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0五章月入錦官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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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陽境裏,我看到了一個男人。”張子玉擦拭著嘴角溢出的鮮血。
    “著上身,背對著我,手裏拿著火把,雙臂高舉著,他的身邊,火光異常明亮。”
    “火光之下的身影,搖曳扭曲,溫度很高的樣子。”
    “看得清人臉嗎?這個男人在幹嘛?”我連忙問道。
    張子玉慢慢搖了搖頭,一臉無奈。
    “哎,這個背影,總給我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是當我用十八飛星進一步推算時,他好像察覺到我一般,微微側臉,就那一瞬間,我的陰陽境崩了。”
    “他的前麵,好像還站著不少人,看上去像是在主持祭祀。”張子玉說罷,便閉目養神,恢複著身體。
    我沒有繼續搭話,靜靜地端起茶杯,品嚐著夏末夜晚略帶溫熱的香茶。腦海裏不住地思考著,張子玉用十八飛星求問的是什麽問題?看到的男人又是誰?為什麽會覺得熟悉?如果他覺得相識的話,或許我也認得。是蜀七門的人?還是其他?
    “一切緣起,歸為何人?”
    “這是我向天道的求索。”張子玉睜眼開口道,眉峰緊皺。
    “看來咱們遭遇的一些事兒,和人有關啊!”
    “是人就好,我就怕不是人!”我拍了拍張子玉肩膀,示意他放鬆一點。畢竟人生在世,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不如糊塗點好。
    “不過,你小子隱藏得挺深的,據我了解,張家十八飛星達到陰陽境的人,不出三個。沒想到,你這麽年輕就達到了!”我給張子玉添茶道。
    十八飛星,是張家的獨門絕活,也是千百年來,帶領蜀七門在時代洪流中艱難前行的燈塔。張家因為有著十八飛星,可以提前預知到天下大勢,所以往往能夠提前安排打算。
    十八飛星作為占卜術,境界有高低之分,一些境界較低的張家子弟,掌握了十八飛星的些許皮毛,而張家所在的淩雲山又離繁華都市較近,便經常下山,混跡江湖,給人做些測年算命之類的活兒,一些做得大的,還開起了公司,賺了些俗世的錢,捐到淩雲山的寺廟裏,當作香火錢。
    但以我這麽多年與張家打交道來說,一直以來,有種感覺。張家的十八飛星,占卜命理隻是表層,或者是張家人在我們麵前故意展現的麵容,十八飛星很可能是一種修煉術。之前我翻看金石玉微錄的時候,查閱了自清代以來,唐家賣給張家的文物清單,發現大多數都是與修煉相關的器物,比如鎏金銅佛造像、天師印、墨鬥等法器。而十八飛星的高級階段,便是蜀七門中流傳的陰陽境,據說到達此境界,可以通曉天下事,行造物者之所行。
    “我道境還不穩,陰陽境維持的時間不夠的。”張子玉歎息道。
    “咱們得想想了,接下來怎麽辦?”我說道。
    “我們估計都掛了黑牌,成都怕是不容易進去,就算進去了,恐怕也難活著出來。”張子玉手捏著茶杯,說道。
    “潘家陰場這趟,現在也說不上,我們到底是被誰利用了?但總有種,被人當槍使的感覺啊!”我低聲說道。
    “的確,陰場裏咱們遇到的羅永培,還有那個妖裏妖氣的包弼臣,都嚷嚷著天下大亂。現在可好,劉家、潘家肯定是對上了,搞不好還會對唐家和張家出手,認為我和你在裏麵攪動是非。”張子玉沉聲道。
    “哎,變天了,蜀七門也開始亂了。”我搖頭扶額道。
    “你還記得嗎?跳下井裏的時候,羅永培嘴裏喊著一句,好像是江口什麽。。。。。。”張子玉琢磨道。
    “待得江口月起時,千燈漁火共相隨。”我說道。
    “現在外麵正好有月亮,咱們也正好在江口!”張子玉一時激動,將茶杯中水潑灑出來。
    “理是這麽個理,但是你看,現在這江麵,黑黝黝的一片,哪來的千燈漁火?”我朝著麵店的大門望去。
    “現在是夏末,再過大概十四天左右,有一次滿月,咱們那個時候在江口的岸邊,看看會不會有什麽。”
    “過去經常用的對語,月起對日出,日出如火似圓,月起便如冰似圓,估計是指江岸天際緩緩升上一輪圓月的時候。”
    “不過羅永培死之前,給我說,我在陝西墓中讓去九眼橋尋的妖,是字妖,而子妖就是包弼臣。”我說道。
    “什麽?”張子玉震驚道。
    “無論如何,咱們得去找他,去九眼橋。”
    “開車或者坐車,走陸路都容易被其他家的點子給察覺到,隻能走水路。”
    “江口這一帶,唐家還是有把握,不會讓點子發現。我聯係條船,咱們從江口出發,一路沿江逆行,過黃龍溪古鎮,直達九眼橋。這條水路,以前是唐家牧馬航走水路到雙流區,搬運大宗佛像石雕用的,沿途都有我們的人,就算出了事,也能照應。”
    我見張子玉點頭,便立馬借用了麵店老板娘的手機,給張文的私人手機打了過去,用了暗語,聯係了條船,同時讓他告訴唐家長老堂,江湖已亂,提防著劉家和潘家,清理掉我到九眼橋水路上的所有點子,不用管是哪家人,不能走漏了一點風聲,見到點子,便殺掉。
    通完電話後,在老板娘熱情的“慢走”聲中,我引著張子玉朝著無人的渡口走去。
    此時,已是夏末深夜,江口的月色與霧氣矯揉在一團,顯得濃厚了許多。江風拂麵,帶來夏末特有的溫中帶涼的體感。
    “嘩啦啦!”
    江水拍打著岸邊。
    黑夜中,突然一點火星亮起。
    是一支點燃的煙鬥。
    煙鬥在空中劃過一道道弧線,比畫的是唐家的暗語,示意著我安全,可登船。
    一個頭戴草編氈帽的老者,站在江麵上下起伏的一葉扁舟上,給我行禮。
    登上扁舟,才發現這個船很小,內部空間恰好夠坐我和張子玉兩個人,還得是膝蓋對著膝蓋,才能坐下。老者彎身將煙鬥探入江中,火星隨之熄滅,而後拾起長木槳,一言不發,駕駛著一葉扁舟,披著月光,在搗槳聲中,載著我們快速逆流而上。
    將手放入冰涼的江水中,心中感歎著,張文這小子在關鍵時候還是靠譜,安排的人力船,這樣就沒有了航運發動機的聲響,減少了被點子發現的幾率。
    搗槳聲與江浪聲混為一片,加上連日的緊張,不由得打起來屯。
    月色匆忙,一葉扁舟,直入錦官城。(錦官城,舊時成都的別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