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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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蓁姨娘忍著羞恥,姎兒沒有同別人那樣罵自己,可是麵對她這樣一個髒字都沒有的感歎,心裏卻更加難受,別人罵的難聽,心裏會氣會怒,姎兒這樣平淡,她隻覺得屈辱。

    “總歸是我欺瞞了你,可是你也已經報了仇……”

    “慢著!”蕭善可不同意她這個說法。

    沉寂了幾年手藝學好了,心思立刻就活了,也可能她一開始就是那樣的打算,而自己太蠢被騙過去了。

    但是,“報仇是怎麽個說法?”

    兩人的神情在這夜色中都看不太清楚,但是聲音總會暴露心緒,蓁姨娘有些不甘心,“你明知道他之所以願意納我為妾,一半是因為我同意學了手好廚廚藝……”

    最重要的是你給的幾個膳食方子,最後才是情意。

    蕭善可不願讓她這樣糊弄過去,本來她是覺得兩人橋歸橋,路歸路的,結果她三番五次的湊上來,今兒聽她說要被府上被賣掉了,自己才願意同她說幾句的,也是存著要走了,做個了斷。

    可聽聽,聽聽她說的話,自己向她報仇?

    是,她蕭善是在侯府挺有臉麵的,可那是因為她給侯府帶去了利益,又不因此猖狂搞風搞雨。

    可是,眼前這位同她的姘頭,是的,在她蕭善眼裏,就是這麽定位他倆的“真愛”的,兩人用自己的給出去的方子想要開酒樓斂財,這踏馬幹的是人事兒??!

    你一個妾室跟著丈夫有了利益共同體,讓人家原配能不嫉恨麽,靠自己倒也罷了,她還會稱讚一聲對方的能力,但是借著她的手,這就不太秒了,二夫人不得怪自己?不得鬧起來?老夫人,周嬤嬤,大夫人……包括在她跟前學過手藝的姑娘。

    真讓她辦成了,自己得臉都被打腫了好嗎!

    哦,你蕭善口口聲聲教育我們要嫁人就當正室,千萬不要給人當小老婆,結果掉頭就背著我們支持你徒弟撬府裏主子的牆角!

    雙標狗!不說被府裏的主子厭棄了,單要毀了多少好姑娘的信念。

    蕭善其實挺不能理解的,她也沒告訴對方“正室=貧窮”這樣的垃圾理論呐,外麵多少上進的單身小夥子不夠你挑的,你非得做這麽惡心人的事兒!

    大約是真愛吧,蕭善木著臉想著。

    “可我也說過了,我教你們手藝不圖錢不圖名,就圖同樣作為女子的你們,能在這不容易的世上同男子一樣頂天立地,同時過得輕鬆些,你上趕著壞人姻緣,這叫不要臉!”

    而且,沒有一點兒悔過之心,“但凡他靠得住,你此刻也不會來求我,我就納了悶了,你愛他什麽?”

    靠著一手好廚藝並幾個方子,掙不下多少家業,人呢,明顯不拿她當回事兒,就離譜。

    蕭善越想越氣,真想掰開她腦子看看裏麵的褶子是不是打了結。

    蓁姨娘好半晌沒有說話,她不明白蕭善為什麽總是一副痛恨妾室的樣子,她猜想或許是對方的親戚朋友有誰被妾室迫害了吧,可是她不一樣,她沒想同正室爭什麽,隻是想有個安穩日子過罷了。

    “姎兒,你常說女孩兒家也要盡可能讀書識字,識得字了一定要常看《大熙律》,我看了,律令裏也沒不讓女子做妾。”

    蕭善也不知道是頭頂的烏雲挪走了,還是她眼裏的光太盛了,對方臉上的神情一覽無餘,端的讓人生厭。

    她真的不懂麽?還是隻是需要一個說服自己和別人她無錯的借口罷了。

    放眼看去,土生土長的古代姑娘,也多的是不願意給男人當玩物的。

    蕭善沒了同她交談的心思,但是又願意再給她一次機會。

    畢竟,為人妾室者,失了丈夫寵愛,自身又沒了依仗,如果正室性子惡劣些,那就基本上等於沒了活路,她尚且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一條人命沒了。

    “再說以前種種挺沒意思的,我可以去求一求二夫人,放了你的納妾文書。”

    如今提倡寡婦再嫁,出去了慢慢挑就是了,寡婦不嫁也不必繳納罰銀。

    蓁姨娘卻不願意,“我想留下。”

    蕭善心口“騰”地一下起了火,“我辦不到。”

    她不過是暫時在這個時代坐穩了奴隸,真以為自己有多大臉麵似的,就是有她也不幹給人送小老婆這樣惡心人的事兒。

    “姎兒,你先別走,你聽我說……”蓁姨娘兩隻手從蕭善背後穿過,抓著她腰兩側的衣擺,急忙說道。

    她如今是看出來了,姎兒是真的不念半點舊情,可是讓她就這麽放棄,也不甘心。

    死命的拽著蕭善,剖白道,“姎兒,我知道你看不起我這番舉止,可是人各有誌,且這世上的男子哪個不貪色,別人做的,為何我就做不得了?妾不妾的,單看男人不想納,我何錯之有?”

    “我這樣要身份沒身份,要才幹沒才幹的,爹媽兄弟隻想著拿我換錢,出去了也嫁不了好人家,不過是哪家許的銀錢多,他們就把我推給誰家。”

    “我知道你待我好,靠著你給的方子我也能過活,可是那樣兒我心裏不安穩呐姎兒,辛辛苦苦一個月才能賺幾兩銀子,遇上不太平的年景又賣給誰去……”

    蕭善恨不得轉過身給她一巴掌,“照你這麽說外麵那些攤販都是傻子不成,都不如聰明,將不要臉說的這樣輕鬆!”

    “你既是早有主意,當初又為何非要求我收了你做徒弟?我給你的方子你竟也收的心安!”

    她是不能左右所有人的想法,也沒想攔著所有人走捷徑,但前提是你自個兒都做了保證的,結果這邊在她跟前好處毫不客氣的都收下了,背著她盡做些惡心人的事兒!

    “你既是求到我跟前來,我就給你兩條路,我抻著這張臉去求了主家放了你出去,幫你立個寡婦的戶籍,以後靠著手藝過日子,嫁不嫁人也隨你,你父母兄弟也不能拿這個來脅迫你;第二條,你怎麽來的怎麽回去,我就當沒見過你以後也不必再找我!”

    蓁姨娘當然不想要這樣的結果,哭訴道,“我如今都沒了清白身子,再嫁能嫁什麽好人家……姎兒,我求求你了,你幫幫我吧,我不多要,兩個就行,我也不白拿,我用錢買的,你就勻我兩個方子吧……”

    蕭善服氣了,原來也不是所有女子都願意自力更生的,她無能為力了,救不下隨她去吧。

    “撒手吧,我以為你明白的,我當初能把給你的轉手散出去,如今就不會重新給你,你既然喜歡當人小老婆,那你就靠著自個兒的本事吧。”

    蕭善使了狠勁兒將她撂開,冷笑一聲嘲諷道,“哦我說的不對,方子讓我廢了,你學的本事可還在身上呢。”

    蓁姨娘見她如此狠心,也不裝了,惱了,“那可惜了,手藝這東西你想費也費不了。”

    蕭善突然就不氣了,這人原來心裏明白她仗著誰的勢啊!

    “好自為之吧。”良言難勸想死的鬼,愛咋咋的吧。

    蕭善一甩袖子抬步就走,卻聽後麵道,“你有什麽好清高的,還不是一樣巴上了表公子!你不過是更能裝罷了。”

    還真是升米恩鬥米仇啊!

    “且不說你這是哪裏聽來的瞎話,就算是真的,你有本事就讓表公子棄了唄,求之不得。”蕭善腳下不停,連個磕絆都沒打一下。

    想拿話刺激她,做夢去吧,這話在蕭善心裏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至於對方會不會傳揚開,隨便!她這兩天就要走了,且沒了身契約束,傳揚出來她也不怕,再個堂堂瑞王,不會連這麽點震懾力都沒有吧。

    “你願意用命相搏,就為了給我添點還不確定能不能成的堵?”

    守門的婆子聽不清兩人具體說了什麽,良久,黑暗中突兀地傳來女人森森然的獰笑聲。

    “姨娘沒事兒吧?”婆子壯著膽子問了一聲,這兩人的糾葛在府中不是什麽隱秘,可以說人盡皆知。

    要她說那個是傻子,一點兒也不知道藏私,活脫脫菩薩上身了,但好歹幹的都是良善事。這個呢,純粹是不惜福,往外頭自在日子不去過,偏要在府裏戳人眼。

    她年輕時候要是碰上這麽個肯提攜教導底下的大丫鬟,早發跡了,哪兒還需要在這守門,婆子不屑地撇撇嘴。

    蕭善回了住處,院子裏一夥人正在納涼,看她進來,沒有如往常一樣湊上去笑鬧,因著世子中了狀元的消息傳回來府裏後麵特意派人去看了榜,她兄長榜上無名的事兒,大家夥兒這會都知道了。

    都有些躊躇,不知該不該開口說些什麽。

    “這是怎麽了,一瞧著我進來都成了啞巴不成?還是我今兒又變美了,驚的沒話說了。”蕭善走過去毫無所覺的樣子。

    “可不是又變美了,上哪兒消遣去了這是,一下午都沒瞧見你。”有人反應過來,順著她的話湊趣道。

    想來她是不願意聽到什麽安慰話的,再提倒像是故意奚落人。

    蕭善將手裏的油紙包放到桌上,招呼她們去吃,自己抱著竹筒一口揭一口的。

    三天之內她是必離開的,眼前的這些人此次一別興許就是永遠,然而告別是不能了。

    同她一個院子住著的,都是一等二等,以及差事體麵的婆子,沒有她的參與日子也不會差,衣食無憂,還能小小的肥一把腰包。

    齊侯府的主子不是小氣的,尤其她來了後,侯府酒樓越開越大,越來越多,銀錢上真的富裕極了。

    可這世上哪裏都有參差存在,三等往下就沒那麽好運了,平日求到她跟前學手藝的,多是她們。

    如今要離開了,還有些人才來不久的,蕭善這會兒有些發愁自己走了她們怎麽辦,原本是打算待到等兄長回來,太原亦有她的產業,可以將人安排進去做學徒,或者跟隨自己進京。

    如今做賊一樣離開,自然是沒法兒安排她們的前程了,贈方子總歸不是穩妥的前程,且她覺得,吃食一道,尤其小食,多做幾遍總能參透,不是多難的手藝。

    “姎兒姐姐,表公子那邊傳飯呢,點了你去做呢。”

    蕭善胡思亂想間,廚房的小丫鬟來叫她,得,還是先去忙吧!

    “這會子快戌時末了,表公子晚上沒吃麽?”

    小丫鬟提著燈籠走在前麵,聞言腳下慢了慢,答道,“先前那會子那院裏來人叫了飯,表公子吃沒吃就不得知了,”

    小丫鬟話沒說完的樣子,似乎是不知道要不要繼續,頻頻回頭去看,蕭善很是上道,立刻接話,“怎麽,是有什麽不能說的?”

    “我嘴嚴得很,不會同人亂嚼舌頭的,”說著她從腰上摳了個嵌寶石銀戒指出來,趕了兩步塞到對方手裏,“咱們就是閑聊聊天兒,有什麽不能說的。”

    小丫鬟連忙推拒,“姐姐這是做什麽,我不能要。”兩人推搡著停在原地,蕭善強勢的塞了回去。

    小丫鬟收下磕磕巴巴地道了謝,接著道,“倒不是什麽秘密,就是,姐姐也知道我才來沒兩天,上麵的管教媽媽不讓我們多嘴多舌,傳主子小話來著,我就有些拿不準能不能說。”

    蕭善笑著道表示理解,靜靜等待,這樣小丫鬟遮遮掩掩知道的事兒,一般來說那就是彼此間一個眼神就能領會的“秘密”。

    待會兒到了廚房,萬婆子她們肯定會不吝與自己分享的,但是小丫鬟這樣兒,又不太像。

    路兩旁沒什麽遮擋,小丫鬟還是小心地照了照,這才同蕭善道,“過了晌午那會兒,我去找相熟的小姐妹,從園子角過來著,”

    “怎麽了?”這樣引起懸念般的吊人胃口大可不必好嘛,蕭善立刻催促道。

    小丫鬟輕輕撫摸著手裏的戒指,她方才不經意間借著燈籠瞧了瞧,雖是銀的,工藝卻好,且上麵的嵌的藍寶石可稀罕,她曾在親戚那裏見到過。

    至於為什麽不用金子,那自然是蕭善的個人喜好了,紅色的用金子,藍色的得用銀子。

    “姐姐不知道,我這人耳力極好,我聽見表公子同一位姑娘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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