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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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意中和尤認書信擺放在一起的公文,來自被雲展抽調官員後的各處衙門及各地衙門,他不僅從京裏抽調官員,外省的官員也抽一些直接前往平西郡王帳下。

    有的衙門摸不清這是雲展直接下發的調令,他們依命行事,有的衙門直接回複雲展,走一走公文往來的流程。

    他們中老實的僅僅回複派去官員的履曆,幾時動身;愛鑽營的多幾句修飾言語,這是正規公文,不可能寫成溜須拍馬;更多的是正常人,他們和愛鑽營的都有這樣的一句話本處官員空缺,望明年殿試後,委能吏前來。

    調走我的人,自然要給人,雲展調走的人是他平時往京外辦差冷眼相中的人,尤認不當媒婆,也算其中的一個,這些人在原衙門可能不受重視,但被雲展調走,原衙門立即覺得剜走心頭肉。

    機靈的自然要和雲展打擂台,如果能從雲展手裏直接要幾個人,哪怕是公主府的雜役、護國公府的馬夫,這也就能和雲展產生聯係,好好維護的話,京裏有人自然不是壞事情。

    除去極其老實,餘下的外省衙門雪片般飛來公文,雲展隨便點了點,也覺得自己這回調走人數眾多。

    沒辦法,平西郡王手握重權,和他所在的省裏大員們公事不和,雲展不能不謹慎。

    飯後,院子裏散上幾步,回房提筆先給尤認尋了一個去處,好嗎?如果尤認當貪官的話,說進刑部比過年放竄天猴還快;不好嗎?那裏需要踏實苦幹的人,尤認能呆住的話,升官比在三寶縣城要快。

    自己的媒婆,當然不可能忽略,也不可能直接放個官職撒把金銀這樣庸俗,雲世子的眼裏,不要白當官的人。

    給尤認的信,寫的認真嚴肅,一如雲展對外的為人;給元秀的信,寫得行雲般流暢,這一回是正楷,字字端正仿佛字貼,內容也極正常,沒有調侃也沒有取笑,隻有雲展總是出現的竊笑,小小揭露這信內容的不正常。

    寫完封好,既然送往新集,就一總的交給快馬。當值的小廝千尺拿出去。

    牛文獻出現在元秀房門時,是元家上上下下都知道將軍是秀姐的傳信人,妥妥的一隻鴻雁,守門的鬆誠放行,而且充當帶路人,把牛文獻帶到大姑娘的房門外麵,午時剛過,燕燕、綠竹在這裏,元秀和她們一起用飯。

    這信是隨到隨送,牛文獻從不耽誤,也不考慮自己用飯睡覺的鍾點。他站在台階以下,把書信呈上,奶娘徐氏先笑眯眼睛。

    熱絡的招呼著牛將軍留下來用飯,這就讓鬆誠去外麵酒樓上添菜,牛文獻手裏另一封書信,粗聲大氣道“我還有事。”

    徐氏就不留他,更不會多話,在牛文獻的背後多多的道謝,牛文獻大步走出。

    燕燕放下湯碗,綠竹扔了筷子,離開座位湊到元秀身邊,骨碌碌的眼睛轉動不停,元秀無法矜持,秋草又捧來剪刀,元秀徐徐的打開書信,綠竹手快,一把抽出信箋,三把兩把打開,讚歎聲響起“你家世子這回寫正楷,好漂亮的一手字啊。”

    元秀無語,每每拆信這是頭一句,早就失了新鮮。

    然後綠竹沒了聲音、眼神同樣在信上的燕燕也沒有說話,元秀感覺不對,拿回信箋看上一看,剛才吃下去的清雞湯、百合卷,素燒豆腐皮統統化為石頭,咯的她肚腹生痛。

    這是一封責備的信,看字仿佛能見到世子的黑臉,他義正辭嚴的教訓元秀沒有好好讀書,大篆認不得才亂回塗鴉之作,在信尾讓元秀不要辜負“讀書”這兩個字,免得帶累祖父元添進大儒之名。

    每一句話在元秀看來沉重無比,像一把把揮舞的戒尺,無情的責打下來。

    她臉上帶了怒氣,敏捷的想到牛文獻隻怕還在集鎮上,騰騰走到案幾前麵,取筆開硯盒一氣嗬成,下筆如飛,寫完虛情假意的抬頭和問候,就是一句“子曰,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君子應該說話謹慎,而行動敏捷。

    元秀用在這裏的意思,先管好你自己再說別人。

    封信,交給秋草“奶娘沒有你跑得快,你追上牛將軍,這就交給他。”

    秋草一溜小跑,拿出吃奶的力氣來到大門,人還沒有跑到,先問鬆誠“大叔,牛將軍往左還是往右?”

    鬆誠納悶“大中午的不管牛將軍吃飯嗎?牛將軍他還在家裏呢。”

    “沒出這門?”秋草想也不想的向著老太爺房裏跑去,二奶奶甄氏帶著慧姐歸寧,她娘家有個長輩做壽,再說牛將軍不在大姑娘麵前,也不會亂走,隻能在老太爺這裏。

    牛文獻剛巧走出來。

    他怎麽知道尤認在元家,他每回進門,鬆誠都頂頂恭敬他,鬆誠又頂頂老太爺,每每多多的回話“尤大人來拜老太爺,大姑娘在房裏。”

    這是看門的人習慣,過往元家來的官員名士,一般都拜老太爺。而牛文獻從不阻攔,他多聽一句也沒什麽。

    牛文獻和秋草走個頂麵,秋草喘氣把信交給他,牛文獻嚴肅的道“有勞。”揣信就走,秋草扶牆站著,呼哧呼哧歇息,無意的瞄一眼,見到老太爺有客,和他一直用飯的是家裏熟人,都認得的尤認。

    “進來。”元老太爺也看到她,喊上一聲。

    秋草進去回明白“世子又給大姑娘來信,大姑娘這就回了,回的快。”有一句話秋草沒敢說,她瞅著秀姐不像高興模樣,可她又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看清楚,還是不說的好。

    未婚夫妻信通的勤,元老太爺放聲的笑了,秋草覺得自己沒有回錯話,欠欠身子退出,背後又傳來一個笑聲和恭維聲,傷勢痊愈的尤認不說幾句怎麽行,這門親事認真來說,是他促成。

    說上幾句,元老太爺讓他吃酒,師徒吃完一杯,元老太爺接著安慰尤認“回縣裏說不定就有其它差使,好好做事好好做官,這兩年你愈發的有能耐,差使尋能吏,這話你要聽我的。”

    “老師說的是。”尤認應道。

    他的手邊放著剛得到的書信,麵前有客人也好,自己是客人也好,主客談笑風生裏,其中有一個人拿信就拆,像是把另一個人撇下,未免不太禮貌,尤認就先放到一旁。

    說到這裏,先向老師賠個禮兒“我先看信。”

    雲展詢問土地廟定親事件,尤認在回信後告知老師,今天這封信說不好還是與元家有關,尤認看過以後,就便的這就可以和老師商議。

    “看吧。”元老太爺沒有多想。

    自己一介布衣,秀姐又沒有做事不當,管孫婿還要問什麽呢,老太爺不多心,也不多事。

    尤認看信的時候,老太爺把酒給兩個人滿上,放下酒壺就撫著胡須微笑,沉浸在未婚夫妻情意漸濃上麵。

    對麵的尤認跳起來,像一個氣鼓的蛤蟆,沒有呱呱,卻狂態的哈哈幾聲。

    元老太爺下巴上微痛,把自己胡子揪下一根,他顧不得揉搓,先關切的道“信裏是什麽內容?”

    “老師啊。”

    尤認歡天喜地叫著這麽一聲,轉出座位伏地就拜,“通通”幾個頭磕下來,雙手按地仰麵咧嘴,這姿勢就更像蛤蟆成精。

    “學生有幸拜到老師門下,學生老天開眼,讓學生我生在新集,拜師老師,做官三寶,才能來到新集,離老師近了,才有今天的運道。”

    元老太爺沉穩下來,失笑道“你說這麽多,我可曾明白一分半分?”

    “老師請看,這全是老師帶來的。”尤認雙手把雲展的書信送上來。

    元老太爺錯錯眼神“私人書信,怎麽好隨便讓人觀賞。”

    “那這張。”尤認從信的後麵又抽一張,高舉過頭送到老太爺麵前,他在信下麵笑得肩頭抖動,雙手抽動,反而把紙上的字做了一個展示。

    老太爺想看不到也難,這是一紙任命,調尤認往隔省的河工任職,本能的一記眼光就能看得清楚。

    元老太爺就接過書信,看到孫婿公文用字剛健有力,跟他寫大篆時又是一種寫法,不由自主的又湧起得色。

    內容沒什麽可看的,就是說河工缺人,讓尤認前往就職,再就勉勵幾句不要出錯事事小心責無旁貸等等。

    合不攏嘴的尤認把這個好處完全歸到秀姐親事上麵,所以這是有老師才得來的,元老太爺鑒賞著雲展寫公文時未免潦草的字跡,想想自家有這樣的孫婿,他就是沒有高門大第,當祖父的也滿意極了。

    聽著學生口口聲聲的稱讚他,元老太爺疑惑,自己感謝誰呢?

    感謝這天還是清朗高曠,地還是道路正直,還是感謝在秀姐親事上遇到的盡是出色之人?

    長公主、衛王沒有以勢壓人,更送來汪學士,自己多年思念的舊日好友,秀姐擰著,孫婿一封信一封信的把她打動元老太爺心滿意足的喟歎“小尤啊,你去河工可不能貪錢枉法,抓住每一個機遇,機遇才不會虧待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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