒一臂,將趙王錘一門八百斤護派寶錘一掌震碎,各門各派無不知難而退。後李廣成更是隻身闖龍潭,大鬧汪慶與其他門派的結盟會議,以橫練功硬接汪慶三槍並以畫龍指捏斷其雙臂。這一戰震撼北方武林,恒玉四河十六區各拳館門派聽見李廣成名字無不咋舌。

    

    但李廣成不在乎這些,他覺得那次遭遇無非是替林回雪出氣,這是他最簡單最直接的目的。

    

    上午十點多,火車到達了恒玉市。

    

    李廣成出了車站,沒走幾步便瞅見了林回雪的大師兄李維。他現在是恒玉遊龍八卦掌傳習館的館長,說白了就是掌門人。

    

    當年李廣成在八卦門學藝,李維對他最好。李廣成施以援手,一半是為林回雪,一半是為李維。兩人多年未見,並肩出車站時還跟十幾歲一樣你戳我一下我搗你一下,歡喜又熱鬧。

    

    “好家夥,你跟回雪可真行,這麽多年都不回恒玉看看。”李維比李廣成大半年,是個精瘦的小個子男人。如今爭執少了,他動手的機會也少,戴上了眼鏡,比年輕時要端莊許多。

    

    李廣成接過李維遞的汽水:“有孩子了嘛,要是沒有那倆小貔貅的話我想去哪就去哪,可是現在不行啊,小祖宗們衣食住行、上學看病,全是錢。”

    

    “唉,說的是,還好我要孩子早,那小子現在已經上大學去了。”

    

    “你沒教他功夫?”

    

    李維攤了攤手:“教啊,當然教。呼吸法他算掌握了,八卦掌怎麽也不肯學,說咱們的東西都是花架子,網絡上全是挨打的視頻。”

    

    李廣成聞言哈哈大笑:“這也怪不得他,自己人不爭氣,後輩人當然不信。那他是學了拳擊還是什麽?”

    

    “桑搏,老毛子的東西。他在那邊讀書嘛。”

    

    “那也挺好。”

    

    李維衝車裏的徒弟招了招手,歎息說道:“我管他呢,隻要八卦掌能從我這傳下去,別斷在我手裏就行。”

    

    車子開過來,二人上了車,便往李維的傳習館方向去了。

    

    二人在車上繼續剛才的話題,這次輪到李維問了:“你那倆孩子呢?你會的那麽多,不得把他們活活忙死?”

    

    李廣成喝了口汽水,想起來李遊書還在山裏練呼吸法,不由得無奈地笑起來:“清夢好像對武藝不感興趣,隻學了八卦掌。遊書雖說有天分也愛學,可是他學了總闖禍,這不前天剛打了高年級學生,被攆回家反省了。”

    

    “哈哈哈哈,那還真是你兒子。你捫心自問,當年學藝的時候在恒玉、東二、沽門這些地方打的架還少嗎?”

    

    李廣成撇了撇嘴,又向李維問道:“對了,老田不是還有將近一年的任期麽?怎麽好端端的就不幹了?”

    

    話音一落,李維忽然收起了笑容。

    

    “廣成,這事兒有點玄乎,”李維通過後視鏡看向李廣成,他的目光在鏡中流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擔憂與嚴肅,“老田讓人打殘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