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誰人鍾城 第一百章 臨別一麵·冒險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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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去哪?”李遊書以為自己聽錯了,抬高聲調向歐陽知再確認一遍。

    

    “去外城區,”歐陽知一邊說一邊拉開手刹,掛倒擋出車位,“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什麽地方我哥打死也不會去,那就隻能是鍾城市的外城區,那對他來說就像‘在坭坑裏和豬打滾沒有區別’,他親口說過的。”

    

    李遊書聞言,探身把住方向盤,向歐陽知問道:“你確定?你去過外城區嗎?”

    

    “沒有啊,我沒去過,”歐陽知一臉天真地搖了搖頭,又伸手指到李遊書鼻子上,“但是你去過啊,你不就是從外城區一路打進來的麽?怎麽,怕了?”

    

    李遊書冷笑了一聲:“少在這兒激我,沒用。”

    

    說罷,李遊書鬆開方向盤,抱著膀子坐在副駕駛上沉思起來。

    

    見李遊書忽然不說話了,歐陽知小聲試探著問道:“你生氣了?”

    

    李遊書聞言才意識到自己沉思的時候總是會把氣氛搞得很沉重,連忙笑了一聲:“我有什麽好生氣的,我是在想要準備點什麽東西,咱們這麽大搖大擺去外城區,肯定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歐陽知聞言臉上顯露喜色:“那你就是答應了?”

    

    “答應啦,當然答應,你又不是讓我把心肝腸胃剖出來給你吃,不過是去外城區玩,有什麽難的,”說著,李遊書看向歐陽知,笑著對她說道,“再說,要是連想去哪裏就去哪裏都做不到,那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呢。”

    

    ……

    

    “咚,咚咚。”

    

    仿佛十分注重禮節的敲門聲響起在呂德明家的大門上,麵色困倦的呂德明從床上爬起來,走到客廳打開了房門。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歐陽思,沒有護衛、沒有隨從,隻有他一個。

    

    歐陽思穿著他今天準備的那一套衣服,抬手向呂德明打招呼:“呂叔,下午好。”

    

    呂德明先是一愣,隨後眼中那迷惑的光熄滅下去,心灰意冷地往屋裏一讓:“請進吧,歐陽少爺。”

    

    歐陽思點了點頭,邁步走進了呂德明的家,環視著屋裏的情況向他說道:“這還是我第一次來您的家,我以為您會住得更……寬敞些。”

    

    呂德明慘笑了一下,轉身走到廚房拿了兩個玻璃杯,又拿出那瓶所剩無幾的白酒,搖搖晃晃走進客廳:“我不比你歐陽家是鍾城的大家貴族,我在鍾城闖了大半生才讓銘忠重工在鍾城立足,能有個棲身之所就已經很不錯了。坐吧。”

    

    歐陽思拿著手杖,走到茶幾邊坐了下來並看了眼呂德明放在茶幾上的酒和杯子,都是高檔貨。

    

    “我可從來沒喝過白酒啊。”

    

    “年輕人,總該是什麽都試一試的。”呂德明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有氣無力地去把那瓶白酒打開,往兩個杯子裏都倒了一些。

    

    倒完了,呂德明舉起杯子來:“來,我敬你。恭喜你終於成為了鍾城隻手遮天的大人物,恭喜你把我們這些礙眼的老東西都踢了下來,也恭喜你終於給你父親報了仇。”

    

    歐陽思聞言拿起杯子,跟呂德明碰了一下:“感謝。”

    

    像是喝藥一樣,呂德明仰起脖子,將那杯酒“滋溜”一聲一飲而盡,歐陽思看著他那痛飲的模樣,懷疑他是打算在自己動手殺他之前先把自己喝死。

    

    微微抿了一口,那白酒在歐陽思嘴裏“唰”地化散開來,好像由液體變成了火焰,升騰盤旋,隨後充斥了口腔的每一個角落,使他的舌尖舌根、上顎下顎都產生一種燃燒的錯覺。

    

    用鼻子出氣緩解著這種不適,歐陽思將杯子放到桌上,待到那陣火燒火燎散盡之後,方才向呂德明問道:“在您死之前,我有幾個問題要問您。”

    

    呂德明點了點頭:“你說。”

    

    “您為什麽要殺我父親?”

    

    呂德明似乎早有預料地點了下頭:“嗯,我知道你早晚會問我這個問題的。不過我以為以你們父子的關係,你應該會歇斯底裏、怒不可遏地向我發問,沒成想你竟然這麽冷靜。”

    

    歐陽思摸了摸下巴:“哦,畢竟他都已經去世這麽多年了,雖然他對我很好,但有補償我母親的成分在裏麵,而且我母親怎麽說都是因為他而死,所以我多少對他還是有一些不滿的,”他摸了摸手杖握把的紋路,繼續說道,“不過說到底他也是我父親,如果我不向您問清楚為什麽要殺他,恐怕就要帶著這個疑惑入土了。”

    

    呂德明點了點頭:“嗯,你說的不錯,那我就告訴你好了:我當年最初跟你父親交好,不過就是因為高爾夫。那個時候我根本不知道他是歐陽家的當家、出雲科技的老總。”

    

    “所以呢?”

    

    “後來我知道了你父親的身份,認為這是我飛黃騰達的機會,所以開始拚命巴結你的父親。你父親那個人雖然愛玩,但是心思並不壞,他見我當時創業伊始,又麵臨諸多困境,非常大方地對我施以援手。”

    

    歐陽思回想過去,他父親確實是個非常貪玩的人,三天兩頭的不著家。如果在家裏吃飯,最常談的就是“和關恩昊拌嘴”以及“和呂德明打高爾夫”,打那時起歐陽思就認定關恩昊是父親的諍友,呂德明是圖他家權勢的佞臣。

    

    呂德明摸了摸胡子,不過是一兩天的功夫,他的胡子似乎比先前白了不少,歐陽思原來總聽人說愁白了頭,現在看竟然是真的。

    

    “後來我在你父親的幫助下發家,讓銘忠重工成了鍾城最大的重工業生產企業,也開始慢慢地接觸一些其他的門類,生意越做越好。”

    

    他所謂的“其他門類”,應該就是與藍夢科技進行的低能耗高產出技術,以及和韋伯·瓊斯家馬爾斯軍工的武器項目合作。

    

    “這當然是很好的一件事,那麽你為什麽要恩將仇報呢。”歐陽思將手杖橫在腿上,語氣平靜地向呂德明問道。

    

    似乎終於說到了關鍵之處,也到了最為接近真相的點,呂德明支吾著,交握的雙手手指來回刮擦,似乎是極不願意說出接下來的話語。

    

    歐陽思見他那個樣也沒再問,靜靜坐在那裏等呂德明開口,今天他有的是時間,如果這個老東西敢有所隱瞞,他不介意再重現一次毆打老年人的可恥行徑。畢竟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還在可以行使報仇權利的傳統期限裏。

    

    終於,在歐陽思那冰冷懾人的逼視之下,呂德明吞吞吐吐開口說道:“越是發展,越是變得富有,我就越看清了在你父親眼裏,我究竟是個什麽樣的東西。對他來說,我不過就是個因為樂趣相同而暫時的玩伴而已,也就是說,等到哪一天他忽然失去了樂趣,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就隨時麵臨著被收回的風險。而且,我也清楚銘忠重工跟你們歐陽家產業的差距,那已經、已經不是時間和金錢能夠彌補的溝壑了,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不惜暗殺我父親,企圖留住你擁有的一切,是這麽回事吧。”見呂德明猶猶豫豫的,明明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話卻遲遲說不明白,歐陽思便開口搶斷了他的話,“所以說,你隻是單純的嫉妒、恐懼,明明我父親對你沒有任何不義之舉,反而是你恩將仇報,反咬一口,對吧?”

    

    說著,得到了答案的歐陽思端起那杯白酒也一飲而盡,灼熱的液體下肚,令他感覺到身體在緩緩發熱。

    

    “所以我看的一點不錯,呂德明,你就條老狗。”歐陽思俯視著呂德明那副頹喪的樣子,冷笑著對他說道,“不過我倒是也能理解,財是禍根苗,為了錢殺自己朋友,還不算是太離譜。感謝你終於把殺死我父親的原因說出來,雖然我覺得這個結果並不能令我感到滿意,但如果這就是事實也好,就讓你們的恩怨跟你們的骨灰一起塵埃落定,再也不要在鍾城到處亂飄了。”

    

    說完,歐陽思拽了拽衣領,轉身向門口走去。

    

    “歐陽思!”呂德明見他要走,連忙站起來哀求道,“我兒子……”

    

    “放心,你兒子,你孫子,我都不碰。我不像你,一殺就要殺全家,沒有人性。”說完,歐陽思的腦中卻忽然閃過了關恩昊臨死前那歇斯底裏的怒視和咒罵,不由得眉頭一皺,加快腳步開門走了出去。

    

    看著歐陽思離去的身影和半掩的房門,呂德明哀歎一聲,走上前去把房門關好,隨後慢悠悠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

    

    “就這輛?”歐陽知指著那輛破破爛爛的深綠色皮卡向李遊書問道,“它都掉漆皮了!”

    

    “嗯,”李遊書繞著車細細端詳了一圈,滿意地點了點頭,“就得是這個樣子,這才是外城區標配。就咱們剛才那輛車,要是開到外城區去不被搶劫以後我跟你姓。”

    

    租車行的接待一聽連忙上前對歐陽知說道:“歐陽小姐,您要去外城區啊?”

    

    歐陽知聞言,板下臉來對他說道:“第一,你不用擔心這輛車開到外城區會丟會破損,這輛車我不租,我買。第二,這件事你聽見就罷了,要是敢向人透露我的蹤跡,包括我哥,讓你失業隻是最基本的‘報答’,聽見沒有?”

    

    那人聽見這兩點,心裏又是放心又是擔心。放心是不用擔心車輛毀損影響業績;擔心是如果歐陽家的人真的來找自己,恐怕裏外不是人。於是他苦著臉點頭不住:“是是是,您放心,從今天開始我就請假回家,不到您回來我是不會露麵的。”

    

    “我的車在你們公司存一個周,你順便幫我看看零件有沒有勞損。”

    

    “喲,您那輛車我們中城區的小店可修不起,實在抱歉了。”

    

    “那算了,就給我好好看著就行了。”

    

    於是二人提了車,歐陽知鑽進駕駛室,李遊書則把兩人的包扔到了車後艙,他的包落在裏麵,發出一陣金屬碰撞的嘈雜聲響。

    

    “哎喲喂,好興奮呀。”歐陽知扶著方向盤嘻嘻笑個不停,李遊書坐進副駕駛,看她一副興奮的模樣不由得也笑起來,“就是出去一趟,至於麽?”

    

    “你是不知道,我一般出遠門啊都是去度假。到了,酒店裏一躺,宴會一出席,根本沒有人陪我一起玩。這次感覺更像是探險,真是有種離家出走的感覺了。”歐陽知說著扭動鑰匙發動汽車,破舊的皮卡發出一陣腰酸腿痛似的顫抖,隨後排氣管咳嗽著吐出一團濃煙,終於動了起來。

    

    李遊書往後一仰,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你喜歡就好,走吧。”

    

    “可是我們該去哪裏呢?你有什麽推薦?”

    

    “嗯……”李遊書聞言翻眼睛想了想,繼而靈光一現,開口說道:

    

    “我帶你去見見我的小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