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這就叫一床錦被遮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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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認回的是“鎖拿廟祝,全怪廟祝”,汪學士回答他“這事情怎麽怪一個姑娘”,看似不挨著,其實絲絲入扣。

    尤認剛講過,我新集的姑娘不能蒙塵,尤其秀姐剛定下貴人親事,所以隻能怪廟祝,我也沒有辦法,因為舒澤是鎮學裏第一名,也就下下月,他就下科場趕秋闈。

    汪學士給他一針見血,新集出舉子,能算你尤認的政績,你這是包庇他。

    兩個官員同時向上司回話,一個說我的治下是集鎮,太平無事四平八穩,另一個說我的治下是集鎮,稅銀年增,又出狀元、出榜眼、出探花,除此還有學子們三年一科的屢屢下場。

    誰更有能耐,一看便知。

    汪學士所以說,你不要怪姑娘。

    他為什麽不說,你鎖拿廟祝不對?這事情廟祝絕對逃不開幹係,收留賊是窩藏,而收留未婚男女在一個房間裏過夜,廟祝是傷風敗俗的一份子,說他僅是“助長或推波助瀾”都嫌輕。

    換成汪學士是尤認的位置,他也這樣做,鎖拿廟祝就對了,再把一對管你有沒有私情、甚至也許相看兩瞪眼的男女,往一處一撮合,要是牛不吃水就強按下去,男的繼續下科場,這就風平浪靜,不妨礙任何人,更不妨礙尤認的官聲。

    當然,尤認把秀姐親事看得比官聲更重,秀姐親事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說是尤大人的前程。

    這樣處置,是這個朝代的特點。

    舒澤要是反抗,要麽毀前程、被元家族人毆打辱罵、受人詬病、攜家遠走高飛、要麽死,要麽婚。

    財姑要是反抗,要麽浸豬籠、吊頸抹脖子、受人詬病,要麽婚。

    始作俑者排第二的財姑當然不反抗,始作俑者排第一的舒澤拚不起前程,這是六月間,八月十五開科舉,秋闈在等著他,他數年裏所有的辛苦將在餘下的大半年裏,從三場科舉裏得到認可。

    有人要說,汪學士既然認可尤認的處置,為什麽還要在這裏點出來,並提出,不許舒澤下科場。

    這是考驗本地官員。又或者遷怒於尤認,地方上出這樣的事情,你居然還包庇,你是個糊塗官員,你還要把另一個糊塗人送到朝廷為官員。

    尤認擔不起這樣的指責,這將毀掉他的前程,聽完以後,騰的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忽然利利索索的,是這時候痛不重要。

    他慨然高聲“請大人容稟,不是卑職我包庇,是十年寒窗肩負父老期望,報效國家時刻不忘,更不敢忘聖人教誨老師恩情,就拿學生我來說吧,我能學成當上這小小官員,承蒙老師出力出錢,我輩學子怎麽敢不下科場,把父母師長一概拋卻,老大人,請您體諒我等窮學生吧。”

    說著這話應該欠身或下跪增加效果,尤認激動之下選擇的是下跪,於是,“啪!”。

    “哎喲。”

    尤認直著趴向地麵,撞了一個入骨的痛苦。

    元老太爺和汪學士錯愕一下,一起哈哈大笑來扶他,尤認穩住姿勢堅決不起,一把抓住汪學士的衣袖,牙關裏擠出忍痛的話“大人,求您給舒澤一個機會,他也算我老師的學生啊。”

    汪學士好笑“好,就讓他下科場吧。”

    把尤認送回座位上,汪學士還親手給他換杯熱茶,沒有第一時間讓他看醫生,是學士還有話說。

    他向元老太爺道“老元,你我也算經過潑天大事,朝廷官員裏有沒有品行不端的人?有。有沒有躍龍門前質樸踏實,官袍加身就迷亂眼的人?有。我倒也不必攔著這個舒澤,隻是有一點,你還是要在他的品行上麵多多教導。”

    元老太爺不慌不忙“白堂管鎮學,我明天讓他好好教訓舒澤,身體發膚來自於父母,一衣一食來自於天地,他怎麽敢全都忘記,隻顧自己的兒女私情?”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尤認跟著附合。

    汪學士點點頭,讓尤認回去。

    這場談話從始至終,學士沒有問過一聲元財姑如何如何,既然允許舒澤下場,當然算對他的愛護、保護,也是看出來在尤認的眼裏,舒澤極有可能中舉,那麽,未來的官夫人有德容言功嗎?

    很多人會說娶妻娶賢?

    什麽是賢。

    一朝國母需要慈愛四方的胸懷;誥命們需要淑慧良德;種地的大嫂們需要親手操持家務。每一個男人在不同的階段裏,應該需要不同的“賢”。

    但是娶妻的時候不見得就有誥命等待,下定的時候不見得是天子,甚至種田的到了年紀,東家管飯,他還不知道自己灶台在哪裏,上哪裏來的家務操持?

    有種田的時候娶個大手大腳婆姨,當官就趕緊換個沒人扶走不好路的小姐?不帶這樣的吧。

    縱觀前朝本朝的一品大員們,家裏老婆大字不識粗手粗腳還擅長河東獅吼的也能找到,隻要那當老婆的沒慫恿丈夫貪贓枉法打家劫舍不敬長輩誹謗鄰裏,就不能說人家老婆“不賢”。

    汪學士的內心還是怪舒澤的,現在是不管那姑娘嫫母無鹽,還是風流浪蕩,這親事都得定下來。

    有人可能要說,倘若風流浪蕩的女子也壓著舒澤娶?這真是以勢壓人,豈有此理。

    元財姑要是風流浪蕩名聲在外的話,鎮學裏第一名的舒澤你還同她在廟裏單獨呆著,換成誰想,也是特意尋風流覓浪蕩去的,都沒安好心。

    一對浪蕩人成一對,剛好剛好,也免得禍害別人。

    何況尤認到來打斷元老太爺和汪學士的談話,但元老太爺也說的清楚“我家的親戚,姑娘也在鎮學裏讀書,想來被雨擋住腳,兩個孩子在土地廟裏被各自家人拿住,”說到這裏,尤認來了。

    元老太爺麵對甄氏說的底氣十足,我的孫女兒白天讀書,晚上由嬸娘陪著管家務,都有人證,誰敢說她不好?

    可他還是穩妥的轉告汪學士,有希冀他庇護秀姐親事不出差錯的意思,倘若雲世子在京裏聽到風聲,汪學士可以做個解釋。

    汪學士更是一聽就懂,這不明擺著的嗎?

    元秀剛定親事,元家的姑娘與人私奔,往小處說,這對少年行事不謹慎,往大裏說,或許還是詭譎風雲,從而針對大長公主的內幕。

    到汪學士這個地步,一般想得深沉。

    尤認不來為舒澤求情,汪學士也要請元老太爺詳細說說這對男女的來曆,尤認過來解釋的一清二白,舒澤是個窮學生,今晚這事是他行差踏錯,尤認隻字不提元財姑,汪學士收到暗示,姑娘還成,沒有說得出來的大錯。

    尤認是地方官員,他不會把一個花癡姑娘當成道德敗壞,元秀定親引得鎮上子弟們有氣無處發,相互掄拳頭,這難道怪子弟們沒讀好書?

    情之引動,並不由人。

    再說元財姑的花癡僅限於在學裏看舒澤,平時放學後,舒澤趕二十裏路回家,財姑幫姨家抱孩子做活,都沒有鍾點。

    那麽,成親吧。

    這就叫一床錦被遮蓋,把今晚所有的醜事遮蓋在喜事裏。

    不能影響秀姐,這是甄氏、尤認、元老太爺、汪學士的共識,在這個共識以外的事情,都好商議。

    舒澤,差點丟掉自己的趕考資格,又堪堪的撿了回來。

    這個夜晚注定大雨入夢,舒澤和財姑兩家沒有足夠雨具回不了家,廟祝被鎖走,尤認說明天才能臨時派個衙役來,隻把廟祝的私產上鎖,舒澤等人剛好成個看門的。

    雨嘩嘩的落,點點捶打在少年的心頭,此時,他後怕上來,他的功名之路還能就嗎?

    一個翻身,舒澤起來,無邊無際的想法驚的他五髒不安六腑不寧,他他,要是不能再就功名的話,家裏的辛苦他的辛苦可就全完了。

    ------題外話------

    “就”功名繼續功名的意思。

    昨天回評論,仔說寫書十年解釋十年,而實在不想再多解釋。

    一定是作者自己沒理順。

    這是理順情節,仔是這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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