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0四章 懂樂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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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呲!”
    我將頭探出水麵,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張子玉緊跟著冒出,揉搓著臉上的水漬。
    “這是哪兒?”張子玉問道。
    我比了一個住嘴的手勢,環視了一眼周圍,使了個眼神,現在情況不明,還是盡早上岸為好。
    夜晚的霧氣,是江麵最為靈動的舞者,時而成團,時而分散。皎潔的月華撒下,清風吹動起星星點點的柔光,一切美好,都輕披在舞者的曼妙的薄紗上。
    我與張子玉靠在岸邊的樹下,擰著衣服上的水。按道理,我們是盛夏時候進的潘家陰場,才沒過一天,盛夏的江水,就算夜深,也不至於冷得這麽刺骨,給人一種秋意。
    我沿著江流的方向,看了看周圍的山口水口的走向,越看越覺得奇怪。這個地方,我再熟悉不過,這裏正是唐家懂樂府所在的區域。懂樂府於唐家,相當於淩雲府於張家,是唐家的大本營。
    自蜀七門成立以來,唐家的核心代表一直是懂樂府。這幾百年裏,懂樂府的位置根據不同的社會發展過程,不斷的在變化,時而在四川的南充,時而在成都的武侯,甚至最遠時,曾經在西藏拉薩立府。現在的唐家懂樂府,是由爺爺輩選擇的,搬到了老成都的水路南大門,眉山江口。
    用爺爺的話講,江口這個地方上風上水,兩江合並,孕育仙氣,遠離市區的繁華,正是養老好地方。唐家的長老會,基本上都是老年人,爺爺領著他們去江口考察後,整個唐門的核心便都搬到了江口。用長老會的話說,“都現代文明社會了,不用打打殺殺,錢讓年輕人去運轉就行咯,活得越久越好,為祖國貢獻多一份力。”
    江口,這個地方,是過去古代走水路進成都的樞紐,是正兒八經的成都水路的南大門,得名於兩江交匯之水口,是流經都江堰的岷江和流經成都的府河相匯之處。宋代的大文豪蘇軾、蘇洵、蘇轍便生活在離江口不遠的地方,考取功名、為官出仕時,所走的水路起點,便是江口。
    至於唐家的核心機構為何叫懂樂府?是因為唐家祖祖輩輩傳承著一個信念,“搞文物鑒定和機關製作,隻要不故意得罪誰,江湖上基本上都是朋友,誰會不喜歡身邊有位鑒寶大師呢?生活要懂得樂趣,常樂、長壽、長傳承。”
    不過,爺爺和長老會選擇將懂樂府搬到江口,是發生在爺爺從黑山穀回來後。這些年,四川考古隊在江口陸續發現了許多重要的文物,讓我不得不思考,懂樂府搬到江口,是不是還有更深的意義?
    唐家,似乎在等著什麽?又像是,在守著什麽。
    就像張家人守著南充鶴鳴山上的白塔一樣。
    “子玉,咱們進陰場的地方,是成都北門的城隍廟電器市場,結果水井裏出來,卻到了江口,現在開車,也都好長時間。”我將濕漉漉的外套,披在身上。
    “江口?你們懂樂府不就在江口嗎?”
    “這相當於,潘家陰場可以直通唐家懂樂府啊!”張子玉一臉震驚道,同時微眯著眼,打量我。
    “別想多,我以唐家家主身份告訴你,潘家人我根本不熟。”
    “不過謝謝你的提醒,看來回頭得讓長老會派點人,盯著這江麵了。”我拍了拍張子玉的肩膀,說道。
    “咕嚕嚕!”張子玉的肚子發出一陣響聲。
    “看來挨刀飯也不頂餓呀?走,咱倆吃點東西去!”我笑著道。人,剛剛死裏逃生,神經往往是麻木的,需要刻意的笑,才能有所緩解。
    “估計潘家、劉家已經給我倆掛了黑牌,雖然現在在唐家的地盤,但你不能回去。”
    “淩雲府、懂樂府外,肯定全是眼子。”張子玉說道。眼子,巴蜀夥頭子行話,一般指望風的人,相當於探子。
    “剛剛妖花園裏,我倆若是死在了陰場,也就罷了,沒人知道。”
    “結果我們在潘家、劉家人的麵前,活生生的消失了。。。恐怕接下來。。。這外麵會比陰場裏更亂啊。。。”我望著江月,歎了口氣。
    “羅永培和那個鬼裏鬼氣的包弼臣,都嚷嚷著天下大亂,唐天,我怎麽有種被人當槍使的感覺?他們的想法,的確通過我們實現了。”張子玉沉聲道。
    “嗯,的確,這倆似人非人,都盼著天下大亂,肯定有原因,說不定和我們探尋的蜀七門的秘密也有關。”我點了點頭,帶著張子玉攀上江岸,向不遠的江口古鎮走去。
    江口古鎮裏的建築,主要是清末民國的吊腳樓和磚瓦房,以前這個鎮子非常繁榮,過往的商人遊子都選擇在這裏過夜。現在因為時過境遷,變得人煙稀少起來,月亮高掛,隻有一家賣麵的小店,還開著燈。
    昏黃的瓦斯燈,隨著起伏的江風,將影子拉長搖曳。
    “來來來,隨便坐嘛!”
    “兩碗啥子麵?”
    老板是一位中年婦女,一見我們進來就熱情的招呼道。
    “兩碗牛肉麵,麻煩了!”我說道。
    “要得!”
    “你們兩個娃娃兒,這麽晚了衣服咋打得這麽濕哦?遊夜泳哇?”
    “現在是夏末,天氣已經開始冷咯,不像前段時間熱,遊起舒服,小心遊的時候,抽筋!”
    “來來來,衣服都濕透了,年輕娃娃不曉得愛護自己,把上衣脫了嘛,嬢嬢給你們拿去烤一哈,一會兒幹了再穿!”
    老板娘笑容滿麵,一定要讓我和張子玉將上衣給她烘幹,實在是盛情難卻,我和張子玉隻能打著赤膊,吃著辛辣的牛肉麵。
    “等等,剛剛老板娘說,現在是夏末?”我突然一個激靈,一股寒意直達心間,全身開始冒虛汗。
    我明明是盛夏進的陰場。
    結果跳個井,出來就夏末了?
    我的時間,又少了一個多月。
    “呼呼!”我大口喘著粗氣,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沒感覺身體有太大變化。
    如果算上之前南充白塔跳江和去西安山裏夥頭子所消失的時間,我這段日子裏,被偷走了太多歲月。
    但我的身體卻沒感覺有什麽異樣。
    我眉頭緊皺,細思極恐。看似我被偷走了歲月,但我其實沒有變老,如果換個角度看,這段時間的經曆,實際上是在給我增加壽命。
    那如果。。。我掌握了這個關鍵。。。是不是可以。。。永生?
    “唐天?”張子玉看我神色不對,搖晃著我。
    “子玉,你別驚訝,聽我說。現在是夏末,咱們在陰場裏跳井的一天,外麵已經過了一個月。”我壓低嗓音,耳語道。
    “什麽?”張子玉瞪大雙眼,看了看我,又問了問老板娘現在的月份後,嘴巴也跟著張大。
    張子玉長吸一口氣,將筷子一放,顧不上吃麵,左手悄悄放在桌下,掐著訣,手指不斷觸碰,使出了張家的十八飛星,算了起來。
    隻見他越算身體顫抖得越厲害,臉色也開始發白。
    過了大概一分鍾,張子玉將手重重的在桌上一拍,而後迅速捂著嘴。
    “怎麽啦這是?”在小店內屋烘烤衣服的老板娘聽見動靜,正欲過來。
    “吃太急,差點噎著,沒事兒沒事兒!”我連忙說道。
    張子玉閉目,沒有說話,顫抖的手放了下來。
    我看見,他的手心,有一團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