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晉江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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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犯罪者, 應該交由警方逮捕。
死者的靈魂,應該交由死神進行魂葬。
那麽犯罪了的靈魂——
“一切犯罪者都應該交由司法部門接受審判……未成年這個因素另外考慮,總之逮捕嫌犯是我們警察的責任, 你們這些死神還是去超度普通的鬼吧。”趕小孩似的朝冬獅郎揮了揮手, 安井警官神色從容、寸步不讓地堵在了他的麵前, 製服上的警徽在炙熱的陽光下閃閃發光。
“現世的法律約束的隻是人類而已,虛……靈魂由屍魂界管理,這個女孩已經【虛化】了,放任她留在現世隻會引起更大的麻煩。”雖然個頭矮了一大截,但冬獅郎不卑不亢地抬頭與擋在他麵前的警官對視著, 抬手握住了背後的刀柄。
“警方會看管好她的, 這種事情就不用你們操心了。”
“一般的人類根本看不見靈魂, 你們要怎麽看管她?”
“異能特務科、咒術部門,隨便什麽部門都行,反正這種問題丟給他們研究就行,我們警方隻需要……”
——“等一下!”
叼著冰棍捧著冰淇淋吃瓜看熱鬧的亂步一聽見安井警官的這句話, 立馬一個伸手打斷了他們的交鋒。
“果然鬼魂這種東西還是由死神帶走吧。”
他像是說出什麽“太陽東升西落”之類理所當然的道理一樣,一臉義正詞嚴地看向了冬獅郎,仿佛剛才那個煽風點火興致勃勃看戲的人和他半點關係都沒有, 語氣堅定不容置疑,一個掉頭就倒向了死神的那一邊。
“……!”萬萬沒想到竟然被亂步一個背刺,安井警官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 “亂步君, 如果讓他把嫌疑人……嫌疑對象帶走的話,這次的事件——”
“那個我有別的方法, 總而言之別讓特務科插手, 安井警官你放心就行!”像是推水牛一樣把安井警官從門口推開了, 亂步伸腳夠開了音樂教室的大門,扭頭催促冬獅郎,“去去、快點把那個誰——夏目?夏川?趕緊帶走升天!”
什麽特務科咒術部門的!要是讓他們去研究這個幽靈小孩的話,到時候被研究的【那一個】到底是誰那可就說不定了!
雖然給安井警官展示過了奈奈子的“特殊能力”,但那可不代表他樂意讓特務科的那群人意識到奈奈子的存在。一是一、二是二,更何況市警部門的安井警官和異能特務科之間那簡直是“一”和“十”那麽遠的距離,看看熱鬧也就算了,要把奈奈子給特務科,他可不幹!
“……是【魂葬】!”額角幾乎要冒出青筋,但看在能夠順利帶走任務對象的份上,冬獅郎還是沒有多說什麽,雙手環在胸前,袖擺生風地快步走進了音樂教室,在一陣費勁的爭執拉扯後,成功把幽靈小女孩從鋼琴前拖出了教室。
“放開我!我要彈琴!說好了我想怎麽彈就怎麽彈的!——話說你是誰啊銀發不良小學生!”一副精力十足的樣子在冬獅郎的手下掙紮起來,穿著校服的小女孩還沉浸在能觸碰到琴鍵被人看見的喜悅中,隻覺得這個突然說要“超度”她的奇怪男孩神經病。
【銀發不良小學生……】
總是被稱讚“成熟”、“穩重”的少年天才冬獅郎感覺自己額角的青筋都要爆開了,他頭一次碰到這麽麻煩的任務,碰到的人類和靈魂一個個都和他的那兩個正副隊長一樣不靠譜,讓他感覺自己下一秒可能就會精神爆發想要撂擔子不幹了。
“安靜點,小鬼!”
他忍無可忍地回頭對手裏的小女孩嗬斥了一聲,一回頭,又看見門框邊上又探出了兩個小腦袋,奈奈子和果戈裏兩個小鬼扒著門沿,一個麵無表情一個一臉笑嘻嘻地看著他。
幸好他現在暫時不能用靈力。
日番穀冬獅郎深吸了一口氣,在心裏如此想到。
否則的話他一定會因為控製不住靈壓把周圍的這幾個人類和靈魂全都凍上。
他收回視線,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帶著薄繭的手指慢慢合攏成拳,卻使不出半點靈力,甚至連手上的力氣都被削減了八|九成。
“你確定隻要離開這棟樓,我的靈力就能恢複原狀了嗎。”他垂下手,抬頭望向已經開始吃冰淇淋的亂步。
用不出靈力的理由不明,能被人類看到的理由不明,小女孩的靈魂看起來就像是個正常人的理由也不明,眼前的這個黑發人類少年似乎知道原因,但卻一副隨性散漫的樣子不告訴他,隻說了離“這裏”遠點就能“一切正常”。
用不了靈力的冬獅郎在安井警官眼裏隻是個“不聽話偷跑來學校的小學生”,即使他表現出了自己不凡的身手,也隻不過是變成了一個“仗著自己身手很好就不聽話偷跑來學校的小學生”,他隻能靠言語來證明自己的身份,因為這個叫做江戶川亂步的少年在交談後表示了認同,他才沒真的被當做小學生丟出去。
雖然隻是幾句對話,但觀察和決策能力都算是出類拔萃的日番穀冬獅郎也敏銳地發現了,這個少年聰慧得簡直不像是個凡人,因此他也抱以了相應的謹慎和戒備之心,並不輕易地就會信任亂步的話。
“名偵探的話怎麽可能會有錯。”亂步看起來有些不高興了起來,不耐煩地催促他,“快走快走,事件解決了我就能回偵探社繼續吹空調了,真是的,熱死了——”
“……”
少年一臉懶怠地眯起狹長的眼眸,一副提不起勁的樣子,神色看起來毫無違和之處,日番穀冬獅郎垂下眼,拽著鬧騰個不停的幽靈女孩朝樓梯口走去,打算之後把這件事報告上去,讓技術開發局的人來看看是怎麽回事。
在踏下階梯的時候,他不經意地微微側過了臉,回過頭的視線掠過了這一層樓,忽的對上了一雙毫無光彩的漆黑瞳孔。
黑沉沉的,毫無生機,就像是地底下不見天日的一潭死水。
個頭很矮的小女孩站在音樂教室的門口,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冬獅郎愣了一下,但很快就神色自若地移開了目光,帶著夏川的魂魄下樓去了。
某些微不足道的小小細節,忽然間突兀地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第一個看見他的人類,是那個被叫做【奈奈子】的人類女孩。
而告訴他“離遠點就好”的少年,被奈奈子稱作是【爸爸】。
盯著冬獅郎和夏川的身影消失在了樓梯口,站在音樂教室門口,奈奈子仰起小腦袋,麵癱著一張小臉問亂步
“爸爸。”
“嗯?”
“‘魂燦’……是什麽意思?”
“那個是‘魂葬’。”亂步漫不經心地糾正了她一下,然後開始和她胡說八道,“就是人死掉之後要埋兩遍。”
奈奈子有點沒太聽懂。
為什麽人死掉了要埋兩遍?是日本的什麽習俗嗎?
她這麽想著,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慢吞吞地“噢”了一聲,然後又問亂步“那‘靈力‘’、是什麽意思?”
把化掉的冰淇淋糖水一口氣全部喝掉,亂步滿不在乎地用手背擦了擦嘴巴,回答她“就是動畫片裏魔法少女的那種超能力。”
這個解釋她聽懂了,結合一下【霊力】的發音,她猜這個詞應該就是漫畫小說裏經常出現的那個【靈力】。
“那,‘死神’,是不是就是‘負責管理死亡的神’?”
“嗯嗯~!沒錯!”亂步拍拍奈奈子的小腦袋,對她的“聰明”表示了誇獎。
【魂葬】
【靈力】
【死神】
大概搞明白了剛才冬獅郎說的這幾個詞是什麽意思,奈奈子低下頭,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後明白了。
【噢,是中二病啊。】
她十分自然地給冬獅郎貼上了一個標簽。
“比起那個,亂步君。”安井警官無奈地苦笑一聲,“把犯人交給那個……死神?交給那個小鬼帶走,我現在可就有大|麻煩了。”
“那隻是小小的‘蝦米’而已。”亂步一副“那有什麽可在意”的樣子,隨意地擺了擺手,好像拱手送出的隻是地上小小的一枚十円硬幣,隻有笨蛋才會因此而長籲短歎。
“難道還有其他的……?”安井警官用試探的語氣問道。
“那當然!”豪氣地一揮手,亂步點名了一直站在邊上的與謝野,“與謝野小姐!把【那個】拿出來給我們倒黴的安井警官吧!有了這個,你今年就絕對可以拿到雙倍的年終獎金了!”
最後一句話是對安井警官說的。
聽到了亂步的指令,與謝野一拎她的手提包,拉開了拉鏈。塞得滿滿當當的大容量手提包,拉鏈一被打開,柴刀鐵鋸三|棱|刮刀——各種泛著寒光的刀具利器擠擠挨挨地從開口處冒出來。
“讓我看看在哪……”伸手隨意地撥開這些危險的利刃,與謝野很快從包裏拿出了一樣東西,遞給了安井警官。
一個看起來髒兮兮的、被紙條纏繞包裹起來的物體,看起來就像是個大號的蠶繭。
拿在手中看了看,安井警官疑惑到“……這是?”
他下意識地想要把外邊包著的這一層肮髒的“紙條”撕開,但是用指甲摳了摳,卻找不到一絲縫隙。
“我建議你最好別這麽做。”亂步笑眯眯地看著他說道,“嘛,雖然說你大概也拆不開就是了。”
安井警官停下了想要拆開“紙條”的動作“所以這究竟是什麽?難道說還會比一個幽靈還要稀有嗎?”
“特級咒物,兩麵宿儺的手指。”亂步用輕飄飄的語氣給出了他答案。
“……什麽?”
安井警官在短暫的一秒間沒能理解這句話。
“兩麵宿儺的手指。”與謝野重複了一遍回答,一邊拉上了手提包的拉鏈,補充道“在這個音樂教室裏發現的。”
“就是因為有這個東西的存在,死去了一年的弱小幽靈,才能突然擁有留下活人靈魂的能力。”亂步說道,“聽說海鷗學院的中學部裏有著【七大不可思議】的傳說,沒想到小學部竟然還封存著這種特級咒物,真不愧是以‘怪談’聞名的學校啊!哎呀,海鷗果然都很惡心!說真的,從鋼琴裏找到這個東西的時候,我可真是惡心壞了!因為實在是太惡心了!”
他的臉上帶著輕快的笑容,用一副“打心底裏如此認為”的表情說道,但說出的話卻讓人分不清這到底是誇讚還是嘲諷。
得知自己手裏拿著的東西究竟是什麽,安井警官險些就直接把這個東西丟了出去。
雖然說橫濱還是以異能者為主要勢力,但這並不代表他就不熟悉咒術師“那一邊”的事情了。畢竟東京和橫濱接壤相鄰,日本僅有的兩家咒術高專其中之一就在東京,咒術師的活動也大多是以東京為中心展開的,必然會時常需要橫濱這邊的協助。
兩麵宿儺的手指——這簡直就是“特級咒物中的特級咒物”。
活的幽靈最多也就是新的“研究對象”,但兩麵宿儺的手指則是足以立馬引起各方的警戒。
把燙手山芋丟給了安井警官,亂步高高興興地帶著奈奈子去吃午飯了,也並沒有好心地去提醒安井警官另一件事。
海鷗小學有宿儺的手指並不奇怪,真正奇怪的地方在於,為什麽小女孩夏川的幽靈在音樂教室裏待了一年,才突然發現有這個東西。
唯一合理的解釋是,或許這是有“什麽人”特意給她送過去的。
有了這個特級咒物,夏川的幽靈或許隻需要幾年,就能成為海鷗學園的“第八大不可思議”。
總而言之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咒術師這群家夥自己搞定吧,他可沒有興趣去和一群爛掉了的老頭子打交道。
“啊對了、安井警官。”上車之前,亂步叫住了準備去給上司打電話的安井警官。
“什麽?”被叫住的警官下意識地放下了手裏的電話,回過頭看他。
拎著奈奈子的袖子,亂步把她塞進車裏,然後才抬頭對安井警官說道“特務科那邊就拜托你啦!”
“……”安井警官一怔,他的視線落在亂步帶著笑容的臉上,又看見了爬進座椅裏和果戈裏排排坐好,正低頭給自己係安全帶的奈奈子。
在短暫卻又好像十分漫長的數秒沉默後,他舉起自己手裏的電話,朝亂步擺了擺。
“啊,我知道了。”
明亮灼目的陽光落在他的身上,悶熱的天氣讓他的製服襯衫被汗水浸透了。
“唔~靈魂消失了嗎?”
黑色的鬼火在身邊躍動,穿著老舊和風校服的男孩抱著腦袋,在雜亂昏暗的房間裏慢悠悠地飄浮著。
“被消滅、不,是‘成佛’了嗎?……真是的,我還沒從她那收到報酬呢。”
像是貓咪一樣懸空翻了個身,柚木司的臉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嘛,算了,回頭去找羂索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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