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酆都城與李八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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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海鏢局內,冷陽與南宮恨我坐在了後堂的桌子邊上,兩人似乎各懷心思,誰也沒有言語。

    南宮恨我眉頭緊鎖,若有所思,冷陽沉默了半晌,終於忍不住說道“南宮大哥在想什麽?”

    南宮恨我道“在想山統的事。”

    冷陽道“哦?我還以為大哥在想楚天雲的事。”

    南宮恨我搖搖頭,卻沒有回答冷陽“山統行事隱秘,但是對鏢物卻極少染指,不知錢二爺使用什麽法子引出了山統之人的興趣。”

    冷陽目光閃爍“不妨猜猜看。”

    南宮恨我道“能引出山統之人,想必就隻有天子令了。”

    冷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不錯,這天子令據傳共有四枚,假設山統已得其一,便已成為如此規模,想必對其他三枚更是夢寐以求,二爺便想用天子令引出山統的人,想來這江湖上四海鏢局威名赫赫,應該不至於有何危險,所以托這四海鏢局押鏢,然後傳出天子令的消息,江湖上人肯定趨之若鶩,山統自不能免。我知道這件事後,知道山統那首領行事狠辣,深怕鏢局有失,便趕來了青州,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南宮恨我歎道“二爺可害苦了這四海鏢局,四位鏢頭,無一幸免,往後江湖之上,再無鏢行四海,威震八方了。”言下之意,唏噓不已。

    冷陽道“二爺本是家父的至交,他淡泊名利,已隱退江湖二十餘年,這次我求著二爺出山,為了一查山統之事,二爺並無任何惡意,隻是……”

    南宮恨我道“江湖上的血,流的還是太多了,我也早已厭倦江湖之事,可這一次,還是卷了進來。”言語之下,甚是傷感。

    冷陽寬慰道“事已至此,於事無補,還是先把幾位鏢頭厚葬了才是。”

    南宮恨我點頭“明日一早,我便差人來這裏斂了這幾位鏢頭。”

    冷陽道“可這一晚,恐怕要很長很長了。”

    南宮恨我點頭,微微一笑道“門外的朋友,夜裏更深露重,為何不進來小敘一下?”

    冷陽看向門外,從四海鏢局的梁柱中間突然出現了燐燐鬼火,閃爍著妖異的綠色光芒,伴隨著鬼火的,是一聲聲淒厲的哀嚎,好似無數冤魂的鬼哭之聲。

    冷陽又恢複了笑嘻嘻的神色“看這架勢,定是酆都城的各路妖魔到了。”

    綠色的鬼火越聚越濃,到後來竟已看不到四海鏢局的四壁,哀嚎聲也愈加淒厲,突然,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黃泉路上無老少,一路向前不回頭!”鬼火散去,門外一躍而入了幾個奇異之人。

    為首的是一個白衣書生,拿著一本厚約半尺的書簿,上麵幾個燙金的大字“生死簿”,走在後方的是兩個瘦削高挑的黑衣怪客,每人的臉上都帶著一個猙獰的惡鬼麵具,在後邊則是一個妙齡少女,柱著一根龍頭拐杖,佝僂著身子,走路的姿勢卻如那老嫗一般。這幾人身後有又有六個身披黑袍之人,神色肅穆,看似難以接近。

    冷陽啐了一口,道“這些妖魔鬼怪,還有這麽多破爛張致。”

    南宮恨我雙手抱拳,朗聲道“書生判官、孟婆、勾魂鬼使和六道鬼眾都來了,想必也是為了這個天子令吧,可惜,諸位也看到了,山統已經屠滅了整個四海鏢局,天子令恐怕也不在這裏了。”

    冷陽轉頭看向南宮恨我,心想這幾句話,避免了我們與他們的衝突,又嫁禍給了山統,真是妙哉。

    那妙齡少女低聲喝到“生者罪業,不需由你判定,酆都鬼府,定你善惡凶吉!”聲音嘶啞難聽,完全不似一個少女的聲音。

    那書生接道“孟婆所言,兩位公子也聽到了,我們酆都城要怎麽做,還輪不到您這兩位指點。”

    兩個黑衣怪客同時開口“你倆是什麽人?山統之人又在哪?”聲音忽遠忽近,詭異非常。

    南宮恨我看了一眼冷陽,示意他不要說話,道“在下太平當鋪南宮恨我,隸屬棄劍閣,這位是我當鋪的夥計。”

    孟婆看了一眼冷陽,冷哼道“你的夥計?諾大的當鋪,請個乞丐做夥計?”冷陽雖已洗漱幹淨,奈何身上的衣服還是那套叫花子的衣服。

    南宮恨我神色不變“這是我剛請的小廝,暫時做我的徒弟,今天我聽說四海鏢局有難,我與那王老鏢頭是故交,因此晚上到此一看,沒想到四海鏢局已被山統屠戮殆盡,正準備帶我這徒弟離開,明日好找人將這幾位鏢師的屍身入斂了。”

    冷陽感激地看了眼南宮恨我,為替自己隱瞞身份致謝。

    孟婆半信半疑,書生說道“若公子所言非虛,那我們自應去尋那山統之人,隻不過……”

    南宮恨我道“不過怎樣?”

    書生嘿嘿一笑“我們在外麵看到了花無錯的屍身,生者之事也許我們不甚明了,但是這死者身上的傷,我書生判官卻是再明白不過了。”言畢翻開了那本生死簿,讀到“天絕掌,天絕公子楚天雲三大絕技之一,中掌者傷口處呈暗褐色,傷及內腑,終年難消。那花無錯是被楚天雲所殺,而楚天雲是八年前傷我城主之人,我們就不得不管了。就算這位公子想用棄劍閣來壓我們酆都城,恐怕也是……”

    孟婆道“我們本不就不為天子令而來,酆都城人才濟濟,不需什麽天子令也一樣可以縱橫江湖,但傷我城主之仇,卻不得不報。”言語之中,甚是驕傲。

    書生判官道“我們接到消息,說青州城有了楚天雲的蹤跡,二位可知道這楚天雲身在何方?”

    南宮恨我搖搖頭“我們來時,已經是這樣了,根本沒看到行凶之人。”

    孟婆把那龍頭杖猛地一杵,怒道“這麽大個鏢局,隻有你們兩個活人,你們不知道,難道我知道嗎?”

    南宮恨我歎了一口氣“那要怎樣幾位才會相信?”

    黑衣怪客又齊聲道“我看你倆就是那山統之人,尋找那天子令來了!”話音未落,兩人已從背後抽出了兩根引魂幡,兩人的黑衣糾纏到一起,竟似一個四手四足的怪物,旋風一般向南宮恨我撲了過來。

    轉瞬之間,這黑色怪物已然到了南宮恨我身前,引魂幡上下舞動,發出惡鬼一般的哭嚎聲,南宮恨我卻在那黑色旋風之中左右穿梭,引魂幡總是有那一寸之差,卻根本碰不到南宮恨我的衣角,南宮恨我驀地伸出一指,拂過那黑衣怪物的中間,兩個黑衣怪客一聲怪叫,黑衣破裂,兩人竟自己分了開來,定睛一看,那黑色的外套有如刀割般齊齊裂開,而兩人身上卻了無傷痕,隻得站在兩邊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書生判官驚訝道“雪天姬的白駒過隙身法,秋一敵的長空指法……你說……你是棄劍閣的人?”

    南宮恨我身形甫定,道“在下確是棄劍閣之人,不過與這兩位前輩有些淵源,判官見識過人,在下佩服。”

    冷陽更是大吃一驚,隻覺南宮恨我的武功,絕不在那錢二爺之下。

    書生判官搖搖頭“有些淵源?有些淵源會將這兩種武功傳於你?恐怕淵源不淺。”

    南宮恨我道“在下確是棄劍閣之人,請看。”言畢左手拇指壓住中指與無名指,右手食指中指並攏,置於左手拇指之上,大喝一聲“著!”眾人隻看見南宮恨我右手如驚雷一般,劃向四海鏢局的梁柱,梁柱上頓時開裂,現出一道有如劍擊的裂痕。

    書生判官不可置信般搖頭“這是……棄劍閣的歸元劍,這……”

    南宮恨我道“在下與諸位無冤無仇,為何要騙各位呢?”

    冷陽正想結果話來,嘲諷幾句,卻聽見窗外一個蒼老的聲音道“一群蠢才!”

    冷陽大駭,酆都城的眾人也是大驚,南宮恨我更是瞠目結舌,都覺自己竟也絲毫沒有發現窗外之人!

    窗外之人翻身而入,腳步虛踏,好似踏空而來,緩緩地落在了地上,眾人更是被這驚世駭俗的輕功嚇了一跳。

    這老者五十幾歲的年紀,身形甚是魁偉,白發怒張,遠遠看去,有如一頭怒獅一般,鼻梁高聳,雙目之中不怒自威。

    老者落地之後,看也不看酆都城的眾人,麵向南宮恨我道“你是棄劍閣的人?”

    南宮恨我道“在下正是棄劍閣之人。”

    老者雙目之中精光暴漲,仰天長笑“好,好一個南宮鐵,棄劍閣不愧是棄劍閣,老夫與棄劍閣相距甚遠,遺憾從未登門拜訪,你若沒受過內傷,老夫倒是很想與你一戰!”

    南宮恨我抱拳道“前輩這踏空而行的輕功,在下就自歎不如,敢問前輩是?”

    老者並未理會,問道“小子,用不著妄自菲薄,你的武功老夫早已看在眼裏,看你的武功修為與年紀,可是南宮鐵的大公子南宮澤?”

    南宮恨我麵露苦色,道“前輩,南宮澤是我的大哥,在下南宮恨我,在江湖上並無名望,現如今隻是棄劍閣下太平當鋪的掌櫃。”

    此話一出,眾人均是一驚,冷陽怎麽也想不到這個用刀的南宮恨我,居然是南宮世家的二公子,隻是江湖上盛傳南宮鐵膝下育有兩子,大公子南宮澤與小公子南宮霖,這兩人可謂是江湖上人人稱讚的俠少,但是這南宮恨我卻是從未聽過,再加上南宮鐵之子居然不用劍,更是聞所未聞,想必也是有著難言之隱。

    酆都城眾人也是大驚失色,想不到這個病懨懨的公子居然是棄劍閣的二公子,但是也是滿腹狐疑,繞是書生判官通曉江湖之事,隻知道南宮家的大小公子驚才絕豔,卻也不知道南宮家何時多出來這個二公子,一時也不知是真是假。

    老者也有些疑慮,皺眉道“南宮恨我?老夫卻是沒聽過。”

    南宮恨我見到眾人疑惑的神色,苦笑著從衣服內拿出一個尺許的鐵匣,鐵匣上刻了一個龍飛鳳舞的“劍”字,南宮恨我打開鐵匣,裏麵雖空無一物,正中央鑄著一柄小小的黑色鐵劍,與那鐵匣熔在一起。

    老者點頭道“嗯,就算沒看過,卻也聽說過南宮家的劍匣,匣中之劍若是黑色的,那便是南宮鐵的至親。”言畢又是哈哈一笑,長歎道“南宮鐵,老夫我縱橫江湖幾十年,養的兒子卻沒有一個如你!”

    這老者豪氣幹雲,頓時引起了冷陽的好感,但卻不知是敵是友,冷陽試探道“這位前輩,敢問你來著四海鏢局,有何貴幹?”言語之中甚是謙恭,與他平日甚是不符。

    老者看向冷陽“老夫與你和你父親有一麵之緣,你也不錯,嘿嘿,也不錯。”

    冷陽一驚,長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老者又轉身看向警惕的酆都城眾人,道“廢物!蠢才!包老五哪去了?地藏那老兒哪去了?想奪天子令就派你們幾個來?包老五啊包老五,你一輩子文采武功都不如我,教出來的弟子也都不像個樣子!”言下之意,頗為遺憾。

    孟婆大怒“我們包城主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說完龍頭杖一指,龍口處噴出一團血霧,直直向那老者射去。

    書生判官急忙阻攔“孟婆,不可無禮!”

    那老者卻不以為意,隻是衝著那團血霧大喝一聲,眾人隻覺那房上的灰塵都簌簌地震落下來,再看時,那一團血霧竟被這一聲大喝,消弭於無形。

    眾人再次驚呆,書生判官對那老者抱拳躬身“晚輩崔聞,敢問三十六堂堂主李八爺,因何事屈尊至此?”

    眾人這才知曉,眼前這須發怒張的老者,竟是從前的天下第一大幫,壟斷了所有漕運和私鹽生意的三十六堂堂主李寒川李八爺!況且,多年前,山統尚未崛起之時,酆都城一直與三十六堂處於兩家抗衡的狀態,直到楚天雲約鬥城主包琰,勝了半招,包琰一時氣急,身體每況愈下,這才慢慢退出了爭鬥,這次李八爺現身,恐怕也不是好相與的。

    李八爺淡淡的道“何事?江湖上誰不是為了個’利’字?老夫得知了天子令的消息,自然是想要得來,不過不像你們,老夫想要就是想要,不會吞吞吐吐,更不像你們這樣沒腦子!”

    崔聞也不生氣,道“前輩文采武功,冠絕天下,自不會與我們小輩一樣。”言下之意,隻想堵住李八爺的口,一旦動起手來,李八爺就落下個欺負小輩之名。

    李八爺哈哈一笑“你怕老夫對你們幾個動手?你們也配?包老五我都不放在眼裏,你們又算什麽東西?我在窗外看得明明白白,你們幾個蠢貨讓那山統騙得團團轉,自己還不知道?”

    崔聞道“願聞其詳。”

    李八爺道“天子令出現了,為什麽這麽隱秘的事,半個江湖都知道了?明顯是有人設的局,引人出手,你們要找楚天雲,那楚天雲已失蹤了整整七年,怎麽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還用自己的絕學’天絕掌’殺了洛陽花家的人?更有趣的是,這花無錯死了不到兩日,就有人告訴你們楚天雲出現殺了人,豈不是就是在告訴你們這些蠢貨,山統想要嫁禍楚天雲嗎?山統為的就是讓你們自亂陣腳,與這棄劍閣的人為敵!”

    冷陽對這李八爺敬佩有加,道“李……八爺,那這山統的人會不會就是楚天雲?”

    李寒川尚未說話,南宮恨我似乎想起了什麽,忙對眾人道“各位,請隨我去看看花鏢頭的屍身。”

    眾人一頭霧水,卻也跟著南宮恨我到了那花無錯的屍身之前,南宮恨我仔細看了看花無錯胸口的傷痕,突然說道“這不是天絕掌!”

    眾人驚道“不是天絕掌?”

    南宮恨我說道“這個傷痕,是模仿出來的,”言畢拉開了胸口的衣襟,除了冷陽之外,眾人均未見過南宮恨我胸口暗褐色的掌印,都是大吃一驚,南宮恨我接著說道“我這傷痕,便是那楚天雲所賜,這一掌的掌印,掌心並未完全貼合,因此掌心處的傷痕最淡。”

    眾人定睛看去,南宮恨我胸口中心的暗褐色最為淺淡,而花無錯的胸口傷痕,那褐色都是一樣的深淺,可若不是仔細觀瞧,卻是看不出來有絲毫端倪。

    冷陽皺眉“這又是誰可以模仿的如此之像……”言畢,又是一驚,看向了南宮恨我。

    南宮恨我道“我也不願相信,但是卻隻有他們可以。”

    李寒川微微點頭,崔聞道“難道是……歸燕樓?”

    李寒川冷冷一哼“’歸燕棄劍閣,殘夢洛陽花’,山統沒到手的天子令,讓這四大家族又糾纏到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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