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白蛇傳 第一百二十五章: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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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吹拉彈奏的娶親樂隊,分列在迎親隊伍的兩側,用盡全部心思,努力演奏歡快的樂曲。
    錢塘縣縣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迎親的喜事未必每日都有,迎親樂隊也並非隻有他們一家。
    主人家能夠邀請他們的樂隊,賞給他們一口飯吃,已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更何況李公甫作為錢塘縣縣衙的捕頭,雖然並不屬於正式官員,但也是比較出名的吏員。
    李公甫自從升任捕頭之後,在這位置上幹的風生水起,據說頗得縣尊老爺的寵信。
    也稱得上是錢塘縣縣城的一號人物。
    這一次李公甫妻子許姣容的弟弟許仙成親,就連給樂隊的紅包,都比平常人家要厚一些。
    李公甫許姣容夫婦兩人,對許仙向來都十分寵愛,許仙成親這樣的大事情,更加不會有什麽虧待。
    就在前幾天,神出鬼沒又神通廣大的青衣女童,突然卻現身李公甫家中。
    口口聲稱白蛇和許仙的姻緣,本來乃是由天而定,但亦是通過自己之手促成。
    言語中有說不出的沾沾自喜神色。
    然而做為這樁好事的媒人,青衣女童非但沒有開口向許仙,討要什麽紅包。
    反而大方的送給了許仙,以及李公甫許姣容夫婦三人,一筆讓人感到眼神迷離的巨大財富。
    許氏姐弟兩人,還有李公甫都覺得大感不解,連聲推辭,不願意接受的時候。
    青衣女童卻笑著告訴兩人,這算是祂私底下替白蛇,付給李公甫許姣容夫婦,撫養許仙長大的費用。
    青衣女童的說法,讓李公甫許姣容夫婦,還有許仙都不由的生出,十分怪異的念頭。
    這哪裏像是許仙娶了白蛇,反而像是白蛇,娶了許仙,所以青衣女童便付給了李公甫許姣容夫婦偌大的聘禮……
    當許姣容提出來,這不符合禮儀時,青衣女童淡淡告訴幾人,這個世界上,難道有比成仙,還要珍貴的寶物嗎?
    白蛇和許仙成親,是為了報恩千年前,許仙的前世,救下白蛇一命的恩情。
    隻要償還了這個恩情後,就可以功德圓滿,立即成功飛升到天界,成為逍遙自在的仙人。
    這樣的一個成仙際遇,又豈是人間界中,普通的金銀財寶,可以比擬的?
    李公甫許姣容夫婦無可奈何的收下,青衣女童給予的大筆財富,於是迎親樂隊的紅包,便比預定的更加豐厚了幾分。
    拿著主人家給予的豐厚紅包,這隻娶親樂隊中的每一個成員,都恨不得使出十二分的力氣。
    一路行來,演奏的聲音,都比以往更加響亮,更加的歡快不少。
    直到迎親隊伍行走至街角拐彎處,被一手托缽,一手拄著禪杖的老和尚攔下。
    這攔路的老和尚,看上去慈眉善目的模樣,並沒有任何窮凶極惡的氣息。
    然而他隻是站在街道的最中間,便如同一座巍峨高大的山嶺,擋住了迎親隊伍的去路。
    馬背上,從渾渾噩噩狀態中驚醒的許仙,並不知道,這站在街中心的老和尚的來路。
    但還是有人認出了擋道的老和尚,發出一聲驚訝的讚歎,叫破對方身份道,“法海大師……”
    “您這是想要幹什麽?”
    出聲者是一條路上賣力演奏,樂隊中的一員。
    此人驚訝於法海蓄意站在街道中心,攔下了娶親隊伍,所以便停止了演奏。
    隨著他的罷演,原本和諧的節奏,頓時便被打亂,再也不複原先的氣勢恢宏。
    一個接著一個樂隊的演奏人員,跟隨同伴行動,悄悄的放下嘴邊,手上的樂器。
    街道上的氣氛,突然變得凝重無比。
    許仙卻渾不知危險的降臨,端坐在馬背上,不以為然的望著攔路的法海。
    暗覺不解詢問道,“今日是許仙的大喜之日,大師能前來捧場,乃是許仙的榮幸。”
    “不妨請大師稍等片刻,自有盤纏奉上……”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法海驀然睜開了一直緊閉的雙眸,掠過驚人的神光。
    接著輕輕提起柱在地上的禪杖,然後輕輕的向地麵一頓。
    “轟”的一聲巨響。
    仿佛晴天霹靂般的聲音,響徹在每一個迎親隊伍人員的耳邊,讓人覺得頭暈目眩。
    許仙目光呆滯,不知所以的望著法海。
    他連法海的真實身份,都一無所知,根本就不知道,這老和尚是為了什麽而來。
    法海卻沒有多餘的廢話,直接向許仙道,“施主福緣深厚,和我佛有很大的緣分。”
    “何不隨貧僧一起,參悟正果?”
    聽到法海的說辭,不僅僅是許仙覺得不可思議,就連其他人等,都有些莫名其妙。
    在場的眾多人,不管是誰,都從來沒有遇到,攔著娶親隊伍,要求新郎官出家的古怪和尚。
    即便先前認出法海身份的那名樂隊演奏者,都瞪大了雙眼,仿佛突然不認得了法海。
    在他想來,作為金山寺主持的法海,向來是德高望重的高僧大德,怎麽會做出如此出格的舉動?
    許仙眼神中終於恢複了幾分神采,上上下下打量了法海一眼,突的噗嗤一笑。
    法海也不惱火,反問許仙道,“施主何故做笑?”
    許仙好像沒有聽到法海的詢問,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嘴唇微動間詢問道,“大師是不是和我家娘子有仇?”
    “否則怎麽會無緣無故,站在街道中心阻止我們成親?”
    法海聞言啞然。
    他似乎是第一次認識許仙,仔細的觀察了許仙半晌時間,才幽幽歎息道,“許施主果然不是那麽簡單……”
    “那麽,你願意跟隨貧僧一同誦經拜佛嗎?”
    許仙嘴角微微一扯。
    真是沒臉沒皮的老和尚,跟著你一起誦經拜佛,又能有什麽好處,比得上大美人軟香溫玉在懷中?
    青燈常伴,枯坐佛前,隻是那些失去了一切的失意者,沒有辦法的選擇。
    我許小乙大好青春,還有無數的美好生活,都沒有享受過,又怎麽願意和你一起出家?
    白蛇固然是千年的蛇妖,然而卻長的貌美如花,端莊秀麗,實在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況且聽青衣女童和白蛇的說法,隻要能夠協助白蛇,讓牠報恩後功德圓滿。
    就能夠和白蛇一起,飛升天界成仙。
    隻要是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會選擇和白蛇在一起,而不是和一個老和尚,一起誦經拜佛。
    許仙突然覺得有些可笑。
    在不久前,他心中還暗自覺得,被青衣女童,強迫自己和白蛇成親一事。
    頗為心不甘情不願。
    認為青衣女童和自己的姐姐,還有姐夫,根本就沒有顧及自己,便安排好了一切。
    他的意見似乎完全不重要,就如同棋盤上的一枚棋子般,任由棋手隨意擺布。
    然而遇到法海後,許仙才醒悟過來,世界上的事情,最怕的還是一個對比。
    比起被人按著頭和白蛇成親,法海想要讓他出家,常伴青燈古佛,還要更加的惡劣。
    對青衣女童和許姣容的埋怨,在法海麵前,頓時如同一縷輕煙,全都消散不見。
    兩相比較之下,嬌妻在懷,就算做不到同古人那樣舉案齊眉,最終如果能夠成功飛升成仙。
    豈不比坐在蒲團上麵,敲打著木魚,有口無心的誦經拜佛,要美妙無數倍?
    法海望著思緒不定,滿臉掙紮不已的許仙,突然隻覺滿心的苦澀,道途昏暗。
    對他來說,手無縛雞之力的許仙,隻要輕輕的吹一口氣,就能夠讓他陷入到生死不明的危險中。
    然而身為佛門弟子,自然不會做出這等,有違佛法,隨意殺戮凡人的事情。
    即便這個凡人,和白蛇有莫大的淵源。
    終究也隻是一介凡人。
    可惜和白蛇之間的道途相爭,卻容不得法海,有任何的猶豫,否則便會麵臨走火入魔危機。
    因此隻能夠委屈一下許仙。
    幽幽的歎息聲,剛剛出現虛空中,法海手托“法音金缽”,握著金色禪杖。
    突的欺身向前,朝馬背上的許仙撲上來。
    白光一閃,許仙從馬背上消失不見,一片雲彩,倏然飛速掠向了虛空高處。
    錢塘縣縣城街道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叫聲音,人人奔走相告,新郎官被劫的事情。
    許仙隻覺眼前一黑,重新恢複視力時,便駭然發現,自己已經不在馬背上麵。
    而是跌坐在一朵雲頭上,身旁就是那位法海,身下則是飛速掠過的大地。
    第一次騰雲駕霧,其實並沒有讓許仙覺得,有什麽不適應的地方,反而顯得有些平靜。
    就連暗中觀察他的法海都暗覺奇怪。
    許仙臉上神色古怪,轉頭左右張望了好長時間,最終目光落在法海的身上。
    不知為何,法海心中突然覺得有些驚悸。
    他左思右想,都不知道,自己這一份突如其來的驚悸感,究竟是因為什麽而來?
    許仙跌坐在雲頭上,任由法海帶著自己,向金山寺急速飛掠,並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事出反常必有妖!
    法海想起來,許仙對自己的侃侃而談的畫麵,相比眼下的沉默,覺得格外的不妥。
    許仙雙腿顫抖,費力地從跌坐的狀態,想要憑借自己的力量,從雲頭上站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時時間,在嚐試無數次的失敗後,他終於和法海一樣挺著身軀。
    迎著晚霞,筆直的站再雲頭上,眺望遠方。
    眼見著在夕陽之下,金光閃閃的金山寺,出現在視線當中,法海卻沒有任何的喜色。
    因為許仙突然毫無征兆的一聲發問。
    “大師,你覺得自己,鬥得過那青衣女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