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乘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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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別愣著!墓室快塌了!咱們再不走,都得陪葬!”良博手捂著鼻,大聲喊道。
“哎呀,從墓道走肯定來不及!”周慕兒焦急應聲道。
話語未落,狐棺哐當一下,發出巨大的聲響,棺身裏不斷向外噴湧著塵灰,電筒燈光下,像極了一口噴泉。
“該不會還有頭子?奶奶的,老子該不會真折這兒吧!”良博緊張地說道。
我用手撲打著灰塵,在金石玉微功的加持下,明顯可以感受到狐棺裏噴出的土灰中包含著濃厚的水汽,同時依稀可以聽見澎湃的江流聲。
“難道狐棺下麵是江?”我快速琢磨著,這座墓的開口本來便臨近江邊,想想還真有可能。
“轟隆隆!”墓室裏回蕩著巨大的轟鳴聲,這是即將塌陷的預兆。
“啊!”良博憤怒地大吼道,發泄是人們麵對死亡恐懼的最後安慰。
“或許還有一線生機,敢不敢賭一把?”我急切地問道。
“跳進狐棺!”時間緊迫,也來不及等他們決定,我一邊大喊著,一邊縱身跳向狐棺。
“媽的,反正死一塊也是死!”良博爆著粗口,跨著步也衝了過來,周慕兒緊隨其後。
“咳咳!”濃烈的煙塵,嗆得人難以呼吸。
下一秒,雙腳的腳心傳來一股劇痛,我不由得跪了下去。入眼處昏暗無比,來不及打電筒,胡亂的摸著四周,身體裏金石玉微法帶來的效果急速的退卻,從摸著的質感感覺,我像是在一塊木板上。
“砰!”兩聲沉悶的撞擊聲響起。
“嘩啦啦!”
“啊!好痛!”周慕兒的痛呼,夾雜在嘈雜的水流聲中。
“轟隆!”黑暗中又是一聲巨響,引動得身下的木板劇烈晃動,水流洶湧的拍打在木板上,濺起冰涼的水花,淋了我一身。於此同時,明顯可以感覺到頭上撒下大量的灰土。
“上麵墓已經塌了!我們在江裏!快走!這個洞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會塌!”良博焦急的大吼聲從我身旁響起。
正當我準備應聲時,身下的木板突然動了,一股像是平時在遊樂園坐過山車才能體驗到的離心感,頓時襲上心頭,我連忙平躺在木板上,雙手用力抓拉著,盡量產生更多的摩擦力,以尋得安全感。
“噔!”的一聲,像是火車疾速駛過山洞的聲音,刺眼的白光,令人耳膜生疼的風壓,充斥著我的大腦,一時不能適應,緩了大約五六分鍾,才微微虛眯著眼,掃視著周圍。
天藍得很透徹,陽光透過白雲灑下,在清新的空氣裏帶出一串五彩的光斑。我正臥躺在一棵兩米左右的枯木上,枯木的根部似龍角般四處飛揚,半埋在碧綠的江水中,隨風劃行,濺起晶瑩剔透的浪花。
大江寬廣,兩岸翠山高聳,偶爾傳來幾聲猿啼,好似在提醒,我已經從墓裏活著出來了。
“看來真的賭對了!”我半坐起身子,看了看腳踝,還好剛剛的劇痛沒有大礙,隻是扭傷,休息一下便會好。
“隻是不知道周慕兒和良博去了哪裏?”我四下觀望,目光所及的江麵,除了我以外,便無他物。
“難道墓下的山洞塌了,他們正好沒逃出來?”我琢磨著,“夥頭子,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無奈的時候太多。”
我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慢慢將身子挪動到靠近枯木根部的地方,斜倚在上麵,根據太陽的高度和周邊的山勢,推算著所在的方位。
“看來真是順風順水,這方向正好是從長安到果城,待會兒找一個水流緩的地方上岸,老在江裏待著,也不安全,別好不容易逃出來,結果撞個石頭完蛋了,豈不是成了唐家笑話。”我心裏想道。
江風靜謐,白雲悠悠,我斜躺在枯木上,搖晃著腿,感歎著活著真好。可能因為沒有擺正,後腦勺正好嗑在了枯木堅硬的樹根上,疼得我直接坐了起來。
正是這一碰,讓我突然警醒,這一切的幸運,看似是個巧合,實則沒那麽簡單。
我慢慢從枯木上站起,江風拂麵,愈加清醒,扭頭看了看枯木的根部,一股血氣突然從腳湧向大腦,心中的不解、老一輩人不言的秘密,好似又近了一步,又好似這江霧般,間隔著,迷蒙卻清晰。
墓葬裏頭子的下方,不可能恰好有一截枯木飄過,這枯木可能在古代建墓的時候便存在。
碧江上,乘枯木而行舟,讓我想到了一個古老的傳說,仙人乘槎,槎在古代是指枯木樁子。
相傳很久以前,有位追慕仙道的人,認為仙人是住在海裏的仙山上,一直渴望拜見仙人,求得仙丹以求長生。某一天,他在東海旁漫步,恰好看見海上遠遠的浮現著一座巍峨入雲的大山,以前東海上從未有次山出現,他認為這肯定是仙山,看來是自己的仙緣到了,於是便向東海灘上跑去。
說來也巧,正好東海邊漂浮著一個枯木樁,這人便站了上去,任由枯木樁化為行舟,向東海裏浮現的仙山而去,給世人留下一個難忘的背影。
自此以後,東海海濱村落裏的人們便傳他已成仙,口耳相傳,成為了仙人乘槎的故事。
而我現在,可不就是在乘槎嗎?
剛剛在墓室裏,金石玉微法能夠運轉,自己在普通人眼裏,難道不像仙人嗎?
為何這幾次夥頭子,在墓裏金石玉微法便可以運轉,出了墓便絲毫動靜都沒有?
人死了,化為歸人,肉身安葬歸土,神魂歸黃泉。明清小墓,埋得淺了,在土裏,夥頭子時,金石玉微法沒什麽動靜。漢唐大墓,埋得深了,接近黃泉,夥頭子時,蘇醒的可不止唐家的功法,陳家、周家都有感應。
難道,這便是黃泉之上的秘密?
上九天,下黃泉。
欲上九天,先下黃泉。
或許,黃泉之上,便是離天道最近的地方。
老一輩人,在黑山穀到底遇見了什麽?
或者說,黑山穀裏的黃泉之上,當千燈樹綻放花火,又是什麽場景?
我搖了搖頭,太多的不解縈繞在心間,這些隻能一步步來,當下首要的是先上岸,找個地方聯係譚南兮,畢竟譚姨死前的叮囑,勿亂點,生別離,聽起來很重要。
可惜,良博答應我夥完這個頭子,便告訴我譚南兮的聯係方法,結果他和周慕兒皆不知所蹤。
江流減緩,白霧中悠悠飄來一串女聲。
鳥鳴桑葉間喲,葉綠條複柔嘞。
攀看去手近呐,放下長長鉤喲。
我微微皺眉,這歌好耳熟,算算時間,我在江上飄了大半天了。
“難道。。。我到了。。。”我心裏的念頭還沒過,江霧隱約中,一席竹筏,獨坐著一位披著蓑衣,全身素黑的女人,手裏拿著一根長長的細黃竹竿,竹竿上掛綁著的白色麻線在水裏不停的抖動,麻線在水裏起伏不定,陽光透過碧波,依稀可見,一個手掌大小的鐵陀螺,悠悠的在江水裏旋轉著。
她釣的不是魚。
是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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