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邪道與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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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婆看著這三人笑得莫名其妙,不由得是一肚子火,指著龍酒和錢萬金怒道“你們……你們兩個,偷襲楚公子……你們就沒看到楚公子的手裏一直拿著那個酒杯麽?若是認真起來,你們又有誰是對手!”
龍酒微微一笑,將另一個那斟滿酒的杯子遞到了南宮恨我的身前,錢萬金笑道“楚公子,勿怪,勿怪。”
南宮恨我躬身還禮,道“不敢。”
孟婆更是怒火中燒,道“你們幾個……這又是在做什麽?”
南宮恨我正欲解釋,那個白衣公子卻站了起來,緩緩向那門外走去,眾人竟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話語,目光齊齊看向了那白衣人。
那白衣人走起來雖不甚快,卻好似帶有一種妖異的魔力,讓人舍不得挪開雙眼。
白衣人走到門口,轉過身來,淡淡說道“錢萬金的武功叫做’纏絲勁’,與武當’流雲勁’雖有異曲同工之妙,但這門武功卻不同於’流雲勁’的以守為攻,講究的是先發而至。’纏絲勁’看似擒拿,實則不然,被纏絲勁抓住的人,輕則皮開肉綻,重則骨肉剝離。”
錢萬金一臉驚詫,不知這白衣人如何看出自己的武功路數,卻見那白衣人又看向了龍酒“這位龍酒所練的本就不是拳法,龍酒的’狂沙萬仞’刀法,在這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但至始至終,龍酒也沒有拔出刀來。”
孟婆聽得這白衣人這樣一說,不由得心裏一驚,但口中卻仍是說不出話來,隻得傻傻看著這白衣人。
白衣人又指了指這破舊的酒肆,道“這三人內力武功無不是一流,煩請姑娘看看這食肆裏,哪有一張桌子留下一角的裂痕。這三人不過是為了試探彼此,誰也沒有用了全力。”
孟婆麵上一紅,自知理虧,但卻怎麽也說不出話來,不想卻聽得南宮恨我那甚是落寞的聲音響了起來“這位公子,敢問尊姓大名?”
那白衣人一愣,似乎沒想到南宮恨我居然可以向自己問話,拱手抱拳道“在下趙言,在江湖上不過是個無名小卒而已。”
南宮恨我聽見“趙言”這兩個字,心裏一動,依稀覺得好似在哪裏聽過,趙言卻沒有停下腳步,向那門外走了出去。
緊接著,龍酒也恢複了神智一般,哈哈一笑,將手裏那酒杯向趙言擲了出去,高聲叫道“你也值我敬一杯酒!”
趙言也不回首,揚起袖子一抓,那酒杯在他的袖子裏似乎轉了個圈,再落下來時,裏麵早已是空空如也。
這時南宮恨我猛地想起來,那一日便是趙言拔下了阿牛肩頭的情人刺,連忙跨出門外,叫道“趙公子請留步,那日……”
可話未說完,卻看趙言幾個起縱,身形早已消失不見。南宮恨我看趙言的身法,卻也覺得在哪裏見過,但一時卻又想不起來。
此時,屋裏的錢萬金方拂了拂腦門,笑道“這個趙公子的武功也真是了得,竟能讓我不知不覺著了他的道,想要說話也說不出來。”
孟婆甚是好強,隻是冷哼了一聲,沒有言語。
南宮恨我悻悻回到屋裏,見到這幾人,微笑道“幾位來這新安城裏,不知有何貴幹?”
孟婆頓了頓龍頭杖,惡狠狠的說道“我隻是順路經過而已,看到你之後,好奇你在做什麽罷了。現在戮天盟什麽的都在找你,三十六堂我看也沒安什麽好心。提醒你一句就好了,告辭!”
南宮恨我對孟婆拱手抱拳,孟婆的臉上又是一紅,正要向外走,臨出門前卻又停下了腳步,以幾不可聞的聲音道“不過……還是多謝你了。”
言畢,便也快步走了出去,這酒肆裏,瞬間便隻剩下他們三人。
錢萬金為人甚是圓滑,率先道“楚公子,剛才也是意思意思,勿怪勿怪。我們二人,受八爺之托,前來尋找公子,也順路打探打探天子令的事情,不想卻到了這新安城裏,見到了公子。”
想到現如今的江湖中,便也隻有秋一敵與李寒川未與自己為敵,南宮恨我不由得甚是感動,道“在下感謝八爺掛念。隻是……二位又如何得知在下在這新安城裏?”
龍酒似乎不太願意說話,又坐回了椅子上,一杯一杯的喝起酒來,錢萬金瞪了他一眼,無奈般歎了口氣,道“其實……我倆是聽得’天子令’的消息,才來到這裏的。現如今江湖上都在傳,滿天星知道’天子令’放在了哪裏,但在這新安城裏,誰也不敢貿然進入。”
南宮恨我笑道“可二位還是來了。”
錢萬金麵露苦色,撓了撓頭,笑道“其實……其實是知道公子在這城裏,我們來見見公子,把八爺的話帶到,我們便要離開了。我等確定滿天星在安鄉府,那便是斷斷不能出手的。”
南宮恨我點頭道“我等隻是江湖中人,不便與朝堂為敵。”
錢萬金聽聞南宮恨我此言,似乎頗為躊躇,看了看龍酒,龍酒卻是看也不看,自顧自的喝起酒來。
錢萬金猶豫半晌,終於說道“咳……這個楚公子也不算外人,那……那我就如實相告了。其實……其實現在’八絕’隻剩下了六人了。”
南宮恨我失聲道“什麽?”
錢萬金歎了口氣,道“幾年前,’琴絕’商清弦聽得新安城裏有一把好琴,也算是心生了貪念,便與’氣絕’言如虎偷偷潛入了這安鄉府。”
雖已經知道了結果,但南宮恨我還是禁不住顫聲問道“然後呢?”
錢萬金一臉正色,道“然後兩人回來的時候,便已經是死人了。兩人的武功比我們二人隻高不低,可沒想卻死的甚是容易。八爺查驗過屍身之後,便下令誰也不許再打這安鄉府的主意。”
南宮恨我想起蕭定遠那高深莫測的武功,也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錢萬金道“所以,這次我倆便是來告訴楚公子八爺的話,說完便走。”
南宮恨我笑道“那方才……也是八爺的意思?”
錢萬金也不覺尷尬,隻是嘿嘿一笑,道“那倒不是,不過楚公子你聽下去便明白了。”
南宮恨我拱手道“請講。”
錢萬金道“八爺想要告訴一下公子,現如今整個江湖都在追殺公子,甚是凶險,倒不如加入三十六堂,八爺愛才,知道公子不可限量,就算不加入,到八爺那裏避避風頭也好。”
南宮恨我笑道“八爺這樣客氣,到讓我受寵若驚了。”
錢萬金道“八爺還說,說……他年歲大了,這三十六堂的基業雖說沾了不少血,但也是他用一雙拳頭拚出來的,將來也想交付給一個不世之才。”
南宮恨我更是驚詫,道“八爺真是謬讚了,在下與八爺非親非故……”
錢萬金打斷了南宮恨我接下來的話,道“楚公子,八爺說他膝下有一女,是我們浣夕大小姐,生得楚楚動人,如今也已成年,倒是可以許配給……給楚公子。”
南宮恨我一愣,旋即又釋然般說道“所以,浣夕小姐便讓二位,試一試我的功夫,是麽?”
錢萬金搖了搖頭“這……這倒不是,我家小姐雖有些脾性,但還是聽八爺的話的,隻是……隻是我家的傲然少爺卻不盡信,讓我等來試試楚公子。少爺此時也帶著浣夕小姐四處尋找楚公子哩,想要和楚公子一分高下。少爺他……心氣高傲,也算情有可原。”
南宮恨我淒然一笑,沒想到如今還願對自己好,信任自己的,卻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邪道魔頭,於是便道“承蒙八爺錯愛,隻是在下現如今已成了江湖公敵,人人得以誅之的大魔頭,若是到了八爺那裏,恐怕對八爺……也不太方便。”
錢萬金嘿嘿一笑“楚公子,這倒是無妨。你想想八爺手下的’影子’,又有誰被發現過?齊不驚至死才被江湖上人所知,公子多慮了。”
南宮恨我正要推脫,錢萬金卻一把拉起了龍酒,道“我等已經將八爺的話帶到,這新安城裏,江湖中人也不便多留。八爺說了,公子可以慢慢思量,此事也不急於一時。但願公子萬事小心。”
南宮恨我望著錢萬金與龍酒,頓感百感交集,拱手拜謝二人,便在這酒肆裏分道揚鑣了。
龍酒臨行之際,卻還向南宮恨我點了點頭,南宮恨我隻覺更是熟悉,但卻仍是一無所獲。
南宮恨我正在思索之時,陡地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那種感覺甚是可怕,南宮恨我根本來不及細想,本能般將那血蓮刃“嗆”的一聲衝天而出,將那酒肆的棚頂一分為二!
可那棚頂之人卻好似沒有重量一般,借著這一刀之勢輕輕飄了出去,在離南宮恨我兩丈之遠的地上站立不動。
南宮恨我的手心沁出了些微的汗珠,他這一刀本就是全力施為,但對方卻仍舉重若輕的躲了開來。
就好像根本沒有那一刀一般。
南宮恨我發現棚頂有人時,那人恐怕已經不知在那裏潛伏了多久。
南宮恨我息氣凝神,正要出刀,那血蓮刃卻陡地仿佛被凍結了一般,呆呆的停在了半空。
那人卻也沒有出手,隻是站在那裏,看著南宮恨我。
一種更是異樣的感覺在侵襲著南宮恨我,他隻覺得心裏甚是混亂,半晌,南宮恨我才苦澀的說道“大哥,你可……是來殺我的?”
那正是南宮澤。
看起來隻是一個謙恭有禮的世家弟子,但南宮恨我知道,如若兩人交起手來,以他現在的功力,他恐怕隻有一成的勝算。
南宮澤的深藏不露簡直可怕。
他見過他這位大哥與他人對弈之時,身不站起,隻用一隻手便將棄劍閣的三名弟子點倒在地。
那三名弟子武功自是不弱,可南宮澤仍是尤有餘裕。
南宮澤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悲戚,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現如今,棄劍閣的日子很不好過。”
南宮恨我低下了頭,道“我知道。”
南宮澤雙眼如電,死死盯著南宮恨我,道“整個江湖上的人,尤其是那些武當之巔失去家人之人,終日在棄劍閣的門外討要說法。”
南宮恨我苦笑一聲“討要說法……他們家人的命是命,溫大哥的命……便不是命了麽?”
南宮澤語氣甚是平靜,道“可這事關世家的尊嚴,所以,我也沒有別的辦法。”
南宮恨我望著南宮澤,突然間感覺自己喪失了戰意,也許——他早就在想要這樣一天,在這腥風血雨的江湖上某個不知名的地方悄悄的逝去。
他累了。
可南宮澤卻沒有出手,隻是看著南宮恨我道“但我想問你一件事,你到這裏做什麽?”
南宮恨我想也不想的立即回答道“救阿牛哥。”
聽聞此言後,南宮澤的表情變得甚是溫柔,他的嘴角也漸漸上揚“我明白了。”
南宮恨我隻覺得來自南宮澤的殺氣頓時蕩然無存,不解的問道“大哥……你……”
南宮澤擺擺手“一個自身難保尚且要救自己朋友的人,又怎麽會殺了秋家小姐?”
南宮恨我心頭一熱,卻見南宮澤的眼角竟也透露出三分的悲涼。
南宮澤的臉上顯出一種複雜的表情,道“江湖的記性不算很好,就算真的是一個罪人,放下一切離開這紛擾的江湖,十年之後……不,五年之後,又有誰還會記得你,又有誰還會為了你花費人力物力尋找你?你,走吧。”
南宮恨我驚道“大哥!可我……”
南宮澤的嘴角顯出一絲苦笑“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會這樣做,你放不下一切,否則那件事都已經過了七年,你也不會這樣念念不忘。”
南宮恨我低聲道“江湖的記性不好,可我不是。”
南宮澤猛地哈哈一笑“不錯,不錯,我相信你。不過,江湖險惡,萬事小心。這新安城是安鄉伯的地方,棄劍閣不宜久留,你好自為之。”
南宮澤也不等南宮恨我告別,轉身便向城外走去,南宮恨我看著南宮澤那背影,忽地覺得,原來這個世家的公子,也不是那麽好當的。
一個不過三十幾歲的男子,居然還未婚娶,而且還被這“世家”二字壓彎了脊背。
南宮恨我看著南宮澤,隻是覺得,他這個讓他欽佩的大哥也不過是個孤單的人罷了。
這世間,又有誰不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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