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張 文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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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木南月!
花珈醒來時隻覺四肢百骸熱氣奔湧,口舌更是似火灼一般。
大約是昏迷的久了,眼前還不甚清明,他抬手要去拿石台旁的雪水,卻不小心打翻了碗,雪狼白色的身影已從洞外飛奔而至,帶進一地風雪。
感受到冰雪的涼意,身體才舒服了一些,他扶著石榻便要起身,一隻手繞過身前,穩穩的扶住了他。
他心中了然,任憑那人扶著他坐起,再重新盛了雪水端至跟前。
“公子,這個我來就好。”辛星踏進岩洞時正看到此景,一把搶過盛著雪水的碗。
辛星本來就對花珈沒什麽好感,更想不明白公子為何還要在這茫茫雪原上陪著他這許多天,搞的自己往來送信還要爬個雪山。
她胡亂伸手把碗遞至花珈麵前,“給,喝吧!”
瓷碗一陣晃蕩,雪水灑了小半到衣服前襟,花珈這才發覺原本破爛不堪的衣衫已被換過。
他抬眼撞上木梓焱的目光,隨手撫過衣襟,眼波一轉,“我不喜穿別人的衣服。”
木梓焱“這衣服漿洗後未曾穿過。”
“這鞋子顏色和衣服不搭。”他指了指鞋子。
“我讓人再送一雙過來。”
“這包紮的也太醜了”他抬起手臂。
“……”
辛星見花珈在公子麵前拽的二五八萬似的,氣不打一出來。
“受傷了不起啊,要不是公子又回去穀底暗河為你尋來火珊瑚,還差點深陷險境,你會有命活到現在,還在這裏挑三揀四的……”
“不好意思,精致慣了,受不得委屈。”他對著辛星抱歉的一笑,水波盈盈的眼睛裏閃動著萬般光彩。
“你……”辛星氣結,索性轉過頭眼不見為淨。
她突然又像想到了什麽重要的事情,轉向木梓焱“對了,公子,你不是說你有一故友身患寒疾,久治不愈,這火珊瑚治療寒疾可比其他勞什子有用多了,我當時怎麽沒有想到。”
她三步並做兩步湊到木梓焱跟前,身形一晃,整個身上的銀飾叮當作響。
“公子,剩下的火珊瑚在哪兒,我有辦法幫你朋友藥到病除。”她得意的說。
“額,已經全部用完了。”木梓焱略顯遲疑的答。
“什麽?那麽大一株,全給這個瘋子用了?”辛星一手指著花珈,大睜杏眼,不可置信。
“那可是百年難尋的火珊瑚!!”
“用了就用了,你也說過瓊州珠崖火烈獸也可醫這種寒疾,再去獵得不就是了。”
木梓焱並不覺得不妥,隻是想起月霄霽,眼中擔憂之色還是一閃而過。
“說得容易,瓊州珠崖可比陰陽界凶險的多……”辛星遺憾的撇撇嘴。
她也沒見過火珊瑚,本來聽阿楚說公子要再去暗河尋什麽火珊瑚,擔心的要死,後來得知公子找到了火珊瑚,便趕來見識一下,沒想到竟已全部入藥給了這個到哪兒哪兒就亂的災星。
“你腿上的傷怎麽樣了?”木梓焱感覺花珈在打量他,便岔開辛星話題。
當日祭台坍塌之時,辛星的腿被亂石砸傷,幸得雪狼所救,他們三人和雪狼躲進岩壁浮雕後的洞穴裏,避過了神樹陷落時引發的地震。
後來才又在岩壁後尋得前人進出祭壇鑿的穴道,平安出了山穀。
“沒什麽大礙了,趙恒笨手笨腳的,我要再不好起來,不二茶莊的小藥房都快被他搞廢了。”
辛星嘴上在埋怨,臉上卻劃過一絲緋紅,前兩日自己下不了床,也多虧了那個呆子跑前跑後幫忙。
木梓焱自然了解她的心性,刀子嘴豆腐心,偏偏心中還藏不住事兒。
他笑了笑,“趙恒近日會幫著銀姑處理些府中舊事,你也跟著多學學,和世家各族打過交道,方能磨一磨性子。”
趙恒是南越王當年在中原的族親,按說也算是月霄霽為數不多在世的親人,木梓焱愛屋及烏,便拜托銀姑在處理木府和四十八樓事務時帶著他,給他多些曆練。
因著花珈在場,木梓焱怕他仍心有芥蒂,才並未提及木府。
辛星應了一聲,這才想起來這雪原的正事,“公子,阿楚回五嶺前叮囑,蒼梧一有消息便通知你。”
說著便從腰間取下一凖哨遞給木梓焱,“雀鷹飛不上雪山,莫爺便取了讓我送上來。”
木梓焱接過凖哨,卻並未急著打開,“我知道了。”
辛星走後,岩洞中有些沉默,雪狼聽到遠方的狼嚎聲也跑出岩洞跟著去了。
隻剩倆人一個半躺在石榻盯著手臂上綁的歪歪扭扭的布條犯傻,一個坐在榻前看著洞外的風雪發呆。
“我不喜……”
“我知道你不喜歡欠別人情。”木梓焱打斷他。
“當日桐樹上突然見到木藍,未及細想便阻止你吹動龍笛。
我早該想到初次駕馭龍笛,極耗費心神,且你當日內力虛浮,氣息不穩,突然急停勢必會遭反噬,重傷心脈。”
說起那天的事,木梓焱極其自責。
“其實龍笛驟停時你心脈已近斷裂,隻是還勉力聚著一口真氣,你沒有用龍笛襲她,僅以內力阻攔,反倒被她的暗器所傷。”
木梓焱看著花珈變化莫測的表情,一字一頓道
“這次是我欠你!”
“火珊瑚被我吃掉了,你那位故友怎麽辦呢?”花珈突然抬頭。
“江湖傳聞,奇珍異藥與神器共生,你下陰陽界原是為朋友去尋良藥的吧?”
花珈好整似暇的斜靠在石榻上,伸手撩過耳邊一縷烏發,又變回笑意盈盈的一張臉。
“還是李公子超凡脫俗,對神器沒什麽興趣,卻甘願為摯友身赴險境。”
花珈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話透著一股子酸溜溜的醋意,他此時隻道木梓焱重回暗河底尋火珊瑚隻是因為木藍的事情心存愧疚,卻未見得也把自己當成是朋友。
木梓焱沒有理他,自顧自說
“出穀後雪狼便一路引我來此,想是你們之前就住在這裏。
你體內的氣血很奇怪,似是時時燥熱無比,以這樣的底子,本不該再用極陽之物。但當時情況緊急,隻能先用火珊瑚護住心脈,再以酷寒之物壓製。
那日服了火珊瑚後,你體內的血液便更如火炙一般,要用雪水不斷降溫,才不致……”
他突然一頓,轉而盯著花珈的眼睛,“之前在木府見到你身處冰池,便是此故吧。”
花珈低頭避開他的目光,答非所問,“我本就是世人眼中的妖孽和瘋子,氣血異於常人又有什麽奇怪。”
“好吧,花瘋子,銀姑已傳信讓木玖清回來蜀中,我勸你暫時不要下山去招惹她。”
花珈眼中突然流光溢彩,一個痞笑掛上嘴角“你這是警告還是關心?”
木梓焱眼角一抽,“都有!”
說完,頓覺後悔不迭,轉身便向洞外走去,這岩洞悶得緊,隻想趕快出去外麵透透氣。
隻留花珈一臉得逞的笑,在石榻邊百無聊賴的晃蕩著兩條長腿。
陰陽界雪原銀裝素裹,冰涼的飛雪激得木梓焱一個激靈,不禁有些懊惱,剛才究竟在躲什麽,每次對著這個人,自己也變得不著調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打開手中的凖哨,木藍的下落終於有線索了。
不二茶莊裏,近日客人絡繹不絕。
木玖清從嶺南回來,趙恒隨銀姑去了木府,辛星自然也跟了去,莫爺一人忙裏忙外,來得客人必是親自接待。
木梓焱下山回到茶莊時,他剛剛送走一個異族打扮的年輕人。
木梓焱看著那人的背影有些熟悉,便問莫爺“方才那人是誰?”
“那是虔州文家的二公子文淇。”
“文家?我和阿楚卻不曾見過此人。”
文家一向和嶺南有生意來往,此前他們往嶺南去的商隊在大庾嶺遭遇盜匪,得大庾嶺嶺主相助,後便與五嶺交好。
近年來,文家家主有意在虔州拓展蜀錦生意,木梓焱便讓阿楚留了莫爺的帖子,一來借著蜀錦的合作可以順勢在虔州布些暗樁,二來文家實力雄厚,和其合作也可豐富五嶺在蜀中的業務。
隻是之前和阿楚對接的文家人卻不是此人。
莫爺見木梓焱有疑慮,便道,“聽阿楚說,一直以來都是文玉公子拜會五嶺,起初我也有些意外。
隻是據這位文淇公子稱,他本是和大哥一道來的,隻是文玉偶感風寒,擔心到蜀中這許多日都未前來拜會,失了禮儀,才叫他先行前來,待他大哥身體痊愈,必會再次登門拜訪。”
“莫爺,以你之見,這位文二公子的口音,是否是虔州人?”
“公子這麽一說,確實不像是虔州本地口音。”
“雖隻是匆匆一瞥,我倒覺著他背影很像月霄榮。”木梓焱揣摩著下次得讓辛星也給自己做個人皮麵具了。
莫爺聽罷微微一驚,忙道“公子,文家這兩位就住在臨風閣,我這就派人盯著。”
公子的身份,他人雖不甚清楚,可他和阿楚還是知道的。
公子自小在五嶺將離穀長大,是將離穀木夫人的孩子,五年前將離穀兵亂被毀後,月敬修出現,帶他去了南海郡月府。
隻是公子並不喜月府,一年隻偶爾回去住幾天。
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數郡相交的南嶺地界遊曆,廣為傳藝交心。
南嶺本是南越與中原等地的貿易往來的樞紐,由於戰亂動蕩,官道被毀,兵亂流寇時有發生,往來商賈、周圍居住的百姓均苦不堪言。
而公子以一己之力創立五嶺,收留了眾多因戰亂顛沛流離的奴隸、平民、商販和江湖流浪者,甚至還有南越七郡、長沙國兩郡的將領兵士,也慕名追隨而來。
在五嶺地界,垂拱而治,人稱五嶺李公子。
月府不久前慘遭變故,被滅滿門,公子曾命阿楚去查行凶之人。
據後來消息,行凶之人隻是江湖上收了買命錢的賞金獵人,和官府勾結,為奪九星輪才對月府痛下殺手。
這幫人在參與羅浮山圍剿叛賊一役中已盡數被殺。
隻是若公子沒看錯,這月霄榮又出現在蜀中,那麽當初滅門之事,想必是另有乾坤。
臨風閣是銀姑手下四十八樓之一,打探這文二公子的動向倒是不在話下。
思咐著,莫爺已將人手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