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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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年來,  路守謙計劃慢慢將祿通的業務交給路洄,除了幾個大客戶還由他親自交接,其餘許多工作和應酬都轉給養子負責。

    路洄這孩子也爭氣,  平時用不著他多操心,  隻是在白纖纖和秦家的事情上,  難免意氣用事。

    他和寧寧感情好,關心則亂。

    這天,  路守謙中午就從公司回家,  傭人告訴他,太太今天一直待在房間,  早飯都沒下樓吃。

    他皺眉,看向掛曆,  心裏一沉。

    ——又快到那日子了。

    路守謙支開傭人,  獨自到樓上,推開房門。

    室內沒開燈,光線暗淡,窗戶緊閉。

    路太太連睡衣都沒換,  靠在床頭,手裏捧著那個他特意收起的相框。她臉上淚痕未幹,眼睛腫脹。

    路守謙長歎,走到窗口,拉開窗簾,讓陽光透射進來。

    “不是早說好了麽?”他坐到妻子身邊,  握她冰涼的手,“都過去那麽多年了,  別再想了。”

    路太太一雙淚眼茫然無光,  “再過幾天,  就是寧寧生日。”

    路守謙胸口一痛。

    路盼寧的生日的確快到了,就在這個月裏,但他很清楚,妻子說的……是他們多年前失蹤的親生女兒。

    他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伸手拿走路太太抓著不放的相框。

    那是個小女孩的照片,穿著粉色的蓬蓬裙,梳著公主頭,在花園裏笑的純真爛漫。

    路太太落下眼淚,“那年……她走的那年,就差三天過生日,我連生日都沒給她過,她就不見了。”她哽咽,心如刀絞,“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情?我們是好人家,我也沒做過壞事,為什麽啊!”

    她清楚的記著,恍如昨日。

    路寧寧失蹤前一天,她帶女兒逛商場,想讓孩子自己挑禮物。

    小女孩走到一家店裏,突然停下,揚起頭說“媽媽,我要那個。”

    她一看,居然是人家店裏供著的財神像,當即哭笑不得。

    “寧寧乖啊,那是財神爺爺。來這裏,媽媽給你買芭比娃娃好不好?”

    “要財神娃娃,要大金元寶,我抱著睡覺。”

    “哈哈,哪有什麽財神娃娃、金元寶娃娃?你這孩子,盡說傻話。”

    一天之後,她永遠的失去了女兒。

    難道今生真就隻有五年的母女緣分?她懷胎十月的骨肉,再也……見不到了麽。

    “老婆,夠了,你不能這樣。”

    路守謙見她止不住的掉淚,大手握住她的肩膀,強硬道,“我們早就談過了,早就決定了,不可以重蹈覆轍!忘掉那孩子吧,否則這個家怎麽維持?日子還怎麽過?我們好不容易才走出來,重新擁有正常的生活!”

    “可是那個孩子——”

    “忘記她。”

    路太太無言。

    路守謙堅定道“我們找了那麽多年都沒消息,這就是命。也許她已經融入另一個溫暖的家庭,她的養父母會像我們對小洄和盼寧那樣,對她視如己出。”

    “是、是的。”路太太一抹眼淚,帶著希冀,“她會長成盼寧那樣善良的小姑娘,被很多人寵愛,一定會的。”

    路守謙點點頭。

    路太太便起床洗漱、穿衣。

    路守謙內心沉重,作為一家之主,作為男人,他必須決絕,才能不讓妻子一再的沉浸於過去的痛苦,以至於家不成家。

    可,那也是他的親生骨肉啊!

    他抽出一支煙,點上吸了口。

    “老婆,我們也算的上幸運。小洄偶爾行事魯莽,可他畢竟年輕,這都是成長的過程。況且,他知足,更知道感恩。他一直對我說,等平平長大,他會協助平平接手祿通,以後就當平平的左右手。兄弟齊心,多好!”

    “還有盼寧。那孩子善良乖巧,實在惹人疼愛。”

    路太太從梳妝台後回頭,擠出一絲笑,“是啊。盼寧的生日和寧寧就差兩天,有時候,我都覺得,老天爺把盼寧送到我們家,就像寧寧真的回來了。”

    路守謙一根煙抽完,站起來,抱住妻子,“都過去了。我們失去了寧寧,就要更加珍惜現在擁有的一切。”

    路太太沉默,片刻,認命地答應。

    吃過飯,路洄回來了。

    路守謙有點驚訝,“小洄,怎麽那麽早過來?公司有事嗎?”

    路洄麵帶喜色,咳嗽幾聲“爸,uia正式表態,願意邀請我們一同參與他們的ope項目!”

    路守謙愣住,“那是r  gf最在意的——”

    “正是!”路洄難掩激動,又咳嗽了會兒,才道“ope項目,也就是被r  gf稱作a計劃的uia集團核心項目。”

    路守謙怔了怔,繼而狂喜,“好!好!”

    “uia選擇了祿通,這是對我們最高程度的肯定。以後海內外的投資人都會對祿通另眼相待,爸!”

    路洄黑眸光彩流轉,意氣飛揚。

    “我們成功了。隻要ope項目如期開展,未來秦氏再也不能處處壓我們一頭。寧寧也不用委曲求全——秦措未婚生子品德有失,本來就配不上妹妹。他既然想婚約作廢,我們不如成全他!”

    路守謙坐在沙發上,沉思。

    十分鍾後,他突然開口“溫德爾先生十二月底來華,小洄,你去打聽他的各方麵喜好。”

    路洄不解,“爸?”

    “據我所知,他還是單身,又年輕。”路守謙說,笑了笑,“與我們寧寧也算相配。”

    路太太在旁邊聽見,皺起眉,“老公,他是外國人。”

    “外國人怎麽了?”路守謙不滿,教育她,“溫德爾先生精通英、法、西、德四國語言,聽說他對東方文化非常癡迷,最近還在勤學中文。老婆,思想要開放,這都什麽年代了!”

    路太太“……”

    路洄沉默,好久才點頭。

    又過一會兒,路洄正想起身離開,突然聽見一陣急促紛亂的腳步聲。

    張啟聖和他爸一前一後進來。

    老張氣急敗壞地拉住瘋狗似的兒子,“張、啟、盛!你給我注意禮貌!”

    張啟聖哪裏顧的上他,來到路守謙麵前,差點就給跪下了,“路先生,路少爺,這次真得靠你們救命。那戲我不能演,會死人的——”

    路守謙好笑,“什麽死不死的?小盛,你有話慢慢說。”

    “那個白纖纖,她不是人,她是魔鬼。”張啟聖頭發淩亂,眼睛裏全是紅血絲,隻一個晚上,憔悴得像大病一場,“魏導那白癡居然還說要我多練習吻技,媽的我現在一閉眼就做噩夢,還要我吻,我有幾條命吻啊?真他媽——”

    路洄捕捉到一個名字,“白纖纖?”

    老張臉都紅了,強按住兒子坐下,“不準說髒話!你、你個不爭氣的東西,氣死我了。”

    路洄雙手交握,“不急,小盛,你從頭說一遍。”

    於是,一刻鍾後,路家三人總算弄明白了,原來張啟聖馬上就要進組的《千年之戀》女主人選臨時被換,頂替出演的是毫無從藝經驗的白纖纖。

    再之後,張啟聖支支吾吾的,隻重複那女的是魔鬼,會搞死他,接著又說星耀不同意他拒演,因為uia有意投資這個項目,簽約在即,吳總說什麽也不肯再生變故。

    張啟聖說“uia投資關我什麽事啊?我隻要把違約金付了就——”

    路守謙突然道“小盛。”

    張啟聖一怔,抬頭。

    路守謙說“演吧。看來,真是上天的安排,這都是緣分。”

    張啟聖“……???”

    路洄諷笑,“秦措居然會讓那個女人進娛樂圈?他不是一向不喜娛樂行業,甚至對所有的曝光出鏡活動都排斥嗎?”

    “秦家向來注重,秦措把他兒子保護得滴水不漏,可那位白小姐……”路太太笑著搖頭,“本以為秦措是真喜歡那個女孩子,所以帶她回海之嶼金屋藏嬌。現在看來,他也沒那麽在乎人家。”

    秦家、白小姐,此時此刻,路守謙根本不在意,他的關注點隻有一個。

    “uia投資了你的電視劇?”

    張啟聖疲憊地癱在椅子上,“好像是吧。”

    “緣分。”路守謙再次重複,已然做出決定,“小盛,這部戲你一定要演。我知道你怕什麽,你怕和白小姐有親密的戲份,會引起秦措不滿,從而報複。”

    張啟聖目瞪口呆,“不,我怕的不是這個——”

    “小盛,放心吧。”路守謙安慰他,“以秦措的為人,他既然答應白小姐在人前拋頭露麵,就證明他對那女孩子並不看重。”

    張啟聖“秦措能管的了她嗎?你們不知道她——”

    “演吧。”路守謙笑笑,誌得意滿,“今天可真是雙喜臨門!先是uia明確釋出合作意向,現在他們又投資了你的電視劇。uia在淞城的業務不多,溫德爾先生來的時候,應該也會考察你那邊。”

    張啟聖“不是,這跟我演不演有什麽關——”

    “小盛啊。”路守謙走到他身邊,慈祥地拍拍他肩膀,“你看,你就像一座友誼的橋梁,橋的一邊是我們,另一邊是奧斯汀·溫德爾和uia。”

    張啟聖一頭霧水,腦子不夠用了。

    ——路先生到底在說什麽?每個字他都聽的清楚,連在一起卻成了數學考卷。

    老張拍了下他的後腦勺,“傻小子!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你還不明白?這是你報答路先生大恩的機會!沒有路家出力,你的事業靠什麽立足!”

    張啟聖“……”

    這一刻,他看見笑的像老狐狸的路守謙,又看見平靜的路洄和溫婉的路太太,以及他那忠心耿耿的父親。

    他忽然覺得自己就像古代被逼和親的公主。

    橋的這一頭是路家,橋的另一頭——是那淒風冷雨中執傘而立的女魔頭。

    晚上八點五十,秦氏總樓燈火通明。

    秦措在加班,於是頂層辦公室往下四、五層的員工也都主動加班,無私地為企業發光發熱。

    秦霧放學後,便和纖纖一起待在別墅,給他母親講嗶哩吧啦大金剛勇鬥外星人的事跡,興致高昂。

    纖纖假裝十分感興趣,聽著聽著,總覺得好像已經聽過一遍。

    再一想,哦,好幾年前,孩子他爸也講過差不多的故事,她聽睡著了。

    這次,因為對象是個可愛的寶寶,她沒睡著,努力保持專注。

    等秦霧講完,她說“小霧,你知道我喜歡什麽嗎?”

    秦霧說“錢。”

    纖纖訝然,“你一猜就中,好厲害。”

    秦霧坐在他的玩具房地板上,抱著膝蓋,垂下眼瞼,“你拿著五百萬走掉了,肯定喜歡錢,那麽好猜。”

    纖纖陪他坐著,看自己的微信頭像,“是啊,喜歡很多很多錢,更喜歡當守財奴的感覺。”

    秦霧偏過頭,望一眼屏幕上的金元寶,抿唇。

    過一會兒,他悶悶的說“父親有很多錢,我也有。”

    纖纖笑,揉揉他腦袋,“小霧就算沒錢,媽媽也喜歡你。”

    秦霧問“真的?”

    “真的。”

    “那父親呢?”

    “……他啊。”纖纖輕歎一聲,皺眉想想,慢吞吞道,“那就太複雜了。”

    秦霧轉到她麵前,“母親,沒關係。”他指向自己的手表,“父親加班要到很晚,你從頭說起,慢慢說,我在聽。”

    纖纖笑出聲。

    秦霧不悅,“我沒有開玩笑,我會一直聽,不會睡著。”

    “沒法說,我自己都想不清楚。走一步算一步吧。”纖纖看著某個不停增加未讀信息數字的聯係人,站起來,“小霧要睡覺了,我叫齊小姐來——”

    “小霧不要睡覺,不要齊阿姨。”秦霧也起身,拍拍褲子和衣服上的皺痕,向她伸出小手,“你去找父親嗎?帶我去。”

    纖纖隻能牽著他一起走。

    許妄還在不停地發信息過來。

    她看了看今天的日期——唔,再過幾天,快到生日了。

    除了在國外的五年,其餘每一年生日,許妄都會陪她一起過,即使不能親自來,也會打電話。

    當年,許玲給她登記的生日是瞎編造的,所以她證件上的出生年月日也不準確。

    真實的日期,隻有許妄知道。

    ——難怪他發瘋找她。

    常佑下樓辦事,正準備回去,在大樓門口碰見纖纖和秦霧。

    他打招呼“小少爺,白小姐,找秦總呢?”

    纖纖帶著秦霧,走的慢,問他“你們打算加班到幾點啊?這都快九點一刻了。”

    常佑笑,低聲揶揄“你想秦總去他辦公室嘛,裏麵有間隔開的試衣間和休息室,有床有書桌有電視,不比你整天泡在咖啡館強?”

    不知出於什麽顧慮,他這位小學妹極少來他們辦公樓,每天除了接送秦霧,就在咖啡館坐著,有時陪秦措外出吃飯。

    整個秦園,除他以外,對她最熟悉的可能隻有咖啡店的員工。

    纖纖問“秦先生辦公室經常有人去嗎?”

    常佑喝一口咖啡,搖頭,“怎麽可能?很少,我們有單獨會客廳的。”

    纖纖看他一眼,“有間隔開的休息室,有床,平時沒人去——學長,我待在那,心慌。”

    常佑的一口咖啡差點噴出來,臉微紅。

    秦霧說“父親的休息室很大哦,三麵都是落地窗,往下看,路上的人小的像螞蟻,車也隻有一點點大。”

    纖纖笑笑。

    等電梯的時候,常佑看了眼旁邊的電視屏幕,目光深邃,“其實現在就能走了——uia九點半召開新聞發布會,馬上開始,我同事都想留下來一起等。”

    纖纖說“我也想看。”

    “我們這邊提前收到內部消息,嗬!”常佑嗤笑,“你知道r  gf幹什麽了嗎?”

    “什麽?”

    “他取得了洛哈克傳媒的控製權。”常佑似乎覺得可笑,“那是《財富》雜誌的母公司。”

    “很好啊。”

    常佑瞪她,“傻丫頭,好什麽?消息來源說,r  gf嫌棄財富榜一年才更新一次,太慢,不夠與時俱進——”

    叮!電梯到了。

    常佑跟著纖纖走進去,“那老頭子要求雜誌每季度出一次排名,最新一期,明天就會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