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誰人鍾城 第六十八章 波瀾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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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家的司機馬師傅正坐在駕駛室裏刷小視頻,因為等了將近兩個小時,他隻能靠多變而簡短的視覺變化來刺激精神以此達到提神的效果。
忽然,有人敲響了他的車窗。
馬師傅嚇了一跳,連忙拉下玻璃一看,是歐陽思。
“啊,少爺,”馬師傅見是歐陽思,連忙開門下車,“已經結束了?”
歐陽思點了點頭:“今天等這麽晚,辛苦你了。”
“哈哈,沒事。先生還在世的時候,三點四點也是要等的。”
“你在看什麽呢?”歐陽思用手杖握把往馬師傅手機上一指。
“哦,我女兒,”馬師傅說著將手機拿到歐陽思麵前,“您看,在幼兒園的表演,還挺逗的。”
歐陽思看著屏幕裏那個短手短腳的小胖姑娘,不由得也露出笑來:“嗯,小孩子真是一天一個樣,我記得上次見到還是一丁點大。”
馬師傅聞言笑著收起手機:“誰說不是呢。請上車吧。”說著,他走到後車廂去為歐陽思拉開了車門。
四人上了車,馬師傅便發動汽車按原路線往家開去,歐陽思指了指車上的酒櫃:“遊書,幫我把那瓶酒拿出來。總是放在那裏也喝不掉,幹脆咱們開了得了。”
李遊書聞言站起來弓腰去開酒櫃,果然在裏麵發現一瓶紅酒,馬師傅車開得穩穩當當,他樁功又極好,即使在行車途中也如履平地。
“哥,且不說醒酒器,你車上有開瓶器麽?”
歐陽思聞言一愣:“嗯……好像還真沒有。”
“嘿嘿,”李遊書笑起來,兩指夾住酒塞輕輕一拔,“啵”的一聲將酒塞完整取出,一滴酒都沒有濺出來。
歐陽思兄妹和柳仕良見狀都喝聲彩,歡天喜地去找出了四個杯子。
“我老早就對你這個功夫好奇了,”柳仕良把杯子遞給李遊書,開口問道,“這莫非就是龍文齋鼎鼎有名的畫龍指麽?你先前是不是也用這個功夫硬破了魏釗凱的橫練功?”
李遊書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哎呀,其實就憑我這點小本事,還發揮不出畫龍指真髓的十分之一呢。有機會我帶您去見見師公蔣雨生,他老人家的畫龍指那可真的是,”李遊書講到動情處,喝了口酒仔細品味著,隨後點著頭說道,“不要說‘手可摘星辰’了,那真是‘手可碎星辰’。”
歐陽知在旁邊端詳著李遊書那嚴肅認真而陶醉深沉的模樣,車內昏黃燈光渲染,為他高低錯落的立體五官打上光影,不由令她得覺得好看至極,便沒有多說話,隻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一說到功夫上,柳仕良的正經話就比平日裏多了起來:“哎呦我可真是仰慕蔣老先生久矣,不要說蔣老先生了,我能見令尊一麵,那也已經是心滿意足了。”
“哎呀不見不見,他那個人強得很,而且還不講道理,這不,”李遊書指了指自己,“我就是因為跟他一句話沒說到一起,就被攆出家門了。”
“哈哈哈哈,”歐陽思聞言也笑起來,“說實在話,我長這麽大,都還沒被我父親攆出過家門,你到底幹了什麽缺德事情?”
“哎呀,說不得說不得,”李遊書感慨萬千地擺了擺手,“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恩怨,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的事情。”
柳仕良敏銳地抬眼問道:“難不成,是你的呼吸法?”
話音一落,沒等李遊書有所反應,車子忽然停了下來。
“嗯?”歐陽思不懂功夫,所以也沒有對柳仕良剛才的話產生什麽好奇,衝前麵問道,“馬師傅,怎麽回事?”
馬師傅回過頭,拉開駕駛室的擋板對歐陽思說道:“少爺,您看!”
聞言,四人下車來到車前,馬師傅早已下車,為難地站在那裏對歐陽思說道:“少爺,您看這……”
回家的路上遍布廢舊鐵屑和廢棄建築材料,高高堆成了一道矮牆,不遠處倒著兩輛巨大的載貨卡車,那些建築廢料就是從它們的載貨箱裏傾撒出來的。
歐陽知手裏還端著酒杯,見到這副景象不由得挑了下眉,一邊喝酒一邊說道:“沒辦法,隻能繞道了。”
馬師傅點了點頭:“繞道的話要走環線,可能時間會稍微長一些,您見諒。”
歐陽思聞言笑起來:“這又不是你的問題,沒關係,你盡管開。”
幾人隨後上車,馬師傅調轉車頭向著中城區與外城區的邊界環線駛去。剛剛的話題因為突發情況而岔開,李遊書便連忙趁機想辦法把柳仕良的問題遮掩了過去:“啊對了,說起來,那個魏釗凱大叔怎麽樣了?”
歐陽思晃著酒微微搖頭:“沒什麽大礙,早就已經好了。我給了他半個月修養期,他還說得感謝你小子沒出全力,不然他就性命難保了。”
李遊書聞言腦袋裏浮現出魏釗凱那副全無幹勁的中年人麵孔,不由得寬心笑起來:“那可真是太好了。”
“哥,你說今天這件事,蔡媛姮是不是吃錯藥了?”歐陽知喝著酒,就又想起了今天在劇場裏的那瓶毒酒,“你說要是呂德明、白幸那種身份也就算了,她算個什麽啊,也敢買殺手來刺殺咱們?”
歐陽思撇了撇嘴:“我也納悶,她怎麽說也是個知識分子,總不至於蠢到聽信了呂德明的蠱惑,所以派人來刺殺我吧?”
話音一落,歐陽思摸著手杖的手忽然感到一陣冰涼,寒意從握把一路向上沿著手指到達手臂,又從手臂攀升至脖頸,最後到達頭頂,令他的頭皮都忍不住陣陣發麻。
“不對。”歐陽思打斷了李遊書在一邊搞怪地說著“知識糞子”的話,對歐陽知說道,“不對!”
話音一落,車前忽然傳來“砰”的一聲悶響,馬師傅一聲驚呼,方向盤下意識地往右一打,輪胎發出尖銳的摩擦聲,車子開始不受控製地劇烈回晃,在陣陣顛簸和搖撼中撞上了路燈的柱子。後車廂裏,李遊書扶住歐陽知,柳仕良按住歐陽思,雖然衝擊劇烈,幸而四人都沒有受傷。但歐陽知手裏的酒灑了出來,濺在了李遊書的白襯衫上。
待到車子停止了劇烈震顫,歐陽知搖著發昏腦袋丟掉酒杯,扭頭見李遊書一身紅酒,連忙滿含歉意地說道:“啊,你的衣服!”
李遊書聞言苦笑:“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著我的衣服呢,快下車。”
四人下了車,馬師傅也跌跌撞撞地從駕駛座裏爬了出來,歐陽思定睛一看,他的司機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被蹭破的額頭上流下鮮血,將淩亂的白襯衫染得斑斑點點一片通紅。車頭撞在路燈柱上,向駕駛室坳陷進去,車前蓋高高撅起,白色濃煙滾滾升騰。
歐陽思見狀強壓怒氣走了上去,開口問道:“馬師傅,怎麽回事?”
馬師傅兩眼發昏,顫顫巍巍扶著路燈柱指向車頭:“少爺,車,車前麵!”
歐陽思聞言一看,車擋風玻璃上竟然伸著一條腿。
大晚上的不可能有人在環線上閑溜達,周圍也沒有被撞飛的交通工具,交通事故的可能性不大。
這時,那個趴在擋風玻璃上的人如同癱軟的木偶一樣從車上滑落下來,“咚”地倒在了車前胎旁邊,滿臉是血地瞪著歐陽思。
歐陽知見狀驚了一跳,連忙伸手握住李遊書的胳膊。
李遊書安撫著她,定睛一看不由得驚叫一聲:“是他!”
“是誰?”歐陽思聞言回頭問道。
柳仕良此時也認出了那具屍體,開口說道:“是那個被遊書審問的人。”
死在他們麵前的正是那個向李遊書透露了蔡媛姮雇主身份的殺手,但他此時麵無血色、兩眼圓睜,眉心處一個槍眼已經凝固,可見根本不是被車撞死的。
馬師傅早已被嚇得魂飛魄散,上前揪住歐陽思的衣袖哀求道:“少爺,我、我正開著車,這個人忽然就飛到了擋風玻璃上,不是、不是我啊!”歐陽家的司機工資水平很高,但是條件也是相當嚴苛的,不要說是出現交通事故這麽嚴重的事情,就算是在車上喝水時讓歐陽思濺出一點水花都不行。
歐陽思看著被馬師傅攥皺的衣袖,有些不悅地用手杖敲了敲他的手:“我知道不是你的錯,你不是也受傷了麽?先休息一下,剩下的——”
話未說完,哭哭啼啼的馬師傅腦袋忽然猛地向後一仰,狠狠撞在了身後的路燈柱上發出“咚”的一聲,額前的血跡和腦漿噴灑而出,濺在了歐陽思的衣服上。
在場四人見狀大驚失色,柳仕良連忙上前一把揪住了歐陽思,按住他的頭躲到了車後,而李遊書也拉著歐陽知躲了過去。
“嘖,”歐陽知看著自己衣服上的血汙和難以形容的腦組織,十分嫌棄地瞅了一眼倒在遠處腦袋上同樣多了個槍眼的馬師傅,“這身衣服要不得了。”說罷,他抬起手杖來抵住那個已死多時的殺手屍體,將他推到了車外。
又是“砰”的一聲,屍體被槍擊中,猛地彈了一下。
“咱們這是被人盯上了。”歐陽思處變不驚地歎了口氣,拿出手機來按響了一個號碼,在對方接通後低聲說道,“我在雲仙區接近寶福區的環線上,你趕緊過來,來晚了下個月工資就沒有著落了。”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說了一句什麽,歐陽思聞言一笑:“我他媽的虎落平陽了,你還有心思在這兒奚落我?趕緊過來!”
扣上電話,街道那頭又傳來了一陣槍聲,車子緊接著發出接連不斷的震顫,此起彼伏的砰砰聲讓李遊書回憶起了十五歲時候在帳中聽雨的經曆,但此時傾瀉而來的並非是雨滴,而是子彈,他總算是體會了什麽叫做“槍林彈雨”。
“哥,怎麽辦啊!”歐陽知慌亂地捂著耳朵向歐陽思問道。
“等等唄,等他們把子彈打光。”歐陽思仰著腦袋觀看夜景,那副安閑的模樣讓人感覺他完全不像是身處險境的人。
一陣猛烈的射擊過後,槍聲停了下來,街道那頭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歐陽思——!!!”
聞言,歐陽思、柳仕良和李遊書相互對視,異口同聲說道:
“是那個姓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