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仙俠水滸傳 第六十一章:天子心思難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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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廷和外朝的關係,一向來都是水火不容,哪怕是最和平的時代,也鮮有合作。

    

    受天子寵信的內廷宦官們,如果能夠潔身自好的話,迫於其身份的關係,外朝的大臣們,不敢過於敵視。

    

    可如果是覺得自身乃是天子的親信,仗著受寵的緣故,不知收斂肆意妄為,往往會被視為奸佞。

    

    那麽就會引起外朝眾臣的仇視和攻訐。

    

    如梁師成,楊戩,李彥等輩,貪汙受賄,賣官鬻職,無惡不作,時人就把他們都名列為“六賊”中的一員。

    

    梁師成自詡為“蘇軾出子”,雖實無文才,但卻自我標榜,並且還得宋徽宗趙佶的恩典,把名字寫入進士的名籍中。

    

    宇文虛中雖是進士出身,但在梁師成的眼裏卻並不尊貴,此刻看到宇文虛中受窘,自是興高采烈。

    

    宇文虛中多日思慮,早就胸有成竹,聽了趙佶的提問,略作思索便答複道,“吾豈敢在成事隱相之前?”

    

    梁師成聞言頓時勃然大怒,同時心頭卻對宇文虛中的膽大妄為感到震驚。

    

    他得趙佶的寵信,並非是一兩日的事情,所謂“隱相”的戲稱,其實並不怎麽在意。

    

    更何況還有一位童貫,亦是被人稱為“媼相”,可梁師成堪稱天下宦官的典範。

    

    這不過是外朝的士人對於他們權勢的羨慕嫉妒恨,才故意把他們和所謂“公相”蔡京並列。

    

    天子有皇城司作為耳目,如果說,對於梁師成和童貫,楊戩等大太監的行徑,沒有半點注意,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

    

    顯而易見,哪怕明知道這些太監們的作為,會影響到自身的清譽,趙佶卻依然沒有對他們展開清算。

    

    自是因為這些人能夠為他搜刮財貨,奇珍異寶,讓他沉浸於“豐亨豫大”的假象裏頭。

    

    否則依靠那般隻會把“仁義”掛在口頭,一邊勸說天子“勿要與民爭利”,一邊卻大肆貪汙,把屬於國家和朝廷的資源,拚命往自己懷裏撈的“士人”們。

    

    趙佶如何能夠有現在這樣輕鬆,而又悠閑自在的時光?

    

    梁師成也知道趙佶的心態,才會對外朝的士人們毫不在意,直接就當麵表示對宇文虛中的輕視。

    

    宇文虛中也不是一位,心甘情願受氣的人物,同樣在趙佶的眼前,對梁師成下眼藥。

    

    他鏗然有聲道,“隻要山東的使者回京後,微臣便能夠立即將林衝等人送入宮中。”

    

    接著又向趙佶解釋道,“這幾日中,微臣已經派人,四處打聽林衝等人的風評。”

    

    “發現這些人行事小心謹慎,工作戰戰兢兢,並沒有犯錯,就連那操刀鬼曹正,也曾拜林衝為師,隻是不知道為何卻沒有入軍,反而開了一家酒業營生。”

    

    “反而是前往山東境內,征召宋江,吳用等人的使者,有沒有調查過彼輩的性情如何?”

    

    梁師成被宇文虛中的詰問弄的啞口無言。

    

    林衝,楊誌,徐寧,宣讚,曹正這些人身在東京汴梁城,就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所以宇文虛中才有大把的時間,優哉遊哉的去玩什麽調查的把戲。

    

    可山東鄆城縣的那些人,離東京汴梁城千裏之遙,僅僅是相互間傳遞一下消息,就要耗費長久時日,他哪裏有時間,像宇文虛中那樣,先調查一下眾人的性情?

    

    梁師成那日受到趙佶的痛斥後,恨不得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趙佶安排的差使,好挽回在趙佶心目中的信任。

    

    作為天子的私奴,哪怕再怎麽權高勢重,但天子隻要一句話,就可以剝奪所有,淪為最卑微的小人物。

    

    內廷中的宦官,為了能夠得到天子的寵信,往往都會不擇手段,恨不得其他人倒黴。

    

    如果梁師成失勢的話,楊戩,童貫,李彥等人根本就不會,有任何的憐惜,反而會化身最凶狠的財狼,撲上來侵吞他失勢後,遺留下來的錢財和勢力。

    

    反而如宇文虛中等外朝的大臣和士人,通過相互聯姻的方式,同氣連枝,在某人落敗的時候,施加援手,使得其不被趕盡殺絕,能夠有卷頭重來的機會。

    

    從大宋開國後,曆代的宰輔們,哪個不是三起三落,在中央和地方上來回折騰?

    

    但內廷的宦官一旦失敗的話,就會跌入身敗名裂的地獄,永遠都沒有翻身的機會。

    

    趙佶看到梁師成麵對宇文虛中的質問,默不作聲,難以答複,忍不住哈哈大笑。

    

    梁師成麵露苦澀。

    

    他並不知道,天子放聲大笑的原因是什麽,隻是對於宇文虛中,卻一下子就懷恨在心。

    

    如果沒有宇文虛中的取笑,他如何會在天子的麵前,落入如此尷尬的局麵?

    

    宇文虛中咄咄逼人,好不容易占據上風,正想要再接再厲,繼續打擊梁師成的麵子。

    

    趙佶已經朝兩人搖搖手,打斷宇文虛中的行動道,“宇文卿家辦事有心,自然是極好的。”

    

    “既然你早就已經有決定,那麽等宋江吳用等人來到後,想必林衝楊誌亦能即刻來到朕的麵前……”

    

    宇文虛中心頭一凜,梁師成卻滿頭大汗。

    

    趙佶大聲稱讚宇文虛中辦事利索,不正是有意警告,他梁師成辦事不夠周到嗎?

    

    短短時間中,就先後兩次受到了天子的敲打,頓時讓梁師成覺得,有種危機降臨的無言惶恐。

    

    他甚至忐忑不安的揣測,自己最近行事,是不是過於飛揚跋扈,引起了天子的警惕?

    

    所以趙佶才會借助這樣一件,看起來小小的事情,打擊一下自己的氣焰?

    

    梁師成心頭一動,暗自打量趙佶,瞥見趙佶似笑非笑的目光,頓時一驚。

    

    趙佶神態平淡,根本看不出來,有什麽不滿的地方,好似什麽都不放在心上。

    

    然而恰恰是這樣的神態,卻讓梁師成覺得萬分的驚悸不安,心髒狂跳如雷。

    

    要知道,作為一名情感豐富的天子,趙佶以往的表情和神態,都極為多姿多彩。

    

    他何時能夠有“喜怒不形於色”的時候?

    

    梁師成心頭升起警告鈴聲,不顧宇文虛中站在一旁,“噗通”一聲跪倒在趙佶的身前。

    

    宇文虛中看到這驚人的一幕,亦被嚇了一大跳,連趁機出言嗤笑梁師成的大好機會都忘記了。

    

    梁師成以頭撞地,磕地砰砰直響,向趙佶顫聲請罪道,“老奴辦事不利,罪該萬死。”

    

    “還望官家能夠看在,老奴以往一直都殷勤侍奉的情義,繞過老奴這一回。”

    

    趙佶眉心輕輕簇起,然而卻出乎意外的並沒有出聲,打斷梁師成的求饒。

    

    宇文虛中在一旁看的火熱。

    

    從眼前的情況來看,梁師成無疑是惹起了天子的震怒,所以才會不顧有外人在旁,就那麽讓梁師成跪倒在地上請罪,甚至還沒有立即出言寬恕的意思。

    

    如此大好形勢,簡直可謂是前所未有,讓宇文虛中覺得,如果自己再推波助瀾一下的話?

    

    是不是就可以讓梁師成下不了台?

    

    他嘴角微微一動,剛想要趁火打劫,盯死梁師成在趙佶心目中的不堪印象。

    

    驀然看到趙佶麵無表情的神色,還有宛若潭水般的幽深目光,想要脫口而出的話,全部都吞下肚子。

    

    天子心思難測,如果並不能夠一下子把梁師成,打入萬劫不複的境界的話,誰也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的結果?

    

    一旦讓天子覺得,自己對梁師成逼迫太甚,說不定反而會引起他的反感,高舉輕放,讓梁師成逃過一劫。

    

    隻是如此大好的機會,卻無法趁機把握,又讓宇文虛中覺得,是一件極為浪費的事情。

    

    還不等宇文虛中想要措辭,應該以什麽樣的言語,趁機擴大梁師成和趙佶的不和。

    

    趙佶已經露出不難煩的神色,大聲嗬斥道,“梁師成,難道你想要磕死在朕的麵前。”

    

    “然後讓全天下人看朕的笑話,說朕寡恩薄義,沒有天子應有的德行嗎?”

    

    宇文虛中暗歎一聲。

    

    趙佶的這句話,無疑是已經明確的表明,不再繼續追加,梁師成犯下的過錯。

    

    一個能夠沉重打擊梁師成的機會,就這樣在自己的眼前偷偷溜走,讓宇文虛中後悔不已。

    

    所有的太監,都是天子的私人奴婢,天子和內廷的關係密切,自然遠遠超過和外朝大臣的關係。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宇文虛中看到重新起身後,雙眸中寒光閃爍,滿臉盡是陰狠神色的梁師成,心頭狂跳。

    

    也不知道,這閹人在逃過一劫以後,會怎麽用盡手段,出手對付自己呢?

    

    宇文虛中沉默不語,暗想大不了自己辭官不做,難道梁師成還能夠趕盡殺絕不成?

    

    本朝太祖立國後,曾經和士人們有過約定,“天子和士大夫共同治國”。

    

    同時還有“不殺士大夫”的規定。

    

    雖然說,對於曆代的天子而言,這一條規定,隻是潛規則,不一定就會嚴格的遵守。

    

    但大體上還是能夠保證,所有的官員們,都能夠受到最大的優待,不會死於非命。

    

    宇文虛中暗自苦笑。

    

    自己應該不是那少數一部分,運氣倒黴透頂,因為天子一怒,從而遭遇不測的一份子吧?

    

    就算梁師成的能量再大,和天子的關係再怎麽密切,也難以說動天子對自己下毒手吧?

    

    想到這裏,宇文虛中頓時露出淡淡笑容,坦然麵對梁師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