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誰人鍾城 第一〇六章 庸醫姍姍來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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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小姑娘,自己一個人嗎?”
那光頭醉醺醺的,身上一股子濃重的酒精味、煙熏味和汗臭味,他一湊近,歐陽知不由得皺起眉頭向後躲閃並伸手挎住李遊書的胳膊,十分嫌棄地對他說道:“你瞎麽?”
那光頭睜著一雙醉眼,打了個綿長響亮的嗝,隨後又仔細看了看李遊書,大笑著說道:“哈哈哈哈哈,他是你男友麽?我還以為是你的好閨蜜呢!”
話音一落,整個酒館裏又響起一陣愉快而嘲諷的笑聲。
李遊書並不覺得奇怪,他經常因為紮著辮子而被別人認成女人,有次他自己一個人出門看電影,在自助取票機取票的時候,一個母親把自己的孩子領到他身後,並小聲說道:“你就站在這個姐姐身後,等她取完票你就取票,我去給你買爆米花。”
還有一次,李遊書在洗手間紮頭發,一個看起來尿急的男人匆匆走進男廁,在看到李遊書的背影後吃了一驚,慌不擇路地退了出去,認清了廁所門口藍色的男性標識後才皺著眉頭好像責怪一樣瞪著李遊書走向小便池。
所以對於男人的嘲笑——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李遊書都不怎麽在乎,但是如果騷擾歐陽知的話,他就不能坐視不管了。
於是李遊書從吧台高高的圓凳上跳下來,走到這個比自己高整一頭的男人麵前,笑眯眯看著他說道:“大叔,你喝醉了,回去吧。”
“大叔?”男人聞言有些生氣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我才二十九,我雖然留著胡子,但是也不至於被人認成大叔吧!”
坐在不遠處的一個精瘦光膀子、臉頰上豎著一條刀疤的男人聞言高聲回到:“大斌,我就說讓你別留胡子,你本來長得跟個老逼登一樣,現在一留胡子就更像啦!”
周圍的人聽見這話紛紛應和著大笑起來,把那個光頭大胡子給笑得一陣窘迫。於是他中了毒一樣把鼻子一皺,對李遊書說道:“小朋友,你才多大啊就談戀愛,斷奶了嗎?”
李遊書聳了聳肩:“你不能因為自己長得磕磣找不到女朋友,就來搶我的啊。”
“我不搶,我讓她自己選,”說著,男人伸手一把搭住李遊書肩膀,“等我把你揍得鼻青臉腫的,她就知道什麽樣的男朋友更有安全感了。”
歐陽知聞言噗嗤一笑,光頭大胡子以為她中意自己,心裏一陣竊喜。可歐陽知實則是笑李遊書昨天剛打完架,今天又要動手了。
正在給李遊書打啤酒的老人見狀,皺起眉頭厲聲喝道:“大斌,你要是不想吃飯就趕緊滾出去,不許在我的酒館裏打架!”
光頭大斌聞言對老人回道:“老爹,不是大斌不聽你的,隻是這小姑娘真是好看,就這麽放走了,我舍不得!”
坐在不遠處的一個染著一頭紅毛、嘴上打了個唇釘的女人聞言譏諷道:“看見沒有,大斌啊是個老婆迷!你們以後可不要再跟他玩了,真沒出息!”
“大萌你給我把嘴閉上!”
李遊書感覺那個光頭的手又濕又熱,手汗很嚴重,十分不悅地皺起眉頭,衝他開口說道:“把手拿開。”
他一瞪眼,周身的氣場驟變,不光是與他距離最近的歐陽知和大斌,就連遠遠坐著的那些男男女女,包括正在嗬斥大斌的老人以及在後廚忙著烤製豬肘和土豆的兩個小夥子——整個酒館都瞬間被李遊書的殺氣給包裹了進去。
一陣寒涼從李遊書的肩膀處順著大斌的胳膊直竄到他的後頸,令他下意識地鬆開手向後退了一步,而酒館中其他的人也似乎察覺到了李遊書那恐怖的氣氛,一時間有不敢動彈的、有起身觀望的、還有打算往那邊去幫助大斌的,整個酒館的視線全都聚焦在了李遊書身上。
老人見狀連忙將啤酒遞了上去,並焦急地衝歐陽知說道:“小姑娘,你快勸勸你的男友,大斌雖然粗魯,但是也是我的老顧客了,別傷到他。”
歐陽知點了點頭,拿起啤酒來喝了一口後衝李遊書說道:“遊書,別把店打壞了,這酒可太好了,你解決完趕緊過來嚐嚐。”
李遊書聞言點了點頭,衝老人說道:“放心老爹,功夫是纖毫之爭,打壞了東西,都算我的。”
此時大斌已經從剛剛那陣心驚膽戰之中清醒了過來,意識到自己有著這樣的體格優勢竟然被李遊書一個眼神給唬住,難以置信加惱羞成怒的感覺伴隨氣血上湧瞬間充斥了他的大腦。
就在大斌抬起拳頭的刹那間,李遊書的腦海中預演了無數個將其擊倒在地的場景:高鞭腿、右擺拳、寸勁攻心窩、截腿踹膝蓋、彈抖撩陰腿、雙龍探眼珠……
果然還是用標指插喉比較妥帖,隻要收住勁就既不致死也不會把他打飛而撞壞裝修。
確認下了戰術,李遊書腳下開始慢慢運勁,自在取瞬間發動,貯藏於體內的細碎能量集中腳下,下一秒便可直取對方咽喉。
就在這時,一隻手從後麵伸來,將大斌已經抬起的拳頭給攔了下來。隨後,慵懶的聲調如同午後的淺眠,在醒來後伴隨些許的昏沉和悠閑快意,令人聽了忍不住跟著打個哈欠:
“大斌,你又打架?”
聽見那人的聲音,大斌先是一愣,隨即整個人都鬆弛了下來。他放下拳頭,轉身衝身後的人點頭哈腰,溫聲細氣地回道:“晚上好,醫生。”
“嗯,我今天過得確實挺好的,”那人拍了拍大斌的肩膀,話語中帶著一抹笑意,“不過我希望這種美麗的心情可以一直持續到今床睡覺閉上眼睛的時候,所以拜托你不要在這裏打架,可以麽?”
“當然當然,醫生的吩咐,我怎麽會不聽呢。”
“嗯,你聽勸就好,”被稱為“醫生”的男人點了點頭,又補充道,“我是在救你,如果剛才你貿然出手,那個小夥子但凡動一點殺心,你已經死了了。”
李遊書聞言,暗暗將已經做好的指形給收了回去。
大斌聞言咽了口唾沫,回頭瞅了李遊書一眼,心想他顯露的殺氣看來不是虛張聲勢,連醫生都這麽說,那就一定沒跑了。
於是光頭大斌連忙挪動自己肥笨的身軀,向著來時的位置走去,經過歐陽知的時候還不忘不舍地再看上一眼,隨後灰溜溜回到了嘻嘻嘲諷的同伴之中。
而大斌一走,被他擋住的男人就顯露了身影。看見那人,李遊書、歐陽知都不由得瞪起眼睛,難以置信地麵麵相覷。而那人看見吧台邊坐著李遊書和歐陽知,不由得也眨巴眨巴眼睛,失聲叫道:“遊書?歐……”名字還沒叫完,他忽然住了嘴,因為他知道歐陽知的名字不是在這種地方能隨便提起的。
而歐陽知和李遊書則看著那人異口同聲說道:“菲利克斯?”
站在二人麵前的男人,正是獵手菲利克斯·科林·耶格。此時他正穿著一件深灰圓領短衫,下半身是一條鬆垮的短褲,外麵則套著過膝的長袖白大褂,本來嚴肅認真、負責嚴謹的醫生形象被他演繹成了一個毫無神聖感可言的模樣,讓人懷疑他該是位庸醫還是位巫醫。
看著呆愣愣的二人,菲利克斯回以同樣的呆愣:“你們兩位是……是來殺我的?”
李遊書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好好的,我殺你幹什麽?”
“哦,不是就好。”也沒回答李遊書的問題,菲利克斯得到了答案隨即便走到吧台前,一屁股坐到了李遊書旁邊,衝吧台裏的老人說道,“老爹,給我來一杯皮爾森(啤酒),一份法蘭克福(香腸)套餐。”
老爹見到菲利克斯,整個人似乎都有了精神,臉上的皺紋裏都流露出歡快的氣氛:“醫生,你幫這位小夥子解決了麻煩,今晚的飯給你免單。”
“好啊,那我就不跟您客氣了。”
說話間,酒館裏那十幾桌的人都紛紛舉起手中酒杯:“敬醫生!”
菲利克斯見狀露出一個疲倦的笑,從李遊書那裏拿過一杯啤酒高高回敬:“敬各位,敬鍾城。”
說罷,他仰頭痛飲,將整杯啤酒一飲而盡。
眾人自便,菲利克斯則把空杯子還給李遊書,輕輕打了個嗝:“待會兒我還你一杯。”
李遊書和歐陽知見狀都來了興趣,將腦袋抻過去問道:“你好像對這裏很熟悉啊。”
“廢話,我就住在這兒,能不熟悉麽。”菲利克斯笑了一下,接過了老爹打給他的那杯皮爾森。
歐陽知又緊接著問道:“那他們為什麽叫你醫生?”
“喏,”菲利克斯拽了下衣領,又撣了撣白大褂那微微泛灰的衣擺,“治病救人、救死扶傷,醫生。有什麽奇怪的?”
李遊書和歐陽知聞言,不由得都投以敬佩的目光:“了不起。”
“那是。”
這時,一位剛剛從外麵推門進來的年輕人看見了菲利克斯,路過時拍了拍他的肩膀:“醫生,今天又治死了幾個?”
聞言,菲利克斯臉上顯露出一絲尷尬的微笑。
“不要聽他瞎說……”
沒過一會兒,李遊書歐陽知點的東西就跟菲利克斯前後腳都上齊,三人換了個靠窗的方桌,方便說話。
“所以,你剛剛為什麽問我是不是來殺你的?”李遊書一邊把烤豬肘細致地切割開來,將裏麵已經熟爛脫落的骨頭剔除,一邊向菲利克斯開口問道。
歐陽知坐在李遊書旁邊,早就已經被烤豬肘的香味吸引了注意力,全神貫注地觀察著那外皮金黃,內裏軟嫩成絲的豬肉。
菲利克斯切著自己的烤香腸,滿不在意地挑眉回道:“我跟她哥吵架了,我以為衝她哥那個小心眼脾氣,肯定得派人來殺我。”
歐陽知聞言,伸腿踢了菲利克斯一下:“不準說我哥的壞話。”
“哎呀哎呀,你給我把褂子踢髒了,”菲利克斯抱怨著往旁邊一躲,“你哥要不是小心眼,幹嘛要在我幹活的時候還派老柳監視我?”
“你說我哥派他去監視你?”
於是菲利克斯把暗殺名單、殺呂德明、與柳仕良交手以及擺了柳仕良一道的事情都大大方方告訴了二人。
歐陽知聞言眉頭一皺,有些不解地張嘴接過李遊書叉起的蘸過醬料的豬肘,咀嚼著說道:“我哥竟然這麽不信任你麽……”
“遊書啊,不是我說,”菲利克斯根本不在乎歐陽思信任與否,他毫不客氣地從李遊書那裏叉起一塊烤豬肘並對他說道,“你如果有機會,趕緊帶著她離開鍾城吧,再這麽下去,你遲早要跟你這大舅哥鬧矛盾。”
李遊書聞言笑了一下,沒有給予回應。
但實則他的心裏卻已經開始盤算起了歐陽思這疑心漸起的行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