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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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唐天,大學期間學習考古專業,後來通過家裏的一點關係,在京都某考古相關的科研機構工作。原想著一生就這樣平庸卻安穩的度過,沒想到一次看似正常的工作外派經曆,改變了我對於這個世界的看法,也讓我對家裏長輩總是閉口不談的往事產生了許多疑惑。

    

    外派發生在2017年的年底,應川郡省文物部門的邀請,單位派我作為專家參與協助對張獻忠江口沉銀遺址的發掘。至於單位為什麽選派我去,可能是看在我祖籍是川郡,家裏祖輩建國前從事文物生意,建國後改製成為文物研究學者,在川郡文博圈子有著很大的影響力。而且恰好負責發掘江口沉銀遺址的考古隊隊長老劉是我父親的老朋友。這裏裏外外歸結到一起,便隻能我去了。

    

    我出身於嘉陵江邊的安漢唐家。安漢唐家這四個字,便是整個巴蜀地區文物鑒定的牌匾,東西隻要經過安漢唐家鑒定,便不會引人懷疑。家裏世代流傳著一本名為金石玉微錄的古籍,據說是戰國時期樂正子春留下來的。樂正子春是戰國時期著名的文物鑒定大師,魯國著名的鎮國重器“饞鼎”便是由樂正子春鑒定。樂正本是宮廷裏司管音樂演奏的官職,可能由於久居皇宮見多了奇珍異寶,子春便修煉出了獨到的鑒定法門。據爺爺說,唐家人得到金石玉微錄的時候在秦代初年,從此世代延續,不斷的將鑒定心得補充至今,奠定了安漢唐家在文物界中頭等地位。這種延續性的記錄對於鑒定顯得尤為重要,因為文物與人一樣,都是伴隨著社會發展而發展,比如在樂正子春的那個年代,青銅器是一等一的重器。而到了魏晉時期,中國南方大量的生產青瓷,導致瓷器鑒定的出現。而到了明代的宣德年間開始出現宣德爐,景泰年間開始出現如今價值昂貴的掐絲琺琅,這又對銅器鑒定提出新的要求。唐家的金石玉微錄中不止包含了大量的文物鑒定方法,而且還記載了諸多的堪輿之法和奇人異事,比如魏晉年間家裏先祖記載的村裏小孩偶遇陰兵借道,撞鬼後連夜發燒不見好轉,需取烏骨雞的雞骨磨成粉末喝下,可驅鬼琺邪等等。

    

    其實在我看來,真正讓唐家在巴蜀文物界站穩腳跟的是其控製的文物流通渠道。在清代,由於西方列強的壓榨掠奪,全國範圍內的盜墓活動異常猖獗,自然便有了火熱的文物流通。那個時候的川郡和渝都還是一個區域,倚仗著獨特的地理位置,巴蜀地區成為向西方和全國各個港口走私文物的中樞要地,這也是為什麽許多早期的海外探險家登陸中國的起始站除了新疆,就是在川郡。川郡境內最重要的長江沿段、嘉陵江和岷江以及通往雲南西藏的茶馬古道都被唐家控製,形成了唐家五大航,分別是牧馬航、武侯航、青羊航、雙流航和龍泉航,這個字是川郡晚清民國時期盜墓行業的黑話,其形成的原因可能是運輸文物通常以水路為主,而且也寓意其起航豐收。唐家五大航中最重要的是位於省府核心所在的武侯航和青羊航,主要走私一些瓷瓶金玉一類的小件,而牧馬航則主要走私一些較為大件的唐宋佛像,在民國年間川內軍閥混戰的時候,唐家的牧馬航也發生過一次大的動蕩,許多金佛石佛都被藏在了牧馬航附近的牧馬山中,這也是最近幾年在牧馬山開放的房地產商或者考古隊頻頻發現佛像的原因。雙流航位於青白江附近,主要負責向外出口和接納一些古籍善本,如敦煌講經洞中出土的大量經卷。龍泉航雖然也被稱為航,但是它與水運關係不大,是一個基於茶馬古道的航口,主要運輸一些見不得人眼的貨。記得在民國年間,曾經有獨特癖好的法國人從唐家的龍泉航運輸過一批來自西域沙漠中的女性幹屍帶回法國。時光流轉,抗戰時期唐家五大航便成為為革命服務的地下點,發揮著重要作用。建國後,許多航口從明麵上已經銷聲匿跡,但是暗中的交易仍在進行,或在一個茶館,或在一家酒樓。如武侯航在現今武侯祠附近,青羊航在今青羊宮之旁,龍泉航成為了現今的龍泉驛。話說回來,唐家在巴蜀並不是一家獨大的局麵,還有剩餘的六大家族與其相互製約,分別是陳家、譚家、張家、潘家、周家和劉家。這些家族各有能人,不過這裏先不多說,後麵慢慢道來。

    

    還是回到咱們這次外派,從都京起飛,到蓉都也快,不到三小時便抵達了蓉都的國際機場。現在是盛夏時節,一下飛機就是一股濕熱襲來,讓人一瞬間有點喘不過氣來。

    

    “唐老師?請問您是京都來的唐老師嗎?”剛一走出機場,一個戴著卡其色鴨舌帽,皮膚黝黑的小夥舉著個寫著我名字的紙牌靠近我。

    

    “你是?”我遲疑道。上飛機前劉叔也沒說派啥人來接我,我還準備著自己坐車去眉山。

    

    “唐老師,我是郡考古所的小馬,劉隊叫我過來接您!”小夥笑道。

    

    “好嘞,那咱們走吧”我心裏一想,這下還真方便了,不用來回倒騰公交,雖說川郡是自己家鄉,朋友眾多,但是這次外派說不清楚哪天結束,也就沒有聯係他們,省得給人添麻煩。

    

    “小馬,你們工地現在進展得怎麽樣了?”我一上車便問道。(考古工作者一般把正在發掘的遺址稱為工地)

    

    “這。。。。。。”隻見小馬麵露難色,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

    

    “工地有啥情況都給我先講講,你們劉隊是我叔,我能幫上忙的肯定盡量幫!”我說道,心裏想著要麽是他們考古經費不足或者遇到了發掘方麵的技術難度。

    

    “哎,唐老師,今晚本來是劉隊親自來接您的,沒成想,這正準備出發的時候,工地又出事了。”

    

    “啥?!什麽事情?!”我見小馬歎氣,心裏難免吃驚,考古工地這幾年因為工作原因沒有少去,大家或多或少都有難處,但還從來沒有見到過這種表情的,給人一種像家裏死了人一樣的感覺。

    

    “唐老師,您相信鬼嗎?”小馬沒有立馬回答我的問題,倒是反問了我一句。

    

    “這個吧。。。。。。世界無奇不有,我不排斥。”按理而言,我們做考古一行對外是馬克思主義無神論者,不能相信這些。曾經一個同事就因為就酒桌上給人瞎吹考古見鬼的事情被調查丟了飯碗。所以我也不太敢直接回答小馬。

    

    “我們工地。。。。。。有鬼!”小馬一邊開車一邊說道,對麵的車燈打在他的臉上,顯得異常的蒼白。聽到這話,加上車裏空調開得過低的冷氣使我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不可能吧?怎麽會有鬼呢?你們是不是挖到什麽奇怪的東西了?”我問道。

    

    “哎,我以前本來也不相信的,沒想到最近這一連好幾天了,都遇到奇怪事,我還親眼見到過,不過我說再多唐老師您可能也不相信,還是等到了工地,劉隊給您講,您親自看看去。”

    

    小馬說完這話後,不論我怎麽套話都不再說工地相關的事情,好似在排斥著些什麽。加上旅途的疲憊,後來我幹脆也不問他了,車裏變得安靜下來。小馬沉默的開著車,就像具機械的木偶,透露著絲絲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