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曲終人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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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富貴感恩沈複興兩夫妻在最困難的時候收養了自己,雖然當初動機也不是那麽純潔。
但畢竟滴水之恩不能忘,平常罵的再難聽也就忍著了。
唯有已故父母,是沈富貴的逆鱗。
王桂英不同意把茶廠劃給沈富貴,一氣之下居然辱罵了沈建強和吳桂霞,結果被書記沈大慶一頓訓斥。
“我看這樣吧,複興啊,等富貴簽好離婚協議後,你就給他一千塊現金,讓他外麵去租房,這樣也對得起他了。”
王大壯依舊偏幫的沒底線。
“書記,今天我讓您過來主要是當初買茶廠是您經辦的,我爸、興叔和你又是發小。興叔,嬸,你們也別欺我當初年幼小,我已經看了我爸的日記。當初我爸十萬塊錢買下茶廠本想自己發展,但後來為了幫助你們家,就拉你們合夥,這些都是對外口頭說說的,也沒簽協議。但茶廠才辦了一年,我爸就和你到縣城做工程去了,茶廠也就廢掉了。不信,你們去村會計那裏查賬!”
“就算當初是你爸付的錢,我們家養你十年,難道抵不過十萬塊錢?”
王桂英知道不能查賬,於是幹脆撒賴道。
“興叔,嬸,當年你們領養我,我很感激,但既然你們讓我走,那也就一碼歸一碼。我就和你們說道說道,當年我念初中最後一年的學費我爸已經都交掉了,畢業以後我也一直在工地賺錢。就算我殘疾後,那一天不是下地幹活?”
“呦嗬,還好意思說,當初你摔的半死不活,我們花了多大的代價把你從死亡線上拉回來,你可知道!”
王桂英氣急反笑道。
“嬸,當初我在醫院的醫藥費好像是工地老板出了八萬塊錢的吧?而且當初我才花了四萬多,你就急急忙忙地讓我出院了。”
其實當初如果多花點錢,沈富貴不至於變成殘疾,這時,眼見這一對夫妻油鹽不進,沈富貴繼續揭王桂英的老底。
“死鬼,你說句話呀,就知道悶聲不吭的讓外人欺負我!”
“咳,咳!……你讓我說什麽?這個……那個……富貴呀,你就換個方案吧。”
沈複興噓嚅道。
“興叔,嬸,這麽多年來我幾時忤逆過你們,但惟獨這件事我堅持自己的意見!”
“爸,媽,你們差不多就好了,那棟破房子計較啥呢?早一天和這個瘸子解除關係,我早一天脫離苦海!”
沈如花跺了跺腳,急道。
“花啊,你傻呀,那棟茶廠占地麵積一百五十多,還有那個大院子有二分地呢!現今的行情最少值個十來萬!”
王桂英恨鐵不成鋼道。
“書記,興叔,嬸,如花姐,既然說到這個份上了,有件事本來我不想說的,但你們實在是有點過了,我隻有如實說了。”
“你這個死……”
王桂英氣急道。
“富貴,有事你說,隻要你說的合理,村裏幫你做主!”
沈大慶打斷了王桂英的喝罵,也阻止了王大壯因為沈富貴剛才沒過問他(就是輕視他大主任),正準備開罵。
“那我就問問你們,如花姐買汽車的錢是哪來的?”
“什麽我的車錢,你這個瘸子,不要太過分!我買車礙著你了?”
沈如花感覺沈富貴胡攪蠻纏了,不由的瞪眼道。
“富貴,你……好好的無緣無故說汽車幹什麽?”
“就是,……你就是在故意岔開話題!”
明眼人一看沈複興兩夫妻說話底氣開始有些不足。
“好,既然你們要我說,我就說吧!我問你們,我媽病故後,那個二十萬保險金哪裏去了?“
“我咋知道,或許保險公司沒給呢。”
“你們就別睜眼說瞎話了,你們敢不敢去保險公司去看看領錢人是誰簽的字?還在騙我,我早就知道了!”
沈富貴想起苦命的母親,不由的直抹眼淚。
“複興,桂花,你們做的太過分了!這件事我還不知道呢,富貴在你們這裏幾年,以前你們罵幾句也就算了,但這種錢都要克扣私吞,你們對得起強子多年來對你們的信任嗎?”
沈大慶氣急怒斥道。
“媽,當初你不是說是舅舅家借的嗎?哎,這……”
沈如花跺了跺腳,嗔道。
“哼!還以為是老實人呢,原來什麽事都記一筆賬,一早就悶聲不響的在這裏等著我們……
王桂英蠕蠕道。
”嬸,不是你步步相逼,我不會說的。這些年,我身無分文,就連老年機也沒有一部,這些我跟誰說過嗎?沒有!我每天要幹幾個小時的活?吃的是什麽?我有跟人家說過嗎?沒有!……“
沈富貴訴說這些辛酸往事時,依舊是雲淡風輕,就像平淡的在敘說一段普通的故事。
但是,沈大慶卻是潸然淚下。他想到了曾經親密無間的發小沈建強,而自己呢?這麽多年也從沒有關心過沈富貴的生活。
“我枉為那一聲‘慶伯’,卻未能及時關愛後輩。枉為一村之長,不能維護弱勢村民的利益。哎!慚愧啊……”
難怪如今沈富貴要疏遠的稱呼“沈書記”,沈大慶愧疚地閉上了眼睛。
“那就這樣定了,複興,桂英還有如花大侄女,你們沒什麽異議吧?”
沈大慶難得的獨斷乾坤了一回。
“那就這樣吧!”
“還有那條破狗記得帶走!”
王桂英憤憤不平的囔囔道。
麵對沈大慶質疑的眼神,沈複興實在是沒有臉麵相對。
王桂英即便有一百二十個不願意,此時在偽裝的外衣被一層一層被剝去的一刻,再也沒有臉麵發出反對的聲音,沈如花則是,隻要能夠解除婚姻關係,其他的都可以談。
王大壯作為王桂英後援,此時也隻得三鹹其口。在書記的高壓之下,隻得起草離婚協議書。
在村書記和村主任的調解下,沈富貴和沈如花這段有名無實的婚姻終於解散,沈富貴除了一條瘦小的小土狗,一棟老舊的茶廠空房外,隻有斷腸崖的三畝旱地。
從此各奔東西,從此蕭郎陌路!
……
隔了一個星期,農曆二月十六日,星期六&sp;,衝龍(甲辰)煞北,宜嫁娶。
沈如花家張燈結彩,高朋滿座。
今天是個的大喜日子,沈如花年後在縣城紡織廠上班,陵縣籍男子袁永華正好是負責沈如花分管六台織布機的修理工,日久生情,今天終於修成正果。
前幾日,雙方家長見麵商定,因為都是獨生子女,也就不存在嫁娶,酒席各自承當。今天女方家辦酒,三日後輪到男方家。
吉時已到,在司儀的引導下,男女青年開始訴說浪漫的愛情。
沒有人看到,一牆之隔的水井邊,形單隻影的站著沈富貴。
他沒有接到宴請,但還是覺得應當來一趟,哪怕是站在門外遠遠地看一眼,也算做一個了斷。
隔壁人家一個年輕少女,正收看著音樂頻道,電視裏播放著一個女歌手在翻唱張宇的《曲終人散》,哀怨的歌聲遠遠傳來:
你讓他用戒指把你套上的時候
我察覺到你臉上複雜的笑容
那原本該是我付予你的承諾
現在我隻能隱身熱鬧中
我跟著所有人向你祝賀的時候
隻有你知道我多喝了幾杯酒,我不能再看你
多一眼都是痛,即使知道暗地裏你又回頭
我終於知道曲終人散的寂寞,隻有傷心人才有
你最後一身紅,殘留在我眼中,我沒有再依戀的藉口
原來這就是曲終人散的寂寞,我還想等你什麽
你緊緊拉住我衣袖,又放開讓我走
這一次跟我讓我徹底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