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行雲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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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大潢口岸的那幕奇景結束,大潢城中也漸漸人影稀落。

    九月已至,九月初九將近,長明河波濤滾滾而下,九洲仙人皆聯袂如雲沿河而上。

    雖然樓中美色舉世難得,然而樓太高,白雲飄渺,眼觀心樂而不可得,人生稀落落,眨眼總蹉跎。

    雖然有奇才蓋世弄長河,然而她非吾,吾存一世,當為吾之道逐先鋒,大道寬如天,人人皆可登。

    眾人遠隔千裏趕赴昆侖,一心隻為九月初九,一心隻為問道求明,時間將至,美色與其他人耀眼的光芒之下,大多數人都沒有多作停留,紛紛向自己的道奔行,一心向前。

    即使是修行成仙,仙人的一生也是在自己的道上奔忙。

    當金烏宮那名老嫗帶著一群少年少女懸停於大潢口岸的時候,天下無人言語,因為隻要一想到東瀛洲那接天巨樹俯瞰一洲的情形,眾人都覺得有一座大山壓在頭頂。

    雖然如今的人間已經擺脫了諸天萬界的奴役與壓榨,但是到了真的有‘仙’臨頭的時候,千年以前的那種畏懼依舊還有陰影沒有完全消散。

    即使很多人都心有不滿,但是也無人站出來,可能是由於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遇到了朱九囍一人吞噬長河的景象,反正在大潢口岸兩邊是這樣。

    而這一份不滿現在也煙消雲散,因為在眾人沿河而上的時候,金烏宮那群少年也跟隨在人群之中走在河岸邊,和天下九洲眾人一樣一步一步從長明河向昆侖山下走去。

    一群少年少女自命不凡,本來居於扶桑雲間,不落塵凡,如今卻要和這些人間修士同行於河邊,自然不是那麽樂意,但是也無人敢違拗老嫗的命令,都期望著身旁的大河趕緊也有一陣波濤向著自己奔來,可是越如此想越沒有結果。

    而在一片白雲間,老嫗帶著朱九囍一路同行,老人看著身邊的年輕女子老臉之上興奮神色甚濃,充滿期待又有一些心急。

    朱九囍雖然直身站立於老嫗身邊,但一路上都是雙目緊閉,那一份收獲遠超想象,雖然全都承接下來,但是卻有一些沉重。

    朱九囍雖然從生來從未下過扶桑,但是傳說中三人之名一直都是如雷貫耳,幾乎身邊所有人都在不斷地提起。

    因為千道梅所掀起的那場四海倒懸的風波,朱九囍才決定要趕赴昆侖去萬林書院。

    本來從未得見過任何一人的真麵目,而在不久前就與那位傳說中的白先生遙遙相望,隻不過沒有看清長相。

    如今剛剛才到西昆侖洲,還沒有得見昆侖山,又先被長明河中之道眷顧。

    似乎朱九囍和傳說中的三人緣分匪淺!

    朱九囍重新睜開雙眼,丹唇緊閉,一語不發。

    老嫗焦急問道

    “怎麽樣了?”

    其實即使是老嫗也對朱九囍羨慕不已,雖然老嫗如今已經走到了大道高處,但是那條道已經快走到了盡頭,接下來已經無處可走,如果能夠得到長明河中之道,也許能越過那一步也說不定,可是老嫗知道,自己肯定是沒有那麽好運了。

    “嗯,地仙之巔我已經達到最高峰,是最高的最高…

    “傳說中的三人不愧是傳說,萬林書院果然是非去不可…”

    朱九囍驚訝於剛剛的收獲,受益無窮,需要今後一步一步才能慢慢將之消化。

    扶桑雖高,但是卻絕對沒有這種道,純粹厲害,將千變萬化的道演化到極致,又重新歸於一。

    朱九囍抬頭望天,老嫗也隨之而望,西昆侖洲長天的盡頭處一道碩大的黑影,乃是人間最高。

    ……

    大潢城中還有一城名為‘雲上’,卻是一座高樓。

    如今的樓前車馬去盡,盛極一時的‘雲上城’慢慢送走了諸多的客人,漸漸的冷清了下來。

    樓上那個如仙降臨的白衣女子已經離去,來時苦愁,去時依舊。

    眾人隻見她美得不可方物,一言一語、舉手投足、憂愁喜樂皆美,卻沒有誰真正的關心她心中的愁苦,人人向往而來,聚集成海,飽覽美色之後卻又一哄而散。

    雖然樓中還有很多客人,但是九月初九已近,眾人也終將要離開了。

    一個青澀不褪,但是已經有幾分顏色展露的小女孩兒坐在樓中一處桌案上麵又氣又怒,更加無可奈何。

    在女孩兒的麵前,桌案之下一個滿臉通紅的老人呼呼大睡,已經醉得人事不醒。

    老人和小女孩兒正是管梡仙和管紅鹿爺孫二人。

    管紅鹿手中捏著幾根花白胡須,是不久前才從老人臉上拔下來的,可是老人依舊沒有醒。

    雖然心裏想把爺爺所有的胡子拔光,但是管紅鹿隻拔了幾根,看著老人滿臉皺紋就再也下不去手了。

    “嗚嗚…

    “以後再也不跟你出來了,我要告訴母親……”

    管紅鹿嗚嗚低語,不想讓任何人看見,一個人臉朝著地上小聲哭了出來。

    而躺在地上的老人管梡仙好像就等著這一刻,聽見哭聲一響一下就醒來,瞪著一雙大眼看著麵前的女子。

    管紅鹿也反應極快,兩對眼皮使勁一擠,將那滴落成線的淚硬生生地擠斷,收拾容顏,宛如沒事人一般,好像什麽都沒發生。

    “你哭了…你絕對哭了…我都看見了啊!

    “哎呀,我的胡子…讓我看看是哪個調皮鬼給我揪掉了……”

    管梡仙語氣高低作怪聲不斷,眉眼擠弄表情滑稽不已,幾下又把管紅鹿給逗笑了。

    “走吧!”

    一老一少兩個隔代之親在‘雲上城’樓中留下最後一段憂喜,也下樓離去了。

    林古道慢慢走回樓上,如今樓中終於不再擁擠,可以閑適從容,不與他人爭道。

    少年與童子已經悄悄的離開,就如同二人的氣象與境界一樣,平平無奇,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這一次兩個人同樣是喝了滿滿一大桌酒水,還是仙家酒釀,但是兩人依舊沒有給錢,依舊有人請客。

    倆人都沒想到這個打秋風來的老哥竟然會如此上道,實在是錯怪了好人。

    兩個人都不禁感歎,一路行來,路上所遇盡是豪傑,走遍天涯皆是朋友,簡直是人人向往的人生暢快事!

    隻是可惜趙兄和自家公子不在,不然這一次肯定能夠喝得過眼前的男子。

    林古道下樓時朱貞是獨自一人飲酒,等到再上樓時她還是一人,醉過、笑過,但是心情卻沒有變得有多一絲的晴朗。

    雖然林古道年紀比朱貞大得多,但是兩個人的輩分卻相差不大,那一點點輩分林古道從不上心,能放心上的隻有修道。

    而朱貞卻隻是不在乎輩分,對於朱貞來說,林古道天資出眾,境界又高,一直以來像是那個別人家的孩子,以前總被長輩提起他,那個時候還隻是羨慕不屑。

    如今一起經曆了一場生死風波,兩人更像是惺惺相惜的好友。

    “你準備就這樣醉到什麽時候?”

    林古道眼神無波,看著樓外橫波靜流,大潢城中煙火不絕,那是人間獨有的景象,與仙神界中迥然不同。

    “難道你就沒醉過嗎?

    “難道…他人之死你…就…沒有一點感觸嗎?”

    朱貞本來醉眼冷豔,兩句言語之間語氣卻慢慢哽咽。

    林古道抱壺而飲,酒水滾滾下喉,四下氣氛凝重,周圍人都自覺散開。

    林古道眼望大河,痛笑道

    “怎麽沒醉過,當年就是在這條河邊,我苦苦求了多年,最後心灰意冷,那一次差一點醉死。

    “可是又怎麽樣,醉了就隻是醉了,醉了終究會醒。

    “看著幾位前輩在那刀光前麵欣然赴死,我的心痛地都快碎了。

    “可是又怎麽樣,死了終究是死了,死了再無其人。

    “可是我們還活著,正是他們以死才換得,難道我們現在醉死就對得起他們了?”

    林古道痛心疾首,獨自立於窗前欄邊,藏盡所有悲傷。

    朱貞舉杯於眼前,杯子中的自己被牢牢困在其中,現在的自己也被困住了,不過不是被困,而是自困,卻是心甘情願。

    “你有沒有想過他可能還活著?”

    林古道一句話讓朱貞手中酒杯人影亂晃,雖然眼神中多了幾分光彩,但是很快又重新歸寂。

    “我總感覺他不會這麽安靜的離開!”

    林古道再一言,朱貞酒濕胸前,嫩峰沐雨!

    “那他在哪裏?

    “魔主之徒不是天下有名嗎?

    “他能藏在何處?”

    林古道轉過身,單手指天,斂盡情緒於男兒心間。

    “也許就在昆侖腳下呢!”

    於是有男女兩人的瀟灑身影從重重高樓之上飛出城外。

    雖是在昆侖之上,更是在昆侖之下。

    ……

    ‘雲上城’樓下,小酒肆中店鋪的夥計又忙碌起來,因為客人都接連離開,漸漸的人去樓空,不得不拉客招呼客人了。

    司馬亮和白衣墨竹的少年十分投緣,決定和萍水相逢的幾人結伴同行,幾人一起離開。

    在幾人已經從城門離去的時候,有一些人才姍姍來遲,不過幸好還是趕上了,才剛剛落腳眾人又趕緊啟程,出發前往昆侖。

    其中有一個道袍束束的女子,雖然到得晚了,但是卻並不驚慌,是少有的從容之人。

    女子被六個人圍在中間,六人全是男子,清一色的著道袍,其中一個男子十分魁梧,不過腰極細。

    “師妹啊,你可要多多保重啊,我們都會想你的!”

    “師妹,你放心,我們會照顧好師傅的。”

    “老狗,你千萬要照顧好師妹…”

    “師…妹…”

    “師兄,我又不是現在就走,九月初九才離開呢!

    “二師兄怎麽不在?”

    “他已經在昆侖山下了!”

    一群人正是曆寒月和其五個師兄,還有一個新麵孔不知其人。

    長明河畔人行如水倒流,仰頭望處有仙踏碎白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