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四章,皇帝的煩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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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老國公夫人,太後沒有過多芥蒂。對於流傳中袁國舅的死,她不可能放過。她接袁訓母子的前後調查的清楚,聞聽是詛咒,太後沒多放心上。六宮之中太多的詛咒,如果詛咒能得到一切,太後早就詛咒家裏的貧窮和讓袁國舅胎裏受驚的人。身為姐姐她最清楚,袁國舅是在娘胎就受驚,生下來有不足之症,幼年看過所有看得起的醫生,賀家也去過,都說未必長壽。

    老國公夫人或許是詛咒過,但袁國舅的死一定與她無關。

    從太後的角度,看到的是沒有老國公夫人這個壞心人,袁夫人就沒有和袁國舅相遇的機會。太後再飛黃騰達,也沒有見到侄子和侄女的可能。

    曾看出袁夫人母子都不願意提到老國公夫人,就太後判斷,是夫妻不和導致老國公父子幾乎反目,出於心疼老國公,袁訓對老國公夫人素懷不屑。

    太後就事先問過袁夫人,征求她的同意,賞賜老國公夫人宮衣珠花,給小十金花錦袍。怕老國公夫人生出驕傲之心,在今天的王府接船,京中權貴們接船中昏花頭腦。在老國公夫人接過賞賜露出感激涕零以後,太後故意道:“大媒我是要高看一眼的,所以奉請太上皇出宮來到這裏。到底這裏隨意些。如果在宮裏見你們,今兒可見不成。”

    老國公夫人的出身,讓她聽得出來這是實話。老國公不是了不得的功臣。就官員的舊例來說,當天進京,不讓人喘口氣兒就見駕,就要對別的國公也這樣。如果不對別的國公也這樣的話,他們難免寒心。

    太後之意一聽就懂,老國公夫人叩謝道:“這是太後疼愛忠毅侯,澤及到親戚。論起來本當不起。”

    太後見她明白,微微一笑命她退去。再上來,就是加壽等人。

    孩子們一擁進來,鬧鬧哄哄中行了禮。太後喜悅的笑聲裏,賜平身後來到太後身邊。

    蕭戰又不消停:“加福最想太後太上皇,加福走前麵。”但加福怎麽會隨意越過姐姐們呢?加福還是走在後麵。小六蘇似玉走在最前麵。到太後麵前,小六握住太後左手,蘇似玉握住太後右手,殷殷切切地問:“想我們沒有。”

    小六手點在自己腦袋上:“我最想您。”蘇似玉手點住小六,幫腔道:“小六最想您。”

    蕭戰鄙夷:“大言不慚!”太後聽完,把眼睛笑出來。宮人送上帕子擦拭時,小六想起來,對還在太上皇懷裏的元皓不無討好:“要讓表弟是不是?表弟,要不要讓你?”

    太上皇滿意地點頭:“看來這一路上讓著我們了。”元皓這會兒想到的不是誇表哥,而是得瑟,在太上皇再拱一拱,大大方方揮揮小胖手:“今天表弟讓六表哥,等過會兒我要和太後親香,可不許和我搶。”

    小六道聲謝,和蘇似玉拉著太後說起來,看架勢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

    太後想了起來,讓他們先停下來,往外麵尋找:“太子在哪裏?”在孩子們隊裏再看一眼:“香姐兒的女婿又在哪裏?”

    宮人出來說過,沈老大人夫妻有了緊張,把沈沐麟送到殿外不能再送的地方,看著沈沐麟隨宮人進去,心裏忐忑不安。

    太後一見欣喜,說生得好,近前細看了看,讓他好好的對待香姐兒。皇後帶著太子進來也見上一回,又宣張大學士、二老王等說辛苦。接下來宣的,是趙先生、文章老侯祖孫,好孩子。

    鎮南老王對趙先生讚不絕口,特意為他進言:“元皓的三年大功課,全是趙夫子所教。”元皓機靈,祖父的話一落地,搖頭晃腦的背起書來。一長篇背到中間,太上皇驚喜的瞪大眼睛,太後笑的合不攏嘴,連說賞雙份兒的。

    趙先生謝過賞賜,元皓書是不背了,不過從太上皇懷裏出來,親手揪住韓正經往太上皇麵前來,笑得眉眼兒彎彎:“這是瘦笨孩子,隻比大笨小笨聰明一丁點兒。我出京會釣大魚他才尋來,見到我玩就會哭。”

    鎮南老王見由著孫子在這裏撒嬌,太上皇太後未必聽得懂事實。忙又進言:“路上陪元皓玩的好。”

    張大學士一樂:“回太上皇太後,這是有名的拌嘴三差人。”元皓就又到好孩子麵前,伸手去揪,好孩子不樂意讓開:“到京了,要當好孩子,你忘記了嗎?”

    記得姨丈姨媽說過見駕的話,在這裏沒喊玩兒的話烽火台,但是對蕭戰狠盯一眼,看那意思是不是又可以討一桌席麵和一件首飾。

    八歲的元皓不肯理會,還是把好孩子一揪袖子拖到太上皇太後麵前,笑的小豁牙盡露:“這是好孩子,她比大笨小笨聰明一點兒,比瘦孩子笨的多。瘦孩子和我玩上好一陣子,她找了來。找來的時候下巴沒了。”

    好孩子不能在太上皇麵前爭執,憋屈的瞪著他。

    太上皇和太後沒聽懂,忙打量好孩子,心想生得這樣好,下巴沒了可怎麽辦?而元皓得意洋洋的,沉浸在他最聰明他跟出京最早裏麵,沒發現他說話裏糊塗。

    韓正經走上來,聽到說他的時候不好孩子,正經精神上來,也道:“是呢,她找來的時候酒渦沒了!”

    太上皇和太後瞬間明了,讓逗的哈哈大笑:“原來如此。”

    笑剛止住,元皓往外麵看:“我們三個就叫拌嘴三差人,加上皮匠就叫四個皮匠。”

    太上皇一回一聽就懂,嗬嗬道:“是勝過諸葛亮的皮匠?”

    “是呀是呀,”元皓點動胖腦袋,央求太上皇和太後:“您宣皮匠一家一進來吧,皮匠的女婿會輕身功夫,爬樹摘果子最在行。皮匠有把小木劍,皮匠的父親會打架,皮匠的母親會做飯。”

    太上皇樂不可支,沒宣以前,和太後玩笑:“你聽得明白嗎?”太後借機笑話了他:“我雖聽不懂,但皮匠進來我就明白。”對宮人一笑,把元皓的話原樣照搬:“讓皮匠一家進來,皮匠的女婿,皮匠的爹娘。撲哧…。”又樂一下,而太上皇則對元皓誇讚:“你玩得好。”

    小紅一家進來,小紅落落大方:“見過太上皇太後,民女萬小紅,蒙侯爺夫人帶上爹娘、大路哥哥和我,蒙胖孩子隊長不嫌棄我不好,同我一起玩,我們玩的好著呢。”

    “是呀是呀,”元皓又點動胖腦袋:“造橋的時候嫌棄戰表哥,小紅開始當皮匠。”

    蕭戰嘟囔:“這話不用提吧。”加壽姐妹在他身邊,聽到後忍住笑。

    說到造橋,元皓的得意滔滔不絕:“我還收了小黑子,好孩子就是那時候當了傷兵,給人饅頭反讓人打,是我救了她。那天舅舅不在,沒有元皓,傷兵可怎麽辦?……舅舅一天就把橋造起來,元皓在喝彩……”

    好孩子沒辦法亂說話,悶的幹瞪眼睛。

    太上皇沒有先見小黑子,而是從元皓的話裏,把袁訓再次叫到麵前。仿佛不認得袁訓似的,太上皇把袁訓細細地看上一看,對他和藹可親:“元皓如今大變樣兒,越看越懂事。太子也長進良多。此一行你最有功。要說賞你什麽,拿什麽能和太子元皓長進相比,我竟然想不起來。料來你剛到家,皇上要見,家裏要安頓,親戚們要會,這幾天是忙的。等你閑下來,進宮來見我,我的東西隨你挑去。再就我說過你這一行的花費歸我,你細細的寫下來,包括孩子們吃果子的錢,玩的錢,呈上來。”

    說完,把元皓還是不舍得放手,繼續摩挲胖腦袋圓滾滾身子越看越愛。

    袁訓謝恩過,朗朗回道:“此行本是臣的私意,皇上也有恩賞,怎麽敢再領太上皇路上花費的賞賜?”

    太上皇眼睛還是在元皓身上,看也不看他:“他是他的,我是我的。再多的錢,哪能和元皓相提並論。”

    袁訓含笑從容:“臣不敢領。”

    太上皇聽出話裏有話,看向他。

    袁訓笑道:“臣能有今天,是當年太後接來所賜。臣無以為報,能為太上皇疼愛元皓之心上盡菲薄之力,是臣滿門之福。”

    “是這樣啊。”太上皇不自覺的有了慈愛滿麵,嘴角勾了起來:“不枉太後在你身上花盡心血,你果然是個好的。那就罷了,錢我就不出了,改天賞你東西也罷。”

    從接來袁訓,難得聽到太上皇有這樣的誇獎出來。太後滿心喜歡,卻又道:“說起來元皓長進跟他不相幹,元皓是自己要出的京。”

    太上皇話有中肯:“我能不知道是元皓鬧著跟出京,三年前我還恨他。但你看看元皓這模樣就能知道,忠毅侯確是盡心對待與他。我也看得出來。”

    聞言,太後有了悠然自得。

    在這樣的好心情下,別的人都跟著受益。關安帶著小子們進來,小黑子進來,都得到太上皇和太後的笑容。

    殿中歡笑,直到皇帝來人宣太子和張大學士。太後失笑:“竟然把這個忘記,太子,你和大學士快去吧。對皇帝說,中午我們在這裏吃飯,寶珠剛說過路上又學新菜,讓加壽加祿加福,還有稱心如意做出來,還有這個,你叫好孩子,這個叫皮匠,我記住了,她們也會做。你問他要不要來吃。要來,別太大動靜。”

    太子和大學士答應著去了。

    ……

    殿外,陳留郡王和剛趕來的齊王會麵。自女兒定親後,陳留郡王頭一回見到女婿。翁婿走到濃蔭一角說話,看樣子親密,讓龍懷城又羨慕一回。

    偏殿之中,小十在袁夫人懷裏,對著他相似於母親的麵龐,袁夫人滾滾淚落,對老國公夫人哽咽道:“從今天起,我原諒你,咱們舊事不再提起。”老國公夫人也哭了。

    加喜見父母親,卻沒有哭幾聲。有蕭戰在,晃動笑容扮鬼臉兒扭身子的,加喜格格笑個不停。柳雲若見到眼前灰暗,討嫌小王爺都哄得好加喜,獨他就不能,這一氣非同小可,打定主意要把加喜哄好不可。

    中午皇帝沒有到來,和太子沒有說完話,也不放太子過來,卻過來一道聖旨。

    袁訓一行人回京,下個月的銀子就此沒有。但就他們修繕的路、橋、各種賑災幫忙上算,按身份不同賞賜下來銀兩。好孩子、韓正經又在最末一例裏,也拿了一千兩銀子。又拿了太上皇和太後一千兩銀。小紅也是如此。叫上賞賜最高的胖孩子,又商議起鋪子錢生錢。但胖孩子很快讓太上皇叫到身邊不離開,隻能三個人商議。

    沒過多久,胖孩子跳胖孔雀舞,引得太上皇大笑不止,又把他們三個叫去一起跳。直到下午皇帝宣元皓、袁訓、二老王過去,太上皇和太後才肯聽宮人的勸去歇息。

    ……

    皇帝準備一肚皮諷刺的話給表弟,但太上皇想讓他欣賞元皓。事先讓人對他說,讓元皓帶兵器進殿。皇帝就先把諷刺的話壓下來,準備看外甥能給他什麽驚喜?

    疑惑著難道掄起十八般兵器到來不成?就見到一個精神抖擻的小胖子,身上既沒有刀,也沒有劍,不過就晃蕩蕩的一把三截木棍,再就背上一把弓箭,在他胖手指裏愛惜的攥著。

    跟皇帝想像中的不一樣,但皇帝也和太上皇一樣驚喜了。他甚至親自走出禦書案,看上去像迎了元皓幾步,一開口先免去元皓行禮,再把他召到身邊。

    袁訓等人在殿外等候召見,卻聽到裏麵放聲的笑聲。元皓一直是得寵的那個,他們也會意的笑了。

    但接下來他們發現這寵愛來的不是時候,因為元皓在裏麵又跳起胖孔雀,這是他自認為討喜歡的一手。胖身子一扭一扭的,殿外勉強能看到地上的影子,等的幾個人又縮起頭竊笑。

    都不知道這要等到什麽時候,元皓的一句問話讓皇帝想起他除去聽遊記以外,還是個皇帝。

    跳完了孔雀舞,皇帝大笑說著:“朕從來沒有這麽痛快過,”讓元皓到身邊休息一會兒。元皓問的童真:“皇舅舅,您天天在宮裏,您悶嗎?”

    皇帝的笑嘎然止住,這話像把他從出生到現在的不滿都揭出來。他反問自己,他悶嗎?

    要是沒有表弟這一行人出遊,還頻頻寄回來許多好吃的東西,皇帝會依然內心高傲。但他想到冬天寄來的椰子,信中寫的孩子們坐在樹上吃荔枝。皇帝麵色陰晴不定,他不能確定自己悶還是不悶。最後,在元皓稚氣的眼神裏,他實話實說:“悶。”

    元皓立即覺得有了事情做,胖胸脯挺出來:“皇舅舅,元皓回來了,元皓給你解悶。”

    皇帝笑著撫摸下他的頭,由回來的話恍然外麵還有人久候著。清咳一聲放開元皓,回到禦書案後麵,宣袁訓等人進來。在袁訓等平身以後,皇帝毫不客氣地把準備好的諷刺,和剛才在元皓問話後出來的不悅,一古腦兒送給袁訓。

    嘴角掛著冷笑:“這是任性胡為的人回來了?逛了多少名山大川,這一回可玩痛快了吧!”

    袁訓聽聲氣不對,老實的又跪下來。元皓扁扁嘴兒,為壞蛋舅舅覺得很委屈。隻是他真的懂事許多,知道皇舅舅說話的時候不可以插話,胖腦袋為壞蛋舅舅鳴不平似的耷拉下來,適才胖孔雀那神氣勁兒再也沒有。

    皇帝讓外甥的話問的心火上升,接近口幹舌燥。想到這任性的表弟要是不能幹,住到天邊兒去他也不管。但太後離不開他,自己栽培他又付出巨大。兵部尚書是何等重要的官職給他,他不高興就帶著一家人遊山玩水三年。

    雖然他揣著官印,侍郎荀川為保梁山老王帶小王爺在外麵無憂,累個半死的辦公事保下他們這三年,整體說沒耽誤事。但皇帝不痛快的不是為耽誤事,是為他沒去過他沒去看過。把袁訓罵了一個狗血噴頭。

    胖孔雀的腦袋快垂到胸口以下,皇帝結束,收回脾氣,徐徐和二老王說起話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