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雛鳳清鳴 第十六章 自在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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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至中午,山裏正是最為溫暖的時候,溪流潺潺聲自遠處的林間傳來。

    

    李遊書蹲在河邊搓洗著自己染血的衣服,伴隨手臂、腰肢與後背發力,隆起的肌肉、肌群間的線條清晰可見。

    

    雖然不久前剛剛半隻腳邁進了鬼門關,但李遊書此刻心情卻很好,因為他終於明白了韓授的用意。昨夜他之所以見到“自食”後那樣震撼驚慌,一定是因為他發現這呼吸法正好可以彌補自己那套呼吸法的不足。

    

    如今李遊書因禍得福,將兩種呼吸法合二為一,可以隨心所欲地從外界奪取能量進入體內,再用“自食”將其碾碎成沒有個性的最基本的粒子用於供能,防止了身體無法適應的情況發生——現在的李遊書可以說已經成為了幾乎不會疲憊的永動機。

    

    將水分擰幹後,李遊書展開衣服看了看,多虧自己的衣服顏色比較深,血跡已經淡得可以忽略不計了。於是他點了點頭,發出了滿意的聲音:“嗯!”隨後,他閉上眼睛深深呼吸一口,感受著林間的清新空氣,感受著這新呼吸法帶給自己的異樣體驗。

    

    “好厲害。”幾乎每一個呼吸,都有新的能量被吸入體內、被碾碎加工、被輸送全身,其中雜質又隨即被排出體外,形成一次完整的加工。

    

    於是他左手拿住衣服,右手隨意地揮了一掌。“呼”地一聲,掌邊劃破空氣推出掌風,將河水擊起了一簇高高水花。

    

    心情大好,李遊書衝著林間長嘯一聲,此刻他內力充盈、中氣十足,那聲呼喊仿佛虎嘯龍吟霎時間向四麵八方傳去,驚得山中飛鳥走獸盡皆四散奔逃。

    

    聽著林間回應他的騷亂聲,李遊書不禁哈哈大笑起來,提溜著衣服轉身走去。

    

    回到帳篷邊,李遊書把地上的血拿土埋掉,又生火架起鐵架,用烤盤烤起了肉。前幾天不是吃麵條就是吃麵包,再好點也不過是午餐肉和紅燒肉的罐頭,他還沒好好吃頓肉來犒勞一下自己。

    

    今天這頓烤肉,不僅是慶祝死裏逃生,更是慶祝自己因禍得福。

    

    “哼哼哼哼……”哼著歌吃著肉,李遊書快活的不行。忽然又想起來自己還沒有給這個新的呼吸法起名。對他來說起名可是重要環節,隻可惜“自食”這個功法才剛命名不久就被融合進了新的功法之中,那就需要根據其特點重新起一個名字。

    

    “這個呼吸法是向外界奪取能量的功法,也是把能量研磨消化的功法,這可真是厲害了,”李遊書一邊嚼著肉一邊自言自語道,“二叔估計覺得我會兩種呼吸法交替使用,卻萬萬沒料到我會陰差陽錯冒死把二者融合在一起吧,嘿嘿。”

    

    有了!

    

    李遊書靈光乍現:二叔教給我的功法,就好像竊取天地生機的“萬物盜”,可惜如果沒有“自食”這麽好的“消化係統”,終究是無法消受、雜食而死。而自己雖然行盜竊之事卻可以自行消磨、化為己有,佛家有言“不與取”,指別人不給卻私自取用,而我現在不就是自由自在地“不與取”卻可以不食惡果嗎?

    

    想到這兒,李遊書臉上浮現出笑意,拿起到撥弄火堆的樹枝在地上刷刷刷寫下三個字——

    

    自在取。

    

    “這呼吸法,就叫‘自在取’!”

    

    這時,靜謐的山間忽然傳來了一男一女兩個聲音。李遊書霎時警覺,支起耳朵來仔細聽著,沒過一會又笑了起來。

    

    說話的不是別人,是韓施和李清夢。

    

    韓施個子高,遠遠地就看見了李遊書,衝他揮起手來。

    

    李遊書高興壞了,連忙揮舞著手裏的搗火棍衝兩人打招呼。兩人加快腳步趕到了山腰,沒見到李遊書就先聞到了烤肉的味道。

    

    “學校讓你反省,你倒是在這裏好吃好喝的。”見李遊書逍遙快活,精神十足,李清夢不由得笑著打趣道。

    

    李遊書得意地揚起腦袋來對李清夢說:“那是,你哥我別的不行,要說吃喝玩樂還是有一手的。你們倆倒也有口福,我這才烤上沒一會兒呢。不過你們今天不上課麽?竟然大白天跑來……”話未說完,李遊書一拍腦袋,“對啊,今天是周日了,日子過得可真快啊!”

    

    “你這叫‘山中不知歲月改’,也算你練功刻苦有點境界吧。”李清夢說著上前拍了拍李遊書的肩膀。

    

    “你練得怎麽樣了?”韓施一邊說一邊把背包放下來拉開拉鏈,拿出一罐可樂丟給李遊書。

    

    李遊書接過飲料:“還不錯,已經可以熟練運用了。這東西隻要有點功底就不難學。我這還算條件刻苦,等你們假期住進二叔給你們蓋的度假小屋,估計學的更快。”

    

    三人一邊聊一邊吃喝,吃完了又在山裏逛了一會兒。李遊書領他們去山頂拿了今天投放的物資,又帶他們往深山裏走了走,半天很快就過完了。因為有李廣成和韓授的準許,李清夢和韓施可以在李遊書的大帳篷裏留宿一晚。

    

    晚上三人點起柴堆,李清夢和韓施講講學校的趣事,李遊書給他們講講練功的經過。隻是因為韓授的叮囑,李遊書隻講了“自食”,“自在取”中關於“萬物盜”的部分他並沒有向二人透露半分。越是使用,李遊書就越是理解這功法的精妙、也深知這功法的危害。能夠自由竊取外部的能量據為己有,往往就會因個中好處而看不見難以完全使用的風險,若非自己有此機緣,也斷不敢依賴這個呼吸法。如果“萬物盜”現世,習武之人一定趨之若鶩,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你們倆可真是的,”說話的時候忽然瞥見了樹邊那杆長槍,李遊書哭笑不得地指給大哥和妹妹說,“大晚上的不攔著二叔,還讓他背著杆槍送上山來。”

    

    李清夢有點困了,她一迷糊說話就不似平常那麽冷,反而有點可愛:“哎呀,擔心你嘛。你記不記得小時候,你一不聽話咱爸就說讓吊車把我勾走,再也不還回來,你就急得哭——你是我親哥呀,你小時候不想我被勾走,你還不想你被狼吃了呢。”

    

    李遊書聞言不由得心裏一暖。李遊書從小就知道自己不是李廣成和林回雪的親生兒子,也知道自己的生身母親是死於非命。李廣成唯獨沒有告訴李遊書是誰殺了他母親,他怕李遊書尋仇,反而害了自己。李遊書不是親生的事情李清夢也知道,但她從來都覺得李遊書是自己親哥哥,從來沒有說過一句李遊書的不好,也沒有仗著自己是妹妹欺負李遊書。如果不是李清夢,“非親生”這件事也許真的會成為李遊書的缺憾。

    

    韓施拿木棍撥弄著火焰,向李遊書問道:“遊書,我問你個問題。”

    

    “哇,”李遊書聞言往後一仰,“這麽嚴肅嗎。”

    

    “不是什麽嚴肅的事情,就是問問。你以後想做什麽?”

    

    “做什麽?工作麽?”

    

    “對。”

    

    李遊書扭頭看向熊熊燃燒的火焰。今天早晨的時候,他還誤以為自己失去了內氣,這輩子隻能是個二流貨色了;沒用半個小時,他又狂噴血水,險些死在自己的莽撞冒失上;可最後,他卻撿了條命,還因此擁有了一個如此驚世駭俗的怪異功法——要說大起大落,他這一天可真是切實嚐到了。

    

    橙紅火光照在李遊書的臉上,他抬起頭,張望著山中明月,眼中倒映星辰。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說道:

    

    “我也不知道。我覺得做什麽無所謂,活著才重要。”

    

    “哇,說的真好,”李清夢睡眼朦朧地鼓著掌,溫聲細語地喝彩道,“哥,你說話好像個老爺爺哦。”

    

    李遊書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我是說真心話,我沒啥大理想,我隻想練武、打拳。如果還有別的,那我希望自己能多走走多轉轉,跟二叔一樣。”

    

    韓施點了點頭,又轉而問道:“清夢呢?”

    

    李清夢雖然迷糊,但越是這種時候越容易說真心話:“我啊?我想談戀愛。”

    

    兄弟兩個聞言一愣,麵麵相覷。

    

    見兩個哥哥都沒說話,李清夢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幹嘛,班裏明明就有情侶啊。你看那些同學,他們雖然學習很爛、長得也很普通,可是他們為什麽在一起的時候就能那麽開心呢。”

    

    說著,李清夢捂住嘴打了個哈欠:“所以我希望自己以後也能有一個我喜歡、也喜歡我的人,跟他開開心心地生活在一起。”

    

    李遊書和韓施聽了這話心裏都酸酸的,心裏不約而同地打定主意,如果以後學校裏有人敢招惹清夢,一定把他拖到巷子裏打個半死。

    

    “大哥哥呢?”李清夢不好意思,連忙調轉矛頭問向韓施。

    

    韓施摸了摸下巴,猶豫著說道:“不好說,我覺得能跟我爸一樣成功就很滿足了,別的也不敢多想。”

    

    三人似乎都沒有得到好的答案,但李遊書不在乎這個,他舉起手裏的飲料,高聲叫道:“既然如此,那就祝咱們以後全都心想事成!幹杯——!”

    

    李清夢和韓施聞言也笑起來,三罐飲料碰在一起,發出空明悠揚的悅耳聲響。

    

    年輕的他們隻是沒有察覺——

    

    他們的眼中,分明都閃爍著與父輩同樣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