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比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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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遊若絲卻沒有閃避,南宮霖的劍尖離遊若絲的胸口隻有一寸之遙,卻再也刺不進去半分,細細看去,血霧裏竟有數根細絲,緊緊纏繞著南宮霖的長劍,如蔓藤般爬在了長劍之上。
    二人僵持不下之時,卻見遊若絲的“詭絲”好似有生命一般,竟沿著劍刃不斷蠕行,瞬間便已爬到了劍柄之處。
    霎時間,那團血霧好似靜止了一般,而那抹雪白卻有如離弦之箭,驚雷般斬出了第一劍!
    那一抹雪白屹立不動,靜如處子。
    竟是南宮霖先出手了!
    南宮霖手裏的長劍在他手中極速的旋轉起來,發出了雷霆般的聲響,長劍刺出,瞬間便衝破了那詭異的血霧。
    遠遠看去,十二劍關中那團血霧竟愈加濃厚,已然隻得依稀看出血霧中暗赤色的身形。那團血霧有如吞天噬地的災厄,仿如上古凶獸的巨口,要將那一抹雪白吞噬。
    隻要是棄劍閣的弟子,就算是南宮恨我,也曾修習過的入門劍法,歸元劍。
    隻不過南宮霖的歸元劍與南宮恨我的相比,更加的淩厲,指尖隱約散發的劍氣有如冰冷的鋒刃,直指遊若絲的胸膛。
    這便是棄劍閣的劍法,就算手中無劍,也是一樣任誰也不能小覷!
    遊若絲陡地肩頭一動,纏在長劍上的“詭絲”如潮水般從長劍上退去,在遊若絲的胸口處編織成了網狀,與那歸元劍碰到了一起,竟發出了金鐵交擊的聲響。
    遊若絲借著這一劍之勢,急急向後掠去,似笑非笑的站在了遠處。
    南宮霖順勢抄起長劍,也不追趕,劍尖向地,站定身形,淵渟嶽峙,隱隱竟有大家風範。
    遊若絲與南宮霖不約而同的在想同樣一件事:
    好一個南宮霖!
    好一個遊若絲!
    遊若絲知道自己的真氣遠不及從前,所以甫一交手便已用盡全力,以他的脾性,在以前是斷然不會用這樣的技倆去迷惑對方,可今日不同,況且就算他用了手段——結果居然是他被手中無劍的南宮霖生生逼退了一丈之遠!
    可他不得不退。
    南宮霖就像是一把剛剛鍛造打磨好的利刃,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美麗而危險的光芒,遊若絲在南宮霖的身上看到了楚天雲的影子,但他卻不敢去觸碰。
    輕易觸碰,是會受傷的。
    南宮霖的心下更是驚駭,他三歲習劍,他本是棄劍閣的次子,他也曾以為自己的天賦異稟,在劍術上的才華無人能出其右,在他年紀尚小的時候,哪怕疏於練劍,卻也一樣是鋒芒畢露。
    可他逐漸發現,他的大哥,那個處事圓滑,不爭不露的南宮澤,才是那個難得一見的天才——更何況,他甚至自律到了恐怖的地步。
    南宮澤幾乎包攬了棄劍閣的所有事務,可他每日仍要練劍兩個時辰——無論何地,隻要有閑暇之時,南宮澤也要練劍。
    南宮霖陡地發現,雖然江湖上相傳,自己與大哥是江湖上的天之驕子,後起之秀,不過自己與大哥的差距竟是越來越大。
    這是他第一次遇到了不可逾越的高山。
    他的桀驁,他的驕傲,都是在因為這座高山,他想要越過這座高山,高山卻越來越高,高聳入雲,高不可攀。
    他拚命的努力,他的目標隻有他的大哥,直到——那個人的出現。
    他從次子變成了三子,南宮恨我——一個看起來那樣瘦弱疲憊孤獨的人,他甚至想不出南宮恨我是如何闖過那十二劍關的。
    南宮霖一度很鄙夷這個二哥,一個連練劍的資格都沒有的人,憑什麽做我的二哥?
    直到有一天,他無意間看到了南宮恨我胸口的掌印,他更是無意間問了一句:“二哥,你這傷口,是如何來的?”
    他不過是寒暄而已,可他聽到南宮恨我苦笑一聲,帶著三分無奈與自嘲般說“是楚天雲”之後,他不可置信般看向了眼前這個二哥。
    他仍是一樣,病懨懨的臉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生氣,他頓時來了興致,要知道,楚天雲可是江湖上的青年第一高手,譽滿江湖。
    南宮霖甚是好奇。
    “你與楚天雲交過手?他武功如何,可有江湖上傳言那般高麽?”
    他看到南宮恨我的雙眼中一閃而過的憤怒,卻又轉瞬不見,餘下的隻有深深的悔恨、孤寂與悲傷。
    但南宮恨我隻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他死了。”
    南宮霖年紀尚幼,又怎麽會顧忌那許多,定要拉著南宮恨我比試一番。
    倘若擊敗了殺了楚天雲的人,那自己豈不就成了江湖第一青年高手了麽?
    南宮恨我也隻是笑笑,又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好。”
    南宮霖心裏竊喜,想到一個隻會歸元劍的人,又怎會是自己的對手。
    直到他尚未拔出腰間的長劍,南宮恨我的雙指已抵上了自己的咽喉。
    那時的南宮恨我,儼然又是一座高山,隻不過這座高山,被雲霧繚繞,終年難得一見其真容。
    可當這座高山露出他的真麵目時,天下都會為之而震撼。
    他當時並不知這個二哥便是楚天雲,更不知南宮恨我曾受過重傷,武功也不過剩下五成,他隻知道,自己需要逾越的高山,又多了一座。
    他不再輕視這個二哥,他沒日沒夜的練劍,又向這個二哥討教武功,這個二哥與他的大哥並不一樣,他的大哥終年在外奔波,難得見到一麵,而他卻有著很多閑暇的時間,那幾年,南宮霖的武功突飛猛進。
    他又看到了這座高山不一樣的一麵,一麵是萬仞峭壁,高聳入雲,另一麵卻是陽春白雪,暖人心脾。
    有一日,他問這個二哥一個他一直很好奇的問題。
    “二哥,你的武功這麽高,卻在江湖上寂寂無名,你不覺得遺憾麽?”
    南宮恨我若有所思,半晌才露出了一絲苦笑。
    “為了這些東西,我已經失去了太多了。”
    南宮霖自是聽不明白,但無論他如何再問二哥的師承以及其他的經曆,南宮恨我也不再回答,隻是笑笑。
    南宮霖又問道:“那你與大哥可有比試過?”
    南宮恨我搖搖頭:“當然沒有。”
    南宮霖眼神一亮:“那你為何不找大哥比試比試?我覺得,以你的武功,應該與大哥不分伯仲。”
    南宮恨我哈哈一笑,卻反問了南宮霖一個問題。
    “我與大哥誰強誰弱,可有那麽重要麽?”
    南宮霖一愣,他一直把南宮澤與南宮恨我當做自己的目標,可他卻從未想過,自己為何要那麽做。
    南宮恨我一字一句的告訴南宮霖:“武學之道,永無止境,你的目標不應是我們,而是你自己。”
    南宮霖突然釋然了,他的執念放下之後,卻發現自己的劍法反倒大有進步。他終於明白,他的心魔不在於南宮澤,而是自己。
    他的與那高山的距離,愈來愈近。
    可今日一戰,他的心底突然燃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遊若絲的武功詭異淩厲,就有如天災般散發出不詳的氣息,所以這第一劍,他也一樣是全力施為。
    可他居然也險些吃了個大虧。
    他隻在大哥與二哥的身上,見到過類似的影子。
    他的鬥誌瞬間便被激發了起來,他突然有一種特別的渴望。
    他要贏。
    他想贏。
    可這一次,遊若絲先動了。
    他周身那如血般的霧氣愈發的濃烈,好似天邊被殘陽染紅的雲朵,壯麗而又旖旎,這朵紅雲張開了雙臂,向著南宮霖直壓了過來。
    遊若絲的胸口幾乎是敞開著,沒有一絲的防備。
    南宮霖卻好似如臨大敵,表情甚是凝重,手裏的長劍卻是紋絲未動。
    因為他看到了遊若絲胸前那由“詭絲”編織成的“網”。
    無數的細絲緊緊糾纏在了一起,此時他若提劍刺去,必將再次被那詭異的細絲纏住,而這一次,遊若絲也定會對手中無劍的自己有所防備。
    這一劍要如何是好?
    這不過彈指之間,南宮霖已然下了決斷。
    他的長劍再次驚雷般刺向了遊若絲!
    這一劍比剛才那一劍更快更狠更淩厲!
    遊若絲本以為南宮霖會對自己的“詭絲”有所顧忌,卻不想南宮霖仍是毫不猶豫的刺向了自己,不由得一愣。
    可遊若絲也隻是遲疑了一刹,那“詭絲”旋即再次包裹住了南宮霖的長劍,長劍又在遊若絲的胸口前半寸停了下來。
    可幾乎是同一時間,又是一道白光自上而下直斬而來,這道白光發出了炫目的光芒,整個十二劍關都好似被映照的如同白晝。
    好快的一劍!
    遊若絲已經來不及細想南宮霖的劍是不是被“詭絲”纏住了,他現如今隻有——退!
    遊若絲再次向後退去,紅雲在空中詭異的扭曲著,但“詭絲”卻有如怒張的須發,帶著暗赤色的勁氣,射向了南宮霖。
    南宮霖不避不躲,反而向前邁了一步。
    “詭絲”擦破了南宮霖的白衣、手臂甚至臉頰,留下了一道道的血痕,但南宮霖卻好似感覺不到疼痛,再次向前邁了第二步。
    又一劍!
    這一劍將那紅雲一分為二,紅雲裏遊若絲卻翩翩然再次向後掠去。
    第三次退。
    可這一次,遊若絲陡地感覺丹田一空,竟還有些微微的刺痛,他腳步一虛,竟然慢了一步。
    同時間,寒冷的鋒刃抵在了他的咽喉。
    遊若絲苦笑了一聲,仔細看去,那“詭絲”纏住的,不過是南宮霖的劍鞘。
    南宮霖,不愧是他的兄弟。
    遊若絲看向了眼前的少年,衣衫破敗,身上有著剛剛被“詭絲”刮過的傷口,看起來甚是狼狽。
    但他的雙眼卻是那樣的有神,他雖然麵無表情,但看起來卻是那樣的——快樂。
    遊若絲無奈的搖搖頭,劍鞘“當”的一聲落在了地上,遊若絲正要開口,南宮霖卻突然用那長劍挑起了劍鞘,“鏘”的一聲收劍入鞘,然後以一種絕非戲謔也極是認真的語氣對著遊若絲說道:
    “這次不算,重新來。”
    南宮霖麵不改色,當即鬆開了他那握劍的右手。
    南宮霖所做的決定太快,快到遊若絲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直至——南宮霖再次的出手。
    他要賭一把。
    他也確實賭成功了,他引誘南宮霖率先出手,用那堅韌無比的“詭絲”纏住南宮霖的長劍,逼迫南宮霖棄劍。
    隻要南宮霖棄劍,那他的精妙劍法便再也施展不出了。
    可遊若絲忘了一件事。
    他所麵對的是棄劍閣的南宮霖。
    遊若絲便是在等這一瞬間,他的真氣如今已剩下不到三成,倘若變成僵持之局,對他極為不利。
    棄劍閣的劍法,任誰也不能小覷!
    南宮霖右手鬆開長劍,即刻將食指與中指並攏,覆於左手之上,緊接著,便是一道雷光劃向了遊若絲的胸口。
    歸元劍。
    這兩人沒有試探,沒有留手,甫一開始便已各盡全力。
    他們在享受這場比試。
    南宮霖持劍的手出奇的穩,安如磐石,他的表情亦是冷漠傲然——卻帶著一絲異樣的感情。
    享受。
    不是闖關之人與守關之人,更像是朋友、兄弟亦或知己之間的切磋。
    血霧席卷著周身的空氣,在遊若絲的身上詭異的蠕動著,而南宮霖卻仍是巋然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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