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全線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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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被帶到斯微麵前時,距他離開塞門峽已經過了整整一天了。
他先是從塞門峽走了足足三十公裏山路,直到下午才到了最近的一座前哨要塞,將信交到了軍士長的手裏。
軍士長打開信瀏覽了一眼,臉色變得很差,馬上通過傳訊水晶向遠在漢塞軍營的艾戎匯報了信件內容。
信裏寫的根本不是什麽捷報,但是這一切都是少年不知道的,當他把信件送達的時候已經是筋疲力盡,被士兵們扶著休息去了。
信很短,隻有寥寥幾句話
敵人打著鋼賀的旗幟,乘著巨大的傀儡,人數不明。如果我們固守要塞,將沒有任何獲勝的可能。我將帶領塞門峽所有幸存的戰士,發起最後一場衝鋒,用敵人的鮮血染紅漢塞的大門,為身後的戰友爭取到更多的時間。
我隻請求漢塞可以把我的血琥珀送回我父親的家鄉,回到哈克蘭的懷抱。
署名飲血者
和信一起裝在信封裏的,是一顆水滴形的紅色晶體,在陽光下散發出攝人心魄的美麗光彩。
當天晚上,艾戎在全漢塞的傳訊水晶頻道裏宣告了全麵撤退的命令,所有西線前哨軍隊做好撤退準備,連夜分批撤退。
同樣接到撤退命令的還有斯微率領的支援部隊。
斯微是在半路上遇到一支撤退部隊後得知的消息,和信一同被帶到他麵前的,還有送信的那名少年,隻不過少年是被其他士兵背著撤回來的。
斯微讓士兵把少年背上指揮作戰的將車,然後親自將少年扶到椅子上坐下。
少年有些受寵若驚,十分拘謹地向斯微行了一個軍禮,隻是雙腿已經不堪重負,沒法站起來行禮。
斯微笑著拍拍少年的肩膀,自己在一旁坐下來,笑著說道
“來,不用緊張,隨便一點就好。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少年趕緊點點頭,卻又低下腦袋小聲說道
“我叫陸還家。”
斯微顯然有些不滿少年怯生生的樣子,大聲說道
“說這麽小聲幹什麽?名字就是要大聲說出來給人聽的,再說一遍,說!”
陸還家被說的臉色通紅,這才鼓起勇氣大聲說道
“我,我叫陸還家!”
看著陸還家漲紅了臉的模樣,將車周圍不少士兵都笑了起來,這下他的臉上更紅了,隻感覺火辣辣的。
斯微虎目一瞪,衝著下麵的士兵大喊道
“誰在笑?有什麽好笑的?你們敢像他這樣把自己名字大聲喊出來嗎?有誰敢?”
斯微連續幾個問題,問得下麵的士兵全部噤了聲,斯微環視一圈,這才震聲道
“你們當然不敢,因為你們沒有誰,能夠像他一樣,一路不停地走三十公裏山路,隻為送一封信。”
“現在,你們還覺得很好笑嗎?”斯微高高揚起手中的信,大聲說道,“塞門峽的戰士們,整整一百人,隻有他一人活下來,還為我們帶來了重要的情報。現在,你們還笑得出來嗎?”
不少士兵低下了頭,沒有人出聲,此時隻有將車移動的吱吱聲格外響亮。
斯微再次坐下來,看著陸還家的雙眼,輕聲問道
“說說你們戰鬥的經過吧。”
陸還家沉默了,豆大的眼淚從眼角滾落,隻聽見他抽泣著說道
“當時,我們接到艾將軍的命令,就開始加強警戒。結果,結果突然就有一隻巨大的手出現在城牆上,有兩個人直接就不見了。
然後有一個大腦袋上麵坐了很多人,好多好多人,跳到城牆上,他們後麵還有好多好多人。軍士長讓我留在房間裏毀掉傳訊水晶,然後他就衝了出去。
我好害怕,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躲在屋子裏,軍士長他,他帶著人衝了過去,然後我就看到,看到好大一團火,軍士長,軍士長沒了,都沒了。”
說到這裏,陸還家已是泣不成聲,斯微的雙眼變得通紅,將車下方也傳來一陣陣嗚咽聲。
“有人被從城牆上擠下來,有好多人,我好害怕他們從地上爬起來,衝到屋子裏來,我當時以為我們死定了。
然後我看到有一個人,站在城牆上,就是他寫的這封信,他殺了好多人,好多好多人,從晚上殺到太陽升起。
太陽升起的時候,隻剩下三十多個人了,敵人也不見了,他讓我把信一定交到自己人手裏,他還說已經贏了,我沒有看信,但是我知道,他在騙我,根本就沒有贏。
但是我害怕,我不敢留下來和他一起,我一路跑啊跑,我好怕突然有人追上來,我是一個懦夫,我是懦夫。”
陸還家說著說著已經從椅子上劃了下來,跪在了地上,漸漸地已經聽不清他在說什麽了,隻剩下充滿痛苦的哭聲。
三千多人,此時已經哭成了一片,有人在哭著將陸還家的話傳給沒聽到的戰友聽。很快所有人都知道,在他們行軍的時候,在他們還在睡覺的時候,有一支前哨的部隊發生了如此慘烈的戰鬥。
斯微站了起來,站在高高的將車上,振臂高呼道
“漢塞不會忘記,有一百名英勇的戰士,在塞門峽為漢塞而犧牲,但是我們的前方,還有很多這樣的一百人,我們的任務,就是要把這些戰士們安全地接回家。”
隨陸還家一起返回的前哨軍士長突然抬手擦了擦臉上的眼淚,舉起拳頭,帶著哭腔大聲喊道“斯將軍,我們不僅要把他們接回來,我們還要讓鋼賀人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旁邊的士兵跟著高呼著。
“血債血償!”“血債血償!”
士兵們連同淳夢雅的私兵們全部一邊哭一邊大喊著,就連張遠和乘歌也深受感動,舉起拳頭大喊起來。
與漢塞來的哀兵不同,鋼賀帝國的第三軍此時士氣異常低迷,行軍的隊伍裏到處都是竊竊私語的聲音。
當然,鋼賀的軍隊也可以說是一支哀兵,一支垂頭喪氣,被嚇破了膽的哀兵。
將近八千人的前軍,被三十多個人,不,是一個人追著跑。就連中軍也跟著逃跑。
賀必王此時依舊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用左手扶著前額坐在將車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在深宮中長大的他,隻知道遇到什麽事情一聲“衛兵”就可以擺平,沒有人可以挑戰他,除了他的父親。
他還是第一次離死亡如此近,那杆槍飛過來的時候,他的腦袋裏已經是一片空白,如果不是槍和魔力護盾相撞發出的巨響把他的魂拉了回來,恐怕他的靈魂已經上了月亮。
想到這裏,賀必王摸了摸脖子上的吊墜,這是自己出征前,父親禦賜的魔術道具,而此時,吊墜的上麵爬滿了裂痕,就像他的心一樣。
將車上的血跡早就被擦幹了,士兵們在塞門峽周圍找到了水源,軍隊便在塞門峽駐紮了下來,同時飲血者的屍體也已經被清理掉了。
值得一提的是,被命令去收拾屍體的時候,士兵們你推我我推你,誰也不願意第一個上。最後還是萬尼拔以擾亂軍心的罪名砍了兩人以後才有士兵拿長槍挑起屍體拿去埋了。
萬尼拔歎了一口氣,從進入塞門峽要塞開始,王子殿下就一直坐在將車上不下來,從昨天晚上開始就是一副半夢半醒的樣子,他喊了好幾聲都沒有動靜。
萬尼拔小心地走上將車,有一股淡淡的酒氣傳來,賀必王的腳下擺滿了摔碎的壇壇罐罐。萬尼拔咳了兩聲,小心翼翼地問道
“那個,王子殿下,要不我派人護送你回國吧,到時候我不會和王上說這件事的。”
賀必王搖晃著腦袋,微醺的雙眼似是看了萬尼拔一眼,他一句話也沒說,隻是從地上撿起一個酒罐就往嘴裏灌。
萬尼拔哪能讓他再喝,趕緊上前一把抱住酒罐,急切地說道
“殿下,你不能再喝了,不能再喝了。”
賀必王被搶了酒罐,這才抬頭盯著萬尼拔,腦袋左右晃動著,嘴裏罵罵咧咧道
“萬,萬尼拔,你敢搶我的,酒,我才不要回去呢,我要打下漢塞,打到,基徹王城。打到基徹王城,告訴鋼賀那個老混蛋,我賀必王,才,才是最強的,那個野種,我比他強一萬倍。”
“殿下,你已經醉了。來人,扶殿下去休息。”萬尼拔一聲令下,立馬有人上到將車上將賀必王扶到一間屋子裏去了。
萬尼拔揉了揉眉頭,隨手招來周圍一個將領,命令道
“你去前軍裏麵,按十抽一的方法,挑一支敢死隊出來,和你一起往前進軍,我擔心漢塞人要跑,那時候可就不好打了。”
“是。”
萬尼拔的預感非常準確,此時在塞門峽附近的幾個前哨要塞已經退往漢塞並且和斯微完成了匯合。
三千人變成了四千人,前進變成了撤退,斯微站在將車上,麵前是一幅展開的地圖。
有五個人站在一旁,他們是撤退回來的軍士長,剛剛向斯微介紹完周圍的情況。
斯微伸出手點了點地圖上一個地方,說道
“鋼賀人,很有可能派出先鋒隊來追我們,如果他們用騎兵咬住我們的屁股,那時就麻煩了,我看得在半路埋伏他一手。”
旁邊有一名軍士長開口答道
“我讚同斯將軍的戰術,但是我以為這個地方不是絕佳的埋伏地點。”
“那你說說,該在哪裏埋伏。”
那軍士長伸出手,點在一處要塞的位置,緩緩說道
“我認為,可以在龍陵磯要塞埋伏。”
斯微露出驚訝的神情,問道“為什麽在這裏埋伏,這不是我們自己的要塞嗎?”
那軍士長點點頭,接著說道
“正因為是要塞,所以可以埋伏,斯將軍不妨想一想,如果鋼賀人用騎兵追擊,他們一定會一直衝到漢塞城下,而不會挨個要塞地搜查。
如果隻用步兵追擊,可能會搜查我們的前哨,但是這樣一來,就追不上我們了,所以我認為對方一定會步騎同出進行追擊。
他們追到龍陵磯的時候,騎兵和步兵早就分開了,步兵在連續遇到好幾座空城後,一定會非常懈怠,到時候我們就在這裏吃掉這部步兵,然後把戰鬥現場布置一下,讓敵人以為是遭遇了撤退的部隊。”
斯微抬起手打斷了那軍士長的發言,他的臉上此時露出一副誌在必得的笑容,開口說道
“你的主意很不錯,不過,我有更好的想法,我們,就在龍陵磯這個地方,給鋼賀人送一份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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