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五、五國城新製(一百五十張月票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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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富轍知道李資諒與李資謙一般,隻是倚仗國舅身份,得任顯官美職,實際上才能有限,對他出使宋國,並不報多大希望。

    而且周銓敢放他們去京師,分明就是不怕他們告狀。

    但李資諒的應對,也不能說有錯,中規中矩,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急切之間,金富轍自己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

    他們兄弟雖然以軾、轍為名,但比起真正的蘇軾、蘇轍,那是差得遠了。

    次日大早,二人又求見周銓,但這一次隻有白先鋒和董長青見了他們,聽說他們將一分為二,一路去京師,另一路則回國,白先鋒一臉怒色,還是董長青將他按住。

    “二位既是如此,我們也不作阻攔,不過,我也說句實話,時不可失,機不再來,一月之內,貴國若是沒有回應,那麽俘獲的貴國將士,恐有饑寒之憂了。”

    董長青說完,竟然沒有再勸,便開始安排兩人行動。

    且不說李資諒前往汴京吃閉門羹的事情,單說金富轍,他領著幾個隨從想要回國,正準備去港口詢問可以前往高麗的商船,董長青卻又來見他。

    “我稟報了貴使之事,製置相公可憐那些俘虜,便為副使安排了一艘船,由我作陪,請副使先往濟州一行,然後再歸貴國。”

    金富轍心中一凜,隻道周銓要將他扣住,他喜歡漢文化,常慕漢時蘇武風骨,故此冷冷一笑,撚須不語,任由董長青安排。

    結果出乎他所料,董長青真安排了一艘快船,正是青鳥號,隨船前往濟州島。

    青鳥號航速極快,哪怕此時是偏東南風,仍然隻用了四日便抵達濟州。遙望見濟州島,金富轍吸了口冷氣:宋船如此快捷,豈不是意味著,宋人從海州到高麗,也隻用六七天時間便可?

    他此前沒有到過濟州,不過身為高麗大臣,對這個地方還是比較熟悉的。此地產巨木,高麗常征耽羅之木造船,然後就是有大片草場可以放牧。但當船靠在五國城時,他還是吃了一驚:這哪裏象是高麗治下的城市,分明就是一個體量略小的海州!

    這一切的變化,也隻是不足一年時間吧?

    五國城現在已經不能算是小邑,生活在這裏的足足有兩萬,大約四千漢人,六千土人,還有一萬是高麗俘虜。

    這些高麗俘虜受到嚴格限製,都隻能居住在指定的窯屋裏——那些窯屋正是當初周銓為了安置第一批流民所建。現在有了充足的高麗俘虜,就是有了充足的免費勞力,所以濟州島的磚產量可以說是逐月翻翻,漢人流民已經住上寬敞明亮的磚瓦房了。

    有住有食,再加上從海州運來的各種商品,流民已經迅速安心,不少人開始琢磨著如何學得一技之長——按照總督府的規矩,願意參軍作戰者和習有一技之長者,可以優先將家人從遼國接來,或者優先成家。

    但無論懷著什麽心思,在這裏,第一要遵守的就是秩序。

    周銓以為,秩序乃是效率的關鍵。故此,碼頭中的建築有秩序,無論是民房還是碼頭建築,或者是商業建築,都必須整齊方正,絕不允許東一間西一間的散落。街道也有秩序,無論是東西向還是南北向,大多都是筆直的闊道,不允許路邊建築侵占道路,也不允許道路歪歪斜斜扭來扭去。就連路上的行人車馬,也必須遵守秩序,行路靠右乃是每一個在五國城居住生活者最先掌握的基本常識之一,幫助他們熟悉這秩序的乃是巡檢們的皮鞭與木棍。

    但秩序並不意味著壓抑活力,相反,這裏人們的臉上,有種非常蓬勃的生機,人們臉上的笑容,比起任何別的地方都多。

    不僅宋人如此,就是土人都如此!

    “這些土人為何如此高興?”金富轍忍不住問道。

    “自然高興,當地土人,若能為東海商會效力,其子女便可進入東海商會學堂之中,學習漢人文字語言,並且在考試合格之後,錄上商會名冊。在商會名冊十載後,便可申請漢人附籍,附籍滿十載之後其子女便可申請漢人身份!”

    “三代人,前後數十年,隻為一個漢人身份?”金富轍訝然道。

    “聽聞貴國先王之中有廟號文宗者,****念誦《華嚴經》,數十年如一日,隻為能來自轉生於漢地中土。這些人隻要數十年,便可令後世子孫轉為中土之民,為何不願?”

    聽得此話,金富轍張嘴欲言,卻又無可辯解。

    那位高麗文宗,三十餘年前在位,離此時並不長,故此這事情,他也知曉。

    “金副使覺得這五國城如何?”董長青見金富轍一臉尷尬之色,笑著問道。

    金富轍既無法違心說不好,又不能稱讚,因此他隻能哼了一聲不作回答。

    船靠岸之際,恰好看到另一艘船也靠上了岸,金富轍注意到那船上“東海甲”三個字,按他所了解的東海商會規矩,那三個字就應該是船的名字。

    然後他注意到,從東海甲上麵,大量的人一個個被運上岸來。

    這些人看起來都是衣裳襤褸麵黃肌瘦,不過當他們到時,碼頭上隱隱有騷動,這在處處都非常強調秩序和規矩的五國城中,是很罕見的事情。

    “那是怎麽回事?”他好奇地問,也有揭宋人傷疤之意。

    “不知道,我遣人打聽一下。”董長青道。

    很快打聽的人回來,卻是從武清回來的船,之所以會騷動,是因為隨船而來的數百人中,有不少第一批移國的家眷親人。

    “大遼竟然將人口送與你們!”金富轍聽完後再次吃驚。

    對於各國來說,人口都是重要的資產,如何能讓其輕易流失?

    “這可不白送,每個人都有價格,他們在遼國受苦,契丹貴人又不撫恤,為避免禍亂,倒不如送給我們,還可以換些銅錢,去購大宋的貨物。”董長青解釋此事時,隱隱帶著笑意。

    對於周銓的這個舉措,他是舉雙手讚成的,如今東海甲、東海乙等快船,帶著十餘艘舊式帆船,基本每個月會往返武清與濟州一趟,少則帶來幾百人,多時可以帶來一千餘人——上回與高麗之戰中,濟州能募集如此多的漢人投軍,與此也有密切關係。

    “鼠目寸光……他們用這些人口換取銅錢,然後銅錢又買來你們的雪糖、玻璃、車駕、瓷磚等諸多奢侈之物,又回到了你們手中,貴上當真是好算計,既賺了對方財富,又奪了對方人口!”金富轍滿腹怨氣地道。

    “金副使倒是好見識,隻可惜還不夠。”董長青哈哈一笑。

    金富轍很奇怪,他為何說自己的見識還不夠,但董長青就是不說,憋得金富轍心裏發悶。

    同行這麽久,他現在也漸知道,那個白先鋒若是壞在麵上,這位看似和氣的董長青則是壞在肚皮裏。

    “貴使且隨我來,四國城不比海州,各方條件都稍差些。”董長青領著金富轍要離開,金富轍最後望了東海甲號那邊一眼,然後看到那此下船的人們,並沒有立刻去和親人在一起,相反,他們被隔離開來,進了一片專門的圍牆之中。

    金富轍並不知道這是為了防止疾疫,他隻是注意到,在這些人之後,東海甲上又下來了一批人。

    契丹人!

    隻從服飾,金富轍就能認出這是一些契丹人,而且似乎是契丹貴人。看來宋國的這個東海商會,與遼國果然有極深的勾結!

    但因為董長青並不停留,的以金富轍隻將此事記在心中,隨他到了館驛所在。如同董長青所言,這館驛比起海州要差多了,隻是普通平房,晚上起夜,難免有騷臭之氣。

    到得夜間,金富轍奮筆疾書,記載自己一路上所見所聞,才寫了百十個字,卻聽得有人敲門。

    自有隨從開門,便見董長青笑吟吟地在門前:“夜間無事,恐貴使寂寞,特意帶了一人來相陪。”

    金富轍最初以為帶了一女伎來,正待拒絕,突然看到董長青身後之人,身體一顫:“董先生……這是何意?”

    董長青帶來的人,竟然是拓俊京!

    拓俊京也算是高麗大將,隻因為沒有後台,故此有些蹉跎,為李資謙所用。但金富轍也與其打過交道,知道他被李資謙任為先鋒,乃是軍中大將。都以為他已經殉國,卻不曾想,他還活著,而且成了宋人的俘虜。

    拓俊京麵有愧色。

    上回成了俘虜,還給他乘亂逃脫,這一次成了俘虜,看守得比梁山寨要嚴格得多,他幾次試圖逃走,都是還沒有行動就被識破。

    “敗軍之將,見過郎中。”他用高麗話向金富轍道。

    金富轍沒有回應,他不相信,董長青竟然有此好心,讓這位重要的高麗將軍來與他夜會。

    但董長青笑著退了出去,竟然將這間屋子完全留給了他們二人。

    金富轍示意隨從出去門外,隻留下拓俊京在此。二人竊竊私語,最初時還是在說高麗戰敗之事。李資謙回去之後,將責任推托得一幹二淨,朝中雖然頗有爭議,但對八萬人如何敗給不了到一萬的對手,都極為好奇,如今從拓俊京口中,總算知道一些細節。

    最關鍵的地方,就是宋人的“妖法”。[未完待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