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雛鳳清鳴 第十七章 雨中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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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夢和韓施離開後的幾天裏都沒有人再上山,日子又變回了曾經的平淡和充實。似乎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去忙碌的事情,山上的李遊書便被大家給淡忘了。
日落西山,李遊書從河裏走上來,擦幹身體後換上幹淨衣物,提著桶回帳篷那邊去。這幾天他反複訓練,自創呼吸法“自在取”的使用已經達到了得心應手的程度,即使泡在河裏也可以直接攝取溶解在水中的氧分和能量,真的做到了將其融入衣食住行的每一個瞬間。可以肯定,隻要李遊書不選擇突然加劇呼吸法的使用,使周圍的氣場產生急劇變化,即使連李廣成這樣的高手也無法輕易察覺到“自在取”對周圍遊離能量的攝取。
雖然還做不到像李廣成那樣一步三丈遠,但腳下運功,李遊書如今也能做到移速飛快,曾經學習的那些步法的效果都有了顯著的提升。
“過了今天,還有兩天。”說著,李遊書掏出手機來看了看,時間過得飛快。十二天一閃而過,距離自己意外習得“自在取”都已經過了六天。剛開始在山裏的種種不適應如今一掃而空,一想到很快就要離開,反而微微有些不舍。但也隻是微微不舍,他更掛念唐明購物中心那邊的烤肘子、炸鱈魚和鰻魚飯,君合百貨六層上遊戲廳裏的跳舞機是不是有新的漂亮姐姐刷新了記錄,以及拳館裏有沒有舉辦什麽有獎可拿的比賽。
想到這兒,李遊書心裏不免又有了些期待,鑽進帳篷去躺了下來。
一陣山風吹過,帳篷抖了幾下。緊接著,帳篷上發出“啪”的一聲,水滴沿著帳篷滑落下去。
沒等李遊書反應過來,接二連三的“劈啪”聲緊隨而至,水滴的影子眨眼間功夫便將帳篷完完全全地籠罩了起來。
下雨了。
李遊書坐起身來,不悅地撇了撇嘴。他不討厭下雨,但是山裏下雨難免泥濘,明天的路可能就不好走了。
李廣成老家在赭城市,城市很小,往南有一座無名山,當地人都管它叫“大山”。大山上有個破寺,有一年,一個僧人造訪大山來到破寺,發現這裏無人居住,就修繕寺廟定居於此。周圍的村民漸漸知曉,有時去給僧人送米麵蔬菜,後來市裏也有人知道了這件事,一些人請施工隊伍翻修大雄寶殿和觀音殿,又為僧人捐資捐物。
李廣成有年回鄉,帶李遊書拜訪過僧人。那天天降大雨,李遊書坐在山門前看雨,細密雨滴落進山下的大湖裏,僧人撐著傘出來,問他看見了什麽。
李遊書說:“銀絲入玉鏡,無影亦無聲。”
僧人問:“還有呢?”
李遊書說:“湖裏有人。”
僧人又問:“有誰?”
李遊書又說:“有你,有我。”
僧人聽了就笑起來,把傘立在李遊書旁邊,自己回屋去了。
李遊書那時候不過是隨口一說,就好像喝醉的人說句“lfe&sp;s&sp;&sp;g&sp;ove”一樣脫口而出,沒有放在心上。但臨走的時候僧人卻伸手去拍了拍李遊書的肩頭,說了一句:“好事多磨,諸惡少作。”
就因為這,李廣成回去的路上問了好幾遍,他總覺得李遊書是做了什麽缺德事才會讓僧人說出這種話來。
時隔多年,如今又是孤身伴落雨,聽說雨中可以聽禪,於是李遊書盤腿坐好,合上雙眼開始專心聽雨。
春雨溫柔,不像夏雨粗野、秋雨陰寒。雨聲紛紛,卻聲聲不同,隻要稍稍集中精神就能聽出其中靈巧的律動。
但這種時候,如果有人闖入雨中,打亂了其中的平衡,雨聲就會化作亂如麻團的不和諧噪音,如同兩幫扭打在一起的糙漢子。
李遊書眉頭一皺,睜開了眼睛:“難得我心境如此平和……”
說罷,他剛要起身,忽然聽見腳步聲猛地逼近,心裏不由得大驚。
要壞!
往後一滾,李遊書緊緊靠在了帳篷的後壁上,隻聽“刺啦”一聲,靠在樹上的那杆長槍刺了進來,把帳篷撕開了一個大口子。
“神經病啊!”李遊書一看怒上心來,登時往前一撲拽住槍杆,用盡全身力氣向著豁口外猛踢一腳,這一腳踹得非常結實,李遊書平日裏不管是練習還是打架都很少能踹出這麽嚴絲合縫的一腳。可外麵那個刺壞了帳篷的神經病中了他這一腳,不僅沒有鬆手,反而開始用力地奪起了槍。
李遊書大多數時候都很冷靜,但他畢竟是李廣成的兒子,平日裏耳濡目染也難免染上他父親急躁的性子。見外麵那個人不肯鬆手,李遊書牙關一咬,周身氣力瞬間凝於腿上,如今有了“自在取”,氣力不再受限於體質,加上能量轉化效率比內氣更高,他現在出招百無禁忌。
“滾蛋!”李遊書叫罵著一腳蹬了出去,這次那人似乎有了戒備,一鬆手猛地退開,聽腳步聲似乎走了十步上下。李遊書瞅準時機從破損的帳篷裏一躍而起,手裏長槍順勢向前連連刺出。那人見李遊書氣勢洶洶,連忙又向後倒退幾步,躲到了一棵樹後麵。
“你幹什麽的!下雨天在山裏亂逛,還刺壞我的帳篷!”李遊書抬袖子抹了一把臉,手裏橫著槍,怒氣衝衝地對那人吼道。
聽見李遊書叫罵,那個人微微從樹後露出半張臉來,像個鬼一樣瞪著那隻大眼去看李遊書。
李遊書最討厭別人裝神弄鬼,看這個人不言不語一副故弄玄虛的模樣,直恨得牙根癢癢。
“奶奶的,不說話?我攮死你!”說著,李遊書挺槍刺過去,“哢嚓”一聲將整棵樹紮了個對穿,那人沒料到李遊書出槍又快又狠,一時間來不及防備被槍頭擦傷了肩膀,側滾翻逃開那棵樹半跪在地上。
本來日落西山天色已經漸黑,一下雨就更加昏暗起來。李遊書借著所剩無幾的天光看清了那人的可憎麵孔——雖然跪在地上,但可以確定這人個子很高,臉色蒼白如同死人一樣,臉頰瘦削向內凹陷,鼓眼泡、腫眼皮,鷹鉤鼻子薄片嘴,說討厭也就是個長相略寒磣的普通人,但因為他刺壞了李遊書的帳篷又犯了李遊書的忌諱,所以在李遊書眼裏就比活蛤蟆還討厭。
李遊書是短發,雨水浸濕了也不會妨礙視野。那人確實一頭長發直垂到肩上,如今雨水一澆便都貼在了臉上,那一雙眼睛了無生氣地藏在頭發之間,一眨不眨地盯著李遊書,若是換了別人一定會覺得心裏發毛。
但他越是這樣李遊書越生氣,他換了個拿槍姿勢,手握到了槍的最末尾上。
“你會武功,”終於,看著李遊書的架勢,那人開口了,“還會用氣。”
李遊書討厭一個人就絕對不會客客氣氣說話,他衝地麵啐了口唾沫,咬著牙仰著下巴反問道:“你瞎?”
那人站起身來,果然有一米八開外的身高,隻是太瘦,像根路燈柱一樣杵在那裏。他麵色陰沉,嘴角耷拉著,讓人說不出的討厭。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那人忽然抬頭衝天,高聲喊道:“二姑娘,為了殺我牽扯這麽個無辜小孩的命,你心裏過得去嗎——!”
李遊書感覺到這人雖然瘦弱,聲音卻同樣中氣十足、所傳甚遠,看來也是個修習呼吸法的習武之人。
那人的聲音漸漸消失在林間,卻沒有得到絲毫的回應。
“嗯……”白喊了一嗓子,那人的臉上顯露出慍怒神色,扭頭看向李遊書,“小子,我的生死可全在你手裏了!”說罷,他兩肩聳動,骨骼關節發出一陣脆響,隨後身子一晃向李遊書猛地衝了過去。
“空手進槍,你跟我玩呢?”這人赤手空拳,李遊書長槍在手自然不怕他。左手在前右手在後,李遊書腰上發力手中一擺,白蠟木槍杆猛地一彎,槍頭宛如毒蛇吐信,“嗖”地探了出去。
一寸長一寸強,更不要說這兩米的大槍。見槍忽地刺過來,鬼一樣的男人連忙向後猛地一撤。他的步法飄忽不定如同舞步,如今天色又昏暗,如果是普通人還真不好識破。但李遊書有“自在取”傍身,對旁人內氣的覺察異常敏銳,這人左搖右擺的動作在他眼裏卻跟耍猴無異,隻要看清他內氣所在,再多的假動作都是徒勞。
任你千變萬化,我自攔拿紮。
沒想到區區一個少年竟然如此輕易看穿了自己的步法,男人眯起眼睛打量著李遊書。剛剛李遊書手下留情沒有殺他,如果那一刺李遊書將手臂送出去的話,他無論如何也逃不開槍頭,勢必要破腹穿腸的。
李遊書知道男人肯定小看了自己,他雖然生氣,但隻求自保不想傷人。所以打算用言語將其勸走。
“我說爺們兒,你是不是迷路了?”李遊書手中大槍微顫,精鋼槍頭上下擺動警惕著,真像根巨蟒一樣滴水不漏地盯住那男人,“你要是迷路了,我給你指條出山的路;你要是餓了,我這兒也有能吃的東西;你要是什麽疑問都沒有,就趕緊給我滾蛋。至於你弄壞我帳篷的事我就不計較了,不打不相識。”
男人不回話,兩臂上揚五指一勾,雙手變作了猙獰利爪,看那架勢是打算來攻第二次。
李遊書見狀歎了口氣,心想這下是非得戳壞他一條腿才能解決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