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八八、斷尾避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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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紳背著弩,跨著皮靴,將一個土著踏在腳下。

    呂宋諸島上的土著中,這種膚黑個矮、麵目醜陋者最為可惡,他們隱藏於叢林之中,時不時出來禍害農場,甚至還殺害農場的農奴與管事。

    這種行為,當然是不可饒恕的,他們禍害的每一片甘蔗,都會榨成白糖,出售到大宋、日本、占城……等等諸多地方去,他們破壞的每一粒稻米,都會運上船送往華夏,以支撐華夏治下四行省日益膨脹的人口——從周銓割取四行省到現在,才是短短六年多時間,四行省統計出來的新生人口數量,足足比往年增加了一倍有餘,再加上外地遷來的人口,周銓治下已經有兩千萬人,這麽多人要吃飯,隻靠著淮南的糧田明顯不夠,就是加上江南的糧食,也顯得緊張。

    所以農場主們對這種土著從最初的驅逐到後來的剿殺,中間也試過想將他們馴服為農奴,可是這些又懶又饞隻想著劫掠的土著,完全沒有勞作的習性。到現在,大部的土著已經被剿殺光了,隻有些小部還散居在叢林中,四處亂竄。

    孟紳直接將那還在嚎叫的土著腦袋砍了下來,不屑地哼了一聲:“也就是濟王殿下仁厚,說這些小烏鬼也是人,要我們盡量教化,我呸,以我所見,他們最好的歸宿,就是被剝下頭皮做皮靴子!”

    周銓大多數命令都得到了很好地遵守,唯獨這一條,卻幾乎被各大農場主反對。周銓也沒有辦法,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總不能為了一些食人生蕃,讓華夏百姓去冒生命危險。

    因此,他雖然屢次說要善待和教化土著,實際上卻對這種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是有人瞧不過去告到他這裏,他也隻是罰點錢了事——如今在呂宋開大農場的,誰在乎這點錢?

    “紳哥真的好準頭,一擊必殺!”在孟紳身邊,幾個和他一樣的農場主子弟挑起拇指來。

    “那是自然的,可惜沒有火槍,若能有火槍,那就更好了。”孟紳咂了一下嘴。

    他們手中的弩箭,正是以前護衛軍的製式裝備,在被火槍漸漸淘汰之後,周銓又使之發揮剩餘價值,賣給了這些農場主們,農場主可以憑借它們來射殺威脅農場的東西,無論是野獸還是土著。

    孟紳更想玩火槍,身為孟廣的兒子,他對火槍可不是太陌生,甚至還有機會摸到槍並試射過兩發子彈。

    “也就紳哥你能接觸得到火槍,我們啊,可沒有一位參政老爹。”旁邊的同伴既羨且妒地道。

    孟紳哈哈一笑,也頗為自得。他正要再說話,卻見一個家中管事從遠處飛奔而來。

    “三郎君,三郎君,老爺來了,正讓你去見他!”

    孟紳愣了一下:“我爹,這時節,他不留在應天拍濟王的馬屁,跑這兒來做什麽,難道說……”

    想到自己瞞著孟廣做的那些事情,孟紳心微微一沉。

    他父親既召,不敢耽擱,便與眾伴當告辭,隨著管事往自家農場去。他們圍獵土著,足足離家有數十裏遠,呂宋諸島交通又不是很便利,因此過了一天,他才趕到自家莊子。

    孟廣的臉色陰沉得可以滴下水來,一看到他,厲聲喝道:“逆子,跪下!”

    孟紳雙肩一耷:“爹爹這是為何發怒?”

    孟廣肺都氣炸了,見他似乎不肯跪,伸手就去抄旁邊的木棍。好漢不吃眼前虧,孟紳頓時趴在了地上,不過做好隨時逃跑的準備:“爹,我跪了,我跪了!”

    “你與申世誼,怎麽勾搭在一起的,為何要反濟王?”

    孟紳一臉愕然:“這話從何說起?”

    “你個蠢貨還想瞞,可知道申世誼已被軍情九所拿住,他招供時說你是主犯,是你給他出的主意,是你整日介在他麵前嘀咕,反對濟王治國之策……你個蠢貨,若不是濟王念在與我的舊情,今日來的不是你老子,而是軍情九所了!”

    聽到軍情九所,孟紳終於慌了,再看自己父親,很明顯是萬裏奔波而來,一副累得氣喘籲籲的模樣。

    他雖然也有些叛逆,卻不象申世誼那樣純粹是自作聰明的逆子。

    他縮著頭道:“我如何敢反濟王殿下,爹爹你不隻一次說過,若無濟王,就沒有我們孟家的富貴,我便是再沒有良心,也不會反他——我抱怨他待工人太好是有,但那也與爹爹一樣,就是底下抱怨兩句,偶爾飯局中會提一提,根本不曾有反意啊,申世誼那蠢貨血口噴人,他的話也能信?”

    孟廣如今倒是知道,申世誼這小子說的話裏,十句有八句是不真的,還有兩句真不真也要看是對誰。

    事實上,若不是軍情九所查出孟紳沒有深入卷入此事當中,孟廣也沒有這麽容易脫身。

    他將孟紳打了一頓,然後細細問起此事來。

    周銓給他麵子,沒有深究孟紳,可是軍情九所調查的結果,當然不會給他看,因此孟廣到現在,還是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申世誼等人怎麽就卷入這樣的案子裏。

    在聽孟紳說過之後,他結果已知的消息相應證,才弄明白了因果。

    歸根到底,還是這些富二代們想要追逐更大的利益,而追逐利益就要不擇手段,與周銓對他們善待工人的要求相逆,他們心懷不滿,才會有此組織。孟紳也有所不滿,隻不過他的想法是到周銓管不著的地方去,而不是造周銓的反。

    “蠢貨,就算你將工廠開到了殿下暫時管不著的地方,比如說胡洲,你準備把工廠生產的東西賣給誰?”孟廣跌足罵道。

    “自然是賣回華夏……”

    “你當海關是死的麽,到那時,華夏會許你們的貨進入?來一船扣一船甚至沉一船!”

    “啊?”孟紳倒沒有細想這個,因為到目前為止,周銓治下都是實行的自由貿易原則,隻要到海關納稅,便允許商品自由流通買賣,甚至還專門打擊那種設卡攔截的做法。

    “沒了華夏市場,你能賣給誰,莫非你還去天竺與華夏貨競爭?且不說你是不是能競爭得過,就算競爭得過,那又能有多大的市場?我告訴你,你老子這幾年跑了不少地方,算是看明白了,這天下花得起錢買得起咱們東西的,唯有華夏,就是大宋,百姓都是苦哈哈的,能有幾文錢,唯有咱們華夏,工人有不少的薪資,他們買得起咱們的貨物……”

    孟廣見兒子啞口無言,當下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其實孟紳他們怎麽會不明白這點,他們隻是被周銓一向以來優待工商的善政所慣壞了,以為這些政策是理所當然的罷了。如今被點醒之後,他不免有些垂頭喪氣:“我們想錯了……”

    他們何隻想錯了,他們根本就是給了周銓一個最好的借口!

    孟廣歎了口氣,想到自己來時在報紙上看到的消息,不由又搖了搖頭。過了會兒,他緩緩道:“咱們家裏,有些產業,當清出去的清出去,專心做兩樣,一樣是糧食,濟王要獎勵人口生育,可以想見,一二十年後,華夏人口隻怕要加上兩到三成,四五十年後甚至可能翻倍,到那時,吃飯就是大問題,離不開糧食,這是咱家的長久之計!”

    “這能賺什麽。”孟紳嘟囔道:“我們都曉得,糧食賺不到幾個錢。”

    “蠢貨,單賣糧食自然沒有幾個錢,可糧食加工呢,各種糕點、幹糧、罐頭,那些都賺錢!”孟廣哼了一聲道。

    他的第二個行業,仍然是棉紡,這是如今孟家的根基,憑借與周銓的良好關係,他甚至取代了東海商會,獲得了向華夏軍供應軍服、棉被的權力。這一點孟紳沒有意見,人口增長也會帶來更多的服裝需要,雖然棉布價格一直在跌,如今甚至與麻布相當,但量大起來,其中利潤,仍然極為可觀。

    “家中與鋼鐵、造船等有關的,全部賣掉。”孟廣又道。

    這一下孟紳急了,這兩大行業,他們家也都有涉足,特別是造船業,他們是好不容易發展起來,在呂宋一帶已經有了自己的名聲,甚至有些泉州、廣州的海商,都到他們這來訂船。

    他才要反對,孟廣瞪圓眼睛:“若不是你卷入這事情,我怎麽會放棄!蠢貨,你可知道,這是咱們家斷尾避嫌,免得成為殿下的眼中釘!”

    “這怎麽可能?”孟紳驚道。

    孟廣歎氣道:“君上以其財力,拓殖海外,乃有天下。若是我們這些豪商也如此,那君上作何感想?”

    孟紳默不作聲,這正是他們年輕的這一代人共同的想法,總覺得周銓的成功可以複製。

    “而且原本君上答應我,送你入海軍,如今出了這事,我若不表忠心,你們兄弟哪裏還有前途?咱們隻有錢不行,還得有權,君上的兩院參政之製,已經給了我們一條路,你倆兄長都不行,唯有你,或許來年可以接替我,成為參政之一……”

    “那不是濟王弄出來的兒戲麽?”孟紳很不理解。

    “你錯了,濟王從不兒戲,你們想要權力,文維申也想要權力,宋行風還是想要權力,但你們都錯了,真正的權力,要在這裏去取,在君上訂下的規矩中去得!”孟廣深有感觸地想,然後他神色一變:“君上若同意,你就立刻去海軍,根據我的消息,君上要組織一次……燃燒的遠征!”(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