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若她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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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嚴恨鐵不成鋼,“還能是誰,顧瑀聚眾賭錢,自己領了三十軍棍,這會兒還趴在床上起不來,我正準備叫人送到他府裏。”
雲姝幫著一起把藥裝好,“你雖然懲罰他,卻還是關心他的。”
陶嚴叫了兩個禁衛出宮送藥,喝了口水坐下,“顧瑀哪裏都好,就是任性不服規矩。罰他是因為我是首領,給他送藥,是因為他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顧府之中,顧瑀尚且躺在床上養病,家中的大小事宜,便一應都由顧晚檸出麵。
顧晚檸感恩地收下傷藥,等人走了,這才提著藥進了哥哥的房間。
顧瑀正趴在床上,百無聊賴地自己跟自己下棋,見妹妹進來,忙朝她招手,“晚檸,你來的正好,我正無聊,快來陪我一下盤。”
顧晚檸將藥包扔在桌子上,端走了棋盤。
顧瑀大喊“你幹什麽,還給我!”
顧晚檸扔下棋盤,怒道“你就打算一直躺在這兒腐爛生蛆嗎?”
“我還能怎麽著?”顧瑀頹廢地趴下,半張臉貼著床單,“少了我這大半個月,也沒出什麽岔子不是,有陶嚴在不就得了,我還樂得清閑。”
“出去當兵這麽多年,你就這點兒出息?”顧晚檸將藥扔出門外,生氣地坐下,“陶嚴送來的傷藥你也不必吃了,沒用的東西。”
顧瑀不服氣地撐起身子要坐起來,扯動傷口又無奈地躺下去。
“顧晚檸,你要翻天了,我沒出息?我要是沒出息,你現在還在老家的草房子裏拉風箱打豬草,哪輩子能過上現在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你身上穿的用的,哪樣不是我出生入死用命換來的?”
顧晚檸快步走到床榻邊,她並不以兄長所言為忤,隻溫柔地按住兄長的肩膀將他好生躺下,“難道在哥哥眼中,做一個副將已經很滿足了嗎?”
“你什麽意思?”
顧晚檸打開窗戶,望向陶嚴京邸方向,“宣武將軍府比起我們顧家,威風了不是一星半點兒,同樣是出生入死,血染黃沙,憑什麽陶嚴能家門煊赫,我們顧家就要屈居人下?”
“他是征西大將軍,我就是個副將,本來就在他之下。”顧瑀眉眼一低,說話不自覺便少了幾分氣勢,“但平心而論,論兵法謀略,武學造詣,陶嚴樣樣在我之上,征西軍中無人不信服,沒有他,隴西漠北也根本不可能這麽快就收複。”
顧晚檸輕嗤,“當二把手,哪有號令全軍痛快?”
顧瑀伸出食指晃了晃,不欲再繼續這個話題,反倒是說“你自打見了陶嚴,心思倒是重了不少,莫不是心裏有了他,想做將軍夫人了?”
顧晚檸笑了笑,未置可否。
“但陶嚴身邊的人從來就不少,我和你說過的,從前護國公的女兒林初曼對他情深幾許,若非陛下無女,封了林初曼為和嘉公主嫁去綏國,他倆怕是早成了連理。當然這已經是往事了,不過如今那個叫雲姝的丫頭,我看得出來,陶嚴對她很上心。”
提到林初曼的名字,顧瑀仿佛沉浸在回憶之中,臉上露出少有的溫柔之色,“若她還在……”
顧晚檸卻好像根本沒聽顧瑀在說些什麽,兀自沉思著。
半晌,她才看著顧瑀,口中說道“哥哥,我記得你說過,陶嚴的父母過兩天要回京了,是嗎?”
顧瑀一怔,愣愣地點了點頭。
含元殿內,皇帝結束了朝會,用過午膳接見了幾位大臣,正在書桌旁潑墨揮毫。
皇帝擱下筆,看著自己的畫很是滿意,心情也好,叫雲姝起身,“你來看看,朕畫得像不像?”
雲姝謝恩起身,端著碟子站到皇帝身側,低頭一看,隻見畫上是一位年輕女子,穿著大紅嫁衣,眉目宜喜宜嗔。
見雲姝一時沒有吭聲,皇帝才意識到雲姝並不認識畫中人,爽朗地笑了笑,“朕糊塗了,你這麽小,當然沒見過她。”
皇帝久久盯著畫中人,不願挪開眼,眸中繾綣流連盡顯溫柔,這樣的神情,雲姝從未見皇帝對宮中的任何一位娘娘露出過。
“奴婢鬥膽,畫上之人,可是先王妃麽?”
皇帝極輕地點了點頭,“若她還在……”
雲姝抬眸,見皇帝眼眶微微泛紅,但不過一瞬間,他又是尋常模樣了,隻是看著畫像很有幾分不滿意,“總覺得欠了些什麽。”招手叫雲姝過來,“你來給朕看看。”
雲姝在丹青之上造詣不深,隻是從前時常在父親作畫時觀賞,看得久了,倒也能瞧出幾分門道。眼下這情景如當初在南越和父親在一起一般,雲姝拿起筆,往畫中人眼眸之中添了兩筆。
笑著朝皇帝看過去,才發覺這是大齊皇帝,並非是父親南越王,皇帝麵色凝重,雲姝即刻跪下,將手中的筆高高舉過頭頂,“奴婢僭越了,請陛下責罰。”
皇帝盯著畫像看了一會兒,凝重的麵上逐漸露出笑意,舉起畫來仔細欣賞,“起來起來。”
雲姝心有餘悸地起身,卻見皇帝高興地說“你這兩下,真是點睛之筆,叫晶晶的眼睛亮了起來,栩栩如生。”
“奴婢拙筆,沒有損毀陛下苦心之作,便是萬幸了。”
皇帝喚了薑忠良進來,叫他把畫拿去痕香閣裱好,欣喜地說“朕沒有女兒,若然有個女兒能如你一般穎慧,在朕身邊承歡膝下,也是一件美事。”
皇帝捏起一塊兒龍須酥送入口中,回味良久,盤中剩下的幾塊兒整齊地擺放著,仿佛又勾起了皇帝的離愁別緒。
“朕大婚那會兒,招待完賓客回到新房,便見王妃自己掀開了蓋頭,拿著一塊兒龍須酥往嘴裏塞,見朕闖進來,把自己嗆了個半死。”皇帝動情地回憶著,像是回到了當年的大婚之夜,不時露出溫柔的笑容。
“朕從未見過如此俏皮的姑娘。”他的笑容漸漸杳然遠去,淡淡如縷的辛酸排布開來。
良久,他才重新坐下批閱奏折,方才的一切好似都沒有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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