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暗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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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木南月!
漫天碎石,滾滾煙塵中,兩道白色身影。
如狂風肆虐中兀自飄零的落葉,重回塵世。
似九霄雲階下熠熠生輝的螢火,墜入凡間。
祭壇崩塌,木梓焱看到花珈伸出的手抓了空,便不假思索的跟著躍下,有一刹那晃神。
他異常驚訝的表情收在花珈眼裏,回給他一個燦爛而又慰藉人心的笑容。
花珈本就用了內力躍下,自然追得到木梓焱身旁。
泛著銀灰色光的暗河已近在咫尺,他將圓鼎中的金色粉末盡數倒下。
隻見那銀灰色迅即被金色籠罩住,像是被裹挾著向兩邊退去,猶如在黑暗的荒野中開辟出一條明徑,兩人毫發無傷的越過曾融化了無數屍首的銀灰液體,落入深不見底的暗河。
嶺南人甚少不諳水性,木梓焱自是不在話下,暗河水冰冷刺骨,若是身上有傷口定是難以承受,他的目光始終未離開花珈左右。
岩壁坍塌散落的碎石有些被暗河上層所阻,但還是有不少大塊的石頭砸入水中,花珈忙著閃避間看到木梓焱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好看的眉眼彎起,又開始不著調起來。
他唇角微動,輕浮的聲音已傳入木梓焱耳中,“怎麽,感動的要以身相許麽?”
木梓焱翻了個白眼,想起第一次見麵就曾被這貨調戲,完全是給點顏色就騷話連篇,剛剛竟然還真的為他擔心,轉身便向暗河深處遊去。
木梓焱心道祭壇既和趙家先祖的陳設相似,趙恒又熟知帛書內容,辛星三人進了浮雕岩洞應當不會有大礙,他方才也看了岩壁浮雕,推測那盒子定在藏在這一處水底,一邊向暗河底部探去一邊卻還是仔細聽著身後的聲音有沒有跟上來。
花珈也不知圓鼎中金粉的效力能持續多久,若是這水底下沒有暗道,少不得還要重新浮上水麵尋找出路,倆人在水中閉氣的時間有限,自是緊緊跟著木梓焱潛入河底,手臂的傷口被冰水刺激的麻木了許多,卻沒留意滲出的血液已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線,隻一觸底,便泛出青綠色的光芒。
青綠色不斷蔓延,就像不久前看到在暗河中快速生長的青銅神樹的幻影,倆人對視一眼,順著血線遊到盡頭,一顆高有三尺的火珊瑚赫然出現。
木梓焱眼前一亮,火珊瑚通常生長在海底火山的旁邊,是極陽之物,白天吸光,晚上將吸收來的能量發散出去,對體寒之人猶如瑰寶。
嶺南靠海,幾百年也未曾有人尋到過一支,未曾想竟在這陰陽界見到。
青綠色的幻影直流入火珊瑚,剛一遊近,便覺巨大的吸力襲來,倆人措不及防被卷入火珊瑚底部的漩渦之中。
被旋渦中急速的水流裹挾著,天旋地轉了不知多久,木梓焱被衝上了一個淺灘,他咳出幾口水後左右四顧,卻沒有花珈的影子。
木梓焱打量著身處之地,應是一個狹長的岩洞,不遠處水流嘩嘩穿過,曲折蕩漾,水石莫分。
他逆著水流的方向往回走,希望能在某一個淺灘處看到那個慣以輕浮笑意示人的白色身影,走了半個時辰卻一無所獲。
感覺似有異物卡在嗓子眼裏,吞不下去吐不出來,這種要命的窒息感緊緊抓著他的心。
這時,一陣似有若無的笛聲從一個岔口深處傳來,空靈清透,卻帶著萬鈞之力。
他心神一震,順著笛聲傳來的方向奔了過去。
木梓焱刹一踏出岔口通道的盡頭,被眼前匪夷所思的景象驚住。
一棵巨大的青銅樹矗立在高不見穹頂的石洞中央,三層九枝,青綠色的寒光直映四壁。
青銅樹下四麵環水,水中卻不斷爬出似人非人的怪物。
明明是人形卻目光呆滯,以四肢爬行,說是動物偏偏又身著人的衣衫,卻襤褸不堪。
這些怪物嚎叫著不斷往青銅樹上爬去,隻是每每爬到一半便被龍笛的聲音震下水去。
青銅樹頂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不知方才經曆了什麽,花珈原本攏住的烏發已四散開來,披在染血的肩頭,連臉孔都瞧不真切,白色的龍笛被手掌滲出的鮮血染成緋紅,隻餘淒清肅殺的笛聲傾瀉而出。
水中又接二連三躍出幾個黑衣人,手持短劍,往青銅樹上襲去。
木梓焱足尖輕點,身體已躍至青銅樹下,劈手奪下其中一人的短劍,飛起一腳直踹心窩。
短劍如銀蛇飛舞,劍光所到之處,無論怪物亦或是突襲的人,皆盡落入水中。
卻不想,這些人似隻是打前陣,更多的黑衣人湧出,武功也更為精妙。
木梓焱一時也判斷不出這些人的來路,清理了一圈樹下,便往樹頂而去,想看看花珈的狀況。
剛到花珈身旁,忽覺空中有人影飛至,竟有兩人從寬闊的一側石壁以藤蔓懸空借力蕩了過來。
木梓焱單劍挑飛一人,另一人已跨上樹巔,手中長劍直入木梓焱後心。
笛聲突然高亢,那人尖叫一聲,長劍脫手,雙手痛苦的扶住額頭。
聽到這女子的叫聲,木梓焱驚愕的回頭,扯落她蒙麵的黑巾,隻見她眼耳口鼻無一不流出血來。
“花珈,快停下來!”
聽到木梓焱的喊聲,笛聲一滯,戛然而止,花珈卻身形不穩,噴出一口血來。
笛聲一停,那女子又恢複了呆滯的眼神,一把取下樹頂九鳥之首的錦盒,便躍下水中。
鳥首分離,石洞四壁震蕩,青銅神樹開始下沉。
不過半刻,整個石洞已被埋在了廢墟之中。
花珈隻記得,一片坍塌聲中,有一人接住了自己墜落的身體。
陰陽界的雪原上,白衣男子負手而立,直盯著遠方,已站了兩個時辰。
“公子,你也別太責怪自己。”阿楚手裏拿著一件外袍,卻一直未遞出去。
“突然看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都會下意識的製止。”
“誰也不曾想到,突然中斷全力控製的龍笛竟會傷了心脈。”
他抿了抿冰涼的嘴唇,一時不知該怎樣安慰。
“我應該想到,他本就受了極重的內傷。”木梓焱喃喃道,卻更像是自言自語,幾不可聞。
阿楚突然有些理解這種感受,若是公子受了重傷,自己怕是也會這麽難過吧。
“阿楚,我會在這裏多陪他些日子。”他頓了頓,“那些傀儡是何來曆?”
“似乎和蒼梧有關,派出去的人過兩日便會有消息。”
“嗯,你也該回去了,五嶺最近也不會太平,須小心應對。”
“是。”
阿楚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問出來“銀姑已讓我傳信給木姑娘,讓她盡快回蜀中主持木家,木姑娘對花珈……像是有很大的誤會。”
阿楚斟酌了下用詞,其實她應該是極恨花珈才是。
木梓焱眼中有些霧氣久久不散,“無礙,該麵對的終須麵對。”
羅浮山一役,葉先生和葉家十三衛盡亡,月霄霽被百越軍救出,呂氏及百越軍奉其為主。
短短月餘時間,百越軍以合浦為點,已滲透至桂林郡、象郡的部分地區,還和蒼梧江湖勢力有合作。
而木玖清自從西樵山一別,便一直跟在月霄霽身旁,目前也在百越軍中。
這些消息,木梓焱在出發去陰陽界穀底前便已收到。
趙恒經曆了眾多變故,本就不想再提帛書之事,而木梓焱自己對所謂的神器也沒什麽興趣。
之所以去陰陽界,也是因帛書記載,與神器共生之物,可活死人肉白骨,原想或許真能尋得此藥,便可以醫好月霄霽的寒疾。
卻不曾想,這一去一切卻變得更加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