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各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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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殿內論重理政,三皇子的則在皇家藏書閣大肆翻找。
    三皇子指揮著隨從搬出一摞摞書,幾乎將車駕上堆滿,都沒有他坐的地方,自己幹脆坐在車外,親自禦車。
    “三殿下。”藏書閣的官員們在一旁不敢阻止,隻能小心說,“讓我們備車給您送去。”
    三皇子抬手拒絕:“你們別動我的書,我還不知道你們,一定會少了漏了。”不待官員們再說話,他孱白的臉上滿是戾氣,“還有,下次誰敢再來跟本皇子要書,別怪本皇子不顧斯文!”
    官員們有些無奈:“殿下,您都要把書庫搬空了。”
    三皇子冷笑:“搬空了又怎樣?父皇將整個天下都給太子,我隻要一個書庫又算什麽!”
    這話真的是——官員們不知道怎麽回答,隻能看著三皇子駕車揚長而去。
    三皇子性情癲狂,處處對太子不敬,但身後有貴妃撐腰,皇帝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凡彈劾三皇子的官員,被趙氏報複,或者被貶官或者被下大獄,這幾年官員們都把眼嘴巴都閉上。
    後族楊氏盤踞朝中要害部門,也不好惹。
    他們雙方撕咬,池魚遭殃。
    比如那個梁寺卿。
    雖然隻是肩頭一點茶漬,但朝中哪有什麽秘密,風一般傳遍了。
    被皇帝潑了茶水,就是趙氏和楊氏相鬥的緣故。
    “哎。”聽到這裏,一個官員插話,“我聽說,是因為楚岺的女兒——”
    楚岺女兒和梁家小姐的事,官員們自然也都通過家眷知道了,不過——
    “那是小事。”他們擺手。
    楚岺也好,楚岺的女兒也好,都是無關緊要的人,兩個小姐爭鬥也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梁寺卿這件事背後,必然是涉及楊趙,以及太子和三皇子的大事。
    楚岺是已經忽略不計的人。
    至於他的女兒,更是京城的一粒塵埃。
    揮開塵埃,官員們繼續低聲議論朝中的大人物以及他們的大事。
    “三皇子這次開文會,是打算做什麽?”
    “是不是召集讀書人造勢?”
    “那可就真大熱鬧了。”
    ......
    ......
    三皇子駕車,車夫坐在他身旁,疾馳離開皇城。
    “殿下。”木訥的車夫低聲說,“舅爺問陛下為什麽發脾氣?需不需要做點什麽?”
    皇城沒有秘密,有貴妃在皇帝身邊,皇帝更沒有秘密,前腳亂砸,後腳貴妃的哥哥就知道了。
    三皇子臉上沒有半點先前的癲狂,嘴角一絲笑:“不用,告訴舅爺,是我讓陛下發脾氣的,我故意說了當年楚岺上書冒犯父皇的話。”
    車夫有些不解:“殿下是不喜這個楚岺?”
    三皇子哈了聲:“他算個什麽東西值得我在意,母妃說這楚岺快要死了,我隻是讓他死快點,落城那邊,我們要拿到手。”
    車夫明白了:“殿下放心,舅爺知道這件事,已經派人過去了,楚岺就算不死,也要把人安排進去。”
    “如此就好,告訴舅爺不要在意這些小人小事。”三皇子說,伸手撫了撫被風吹亂的頭發,露出陰鷙的眼神,“接下來才是我們的重頭戲。”
    說罷狠狠的一甩鞭子,馬兒嘶鳴瘋了一般向前衝。
    護衛們早已經適應,及時的清理街道,命人群退避,街邊的民眾也習慣了,紛紛躲避,看著三皇子衣衫頭發亂飛的從眼前而過。
    皇家父子兄弟之間是關起門的事,春日午後的皇城依舊安靜。
    西苑一間值房內,在等了很久,又說了很久之後,鄧弈終於將手裏的一張紙送了出去。
    這位官員接過,眯著眼舉在手裏看,這是似乎是一張當票,但實際上是去當鋪提取財物的憑證。
    “鄧弈啊,我收你這錢真是冒了風險,誰讓你得罪了楊家,又得罪了趙家,這次辦差又落了把柄,周衛卿當然要狠狠揉搓你。”他說。
    鄧弈點頭:“我知道,送錢從來不是風險,收錢的才是,鄧弈記得大人的恩典。”
    那官員笑了:“你呀你,這不是挺會說話辦事的,怎麽就非要得罪他們呢?”
    鄧弈笑了笑:“我真不是故意得罪他們,我該送的該辦的事都做了,能力僅限於此,他們對我依舊不滿意,我也沒辦法。”
    什麽能力僅限於此,說白了不想賣身賣命給人家罷了,官員倒也理解,趙氏楊氏明爭暗鬥拉幫結派,雖然朝中多數人都做了選擇,但也有人不想選擇,隻想撈個官職縮頭過自己的日子。
    “那你就隻能辛苦一些了。”官員說,將一張告身扔在桌子上,“本來可以在衛尉府安坐,現在隻能去守宮門了,這是我能給你挑選的最體麵的差事了,總好過跟禁衛們巡城。”
    鄧弈伸手拿過,對那官員抱拳一禮:“多謝大人仗義。”
    官員抖了抖手裏的當票哈哈笑:“好說好說,怪不得都說,跟鄧弈你打交道,最是暢快。”
    收了這麽多錢,還能被稱為仗義,不錯不錯,這種仗義,他願意多來幾次。
    鄧弈施禮告退,重新走在皇城內,偶爾有認識的官員看到了他,都紛紛扭過頭裝作沒看到。
    衛尉丞鄧弈,一路送禮送進了京城,當了個體麵的官,結果還不到一年,就被罷免了。
    這人真是無能又惹了麻煩啊。
    “二爺,二爺。”宮門外牆角有人小聲的喊。
    鄧弈看到自己家的小廝,忙走過去:“怎麽了?家裏有事?”
    鄧弈走到哪裏都帶著家眷,進京也不例外,他的家眷也簡單,隻一個瞎眼老娘,一個小廝。
    小廝委屈地說:“老夫人要吃飯,發現家裏沒米了,也沒有錢。”說完幽怨的看鄧弈,“明明剛有了很多錢,二爺,你又扔了?”
    鄧弈笑了,將身上穿著的舊鬥篷解下來:“正好天氣暖和了,這個拿去當掉,買米吃飯。”
    小廝無奈又習慣的接過來,搖頭嘀咕幾句抱著衣服跑了,吃飯事大啊,趕快當了換米。
    旁邊有官員路過聽到了他們主仆說什麽,很快就把消息傳開,四周的視線更加鄙夷了。
    鄧弈並不理會,穿著薄衫神情平靜的走出宮門,看了看衛尉府所在,嘴角浮現一絲笑。
    他一路送禮一路結識人脈,靠著人脈再走更高的路,隻要走到京城這條大路上,就一定能通天。
    小人物,如同塵埃般不起眼又如何,塵埃如有機會也能遮天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