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晉江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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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一】

    第三次。

    進局子。

    作為受害人。

    雖然青木警部一時恍惚說了“之後讓人送你回去”這樣的話,  但作為當事人,奈奈子還是要被帶著去一趟警署做筆錄,而且她還未成年,  做筆錄需要有監護人的陪同。

    這片轄區的警署,  奈奈子已經來過好幾次了,一進警局,  就有警員小姐熟絡地和奈奈子打招呼“奈奈子又來啦,  要喝點什麽?有胡蘿卜汁和菠菜汁喔!”

    【……哪個都不想喝。】

    奈奈子在心裏想到,  不管是胡蘿卜還是菠菜,  她都不喜歡吃。

    “好了,西鄉。”青木警部揮手讓她消停點,  “這次的案子奈奈子是當事人,我先帶……這位織田先生、”她示意了一下跟在邊上的高個子男人,  “去做筆錄,你先照顧一下這兩個孩子,  順便聯係亂步先生過來,之後還要給這兩個孩子做筆錄。”

    “是~”警員小姐牽過了奈奈子和果戈裏,  探頭看了一眼,卻沒在青木警部身後看見被銬起來的犯人,“嫌犯沒抓到嗎?”

    “不,  出了點意外,  嫌犯在鬧市區危險駕駛,  開的機車打滑側翻了,現在人在醫院,  不知道醒了沒。”青木警部回答道,  “就是這位織田先生見義勇為,  砸翻了嫌犯,  才沒有出大事。”

    警員小姐立馬啪啪啪鼓掌“厲害!果然人不可貌相,織田先生看起來明明就長得很樸素呢!”

    青木警部“……西鄉,不會說話可以不用說的。”

    “這是人身攻擊嗎青木前輩!禁止職場霸淩!”警員小姐立刻變臉,雙手捂住了胸口,一副嬌弱害怕的樣子。

    【你的戲可以像是你的情商一樣少一點嗎?】

    青木警部在心累地在心裏默默歎了口氣。

    她帶著織田作之助去詢問室做筆錄了,臨走前又交代了一遍警員小姐記得聯係亂步先生。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了走廊後,在麵對著警員小姐又一次詢問“胡蘿卜汁還是菠菜汁”的時候,奈奈子低頭從口袋裏扒拉出了她的兒童手機,假裝沒有聽到她的問話。

    “我打電話給爸爸。”她拿著小手機,仰起臉對警員小姐說道。

    “啊,也對,得要聯係亂步先生過來。”警員小姐認同地點了點頭,沒再問他們要喝點什麽。

    在隻有寥寥幾個名字的聯係人裏找到了【パパ】,奈奈子撥通了電話,把手機放到了耳邊,聽著短暫的兩聲“嘟嘟”後,電話就立刻被人接了起來。

    “爸爸。”奈奈子幹巴巴地開口道。

    兩個小蘿卜頭出門吃個拉麵,超過了預計的時間卻還沒有回來,一看定位,亂步就知道又是出事了,讓花袋調了商店街店麵的監控,又結合了一下最近傳聞的一些消息,亂步已經把整件事搞明白了個七七八八,接到奈奈子電話的時候,他和國木田已經在打車去警署的路上了。

    因此他一接起電話,就簡潔明了地說道“爸爸十五分鍾後就到。”

    奈奈子“……噢。”

    大概是有其他的小警員已經聯係過了吧。

    奈奈子這麽合理猜想到。

    雖然說奈奈子應的很老實,但亂步一點也沒有感受到類似於“老父親的欣慰”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名偵探隻覺得十分不快。

    ——不管怎麽說,他的這個笨蛋女兒進局子的次數也委實太多了那麽一點吧!

    一年級的時候,在放學路上遇到港口黑手黨的那個前黑心醫生現黑心首領。

    二年級的時候,在學校門口被盤星教認錯了對象雇傭了詛咒師綁架。

    現在是三年級,又在出門吃個拉麵的時候,被卷進黑手黨的鬥爭裏差點出事。

    好消息是每次進局子她都不是要蹲局子的那一個,壞消息是每次進局子她都是差點受害的那一個——雖然說森鷗外那家夥實際上並沒有對奈奈子做什麽的想法。

    “奈奈子。”亂步拿著手機,語氣有些怪異地說道,“你還記得這是你第幾次去警署了嗎?”

    第幾次……

    奈奈子在心裏掰著手指頭數了半天,發現根本數不過來,她跟著亂步來過好幾次警署了,連警署洗手間裏的哪個感應式水龍頭壞了三個月還沒修都一清二楚。

    要知道,穿過來之前,別說是去警察局了,她連自己住處附近的派出所在哪都不知道,公安局也隻是辦|證|件的時候去過幾次。

    連個大概的數字都想不出來,奈奈子隻好慢慢吞吞地回答他“好多次……數不清了。”

    亂步“……”

    【橫濱的治安是不是太差了一點?】

    ——江戶川亂步的腦子裏登時冒出了這個念頭。

    隨即他就在心裏把這個念頭給否決掉了。

    ——這不是廢話嗎!

    橫濱的治安豈止是“太差了一點”,根本就是“差過頭”了好嗎!不然怎麽會被叫做是“法外之城”!

    “乖乖呆著不要亂跑,想吃東西的話讓果戈裏去買!”亂步又這麽叮囑了奈奈子一句,就掛斷了電話。

    他坐在計程車上,將手機收進了懷裏,偏過頭注視著窗外飛速後退的街景。

    一個外套下藏著槍的黑手黨從巷子裏走出,一個小偷在和路人擦肩而過是順走了對方的錢包,一輛明顯違章改造還掛著假|車|牌的汽車從隔壁的車道駛過……

    【……啊、這個城市的治安果然很差。】

    在橫濱已經居住了六七年,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這些景象,但亂步卻仿佛是第一次在心底有了這樣的感受。

    橫濱市西區警署,三號詢問室。

    織田作之助正在做筆錄。

    這不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來警署,實際上,在他成為黑手黨之前,他就已經來過幾次警署了——以一個被逮捕的犯人的身份,因此連拘留所他都很熟悉。

    在加入港口黑手黨前,他是一個獨自行動、孑然一身的殺手,死在他手下的任務對象不計其數,因為他有著超強的體術、超強的異能、以及超強的槍法……

    【……啊、】

    坐在了青木警部對麵的織田作之助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的身上、就在這件沙色的長風衣外套底下,還別著兩把手|槍。

    ……希望眼前這位看起來就十分精明幹練的警察小姐不會發現這件事。

    “姓名?”

    “織田作之助。”

    “年齡?”

    “21歲。”

    “聯係電話?”

    “……”

    頭一回以“證人”的身份坐在“詢問室”裏——以往他都是坐在“訊問室”簡陋的凳子上,還有大大的燈泡懟著他的臉照——織田作之助老實地回答了這些基本信息,又聽見青木警部問道

    “職業及工作地點?”

    他遲疑了一下。

    作為港口黑手黨的最底層成員,織田作之助並沒有固定的工作地點,平日裏都是上級有誰給他派了什麽事,他就去做,港口黑手黨旗下的各個分部、事務所都能使喚他幹活,因此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在認真低頭思索了片刻後,他決定采取一個比較含糊的回答嚐試蒙混過關“森氏會社的職員。”

    港口黑手黨明麵上經營的生意全都是打著“森氏會社”的牌子,從會計事務所到連鎖超市,包含了各種行業,他這麽說,應該不會引人懷疑。

    果然,寫著筆錄的青木警部並沒有多追問什麽。

    【森氏會社……是那個這兩年新興的大公司吧,隻說了森氏會社,那應該是在總部上班的意思?】

    青木警部在心裏想到。

    【不錯,既然有穩定工作,是壞人的可能性就更降低了一點。】

    畢竟白天996、晚上黑手黨的話,那日子未免過得也太辛苦了一點,既然有一份穩定體麵工作,一般人也不會去幹那種腦袋係在褲腰帶上的活。

    她讓織田作之助詳細了描述了一遍事情的經過,又開始對細節進行補充和確認。

    “……案發的時候,織田先生為什麽會在商店街呢?”青木警部按部就班地問出了這個十分正常的問題。

    但是織田作之助沉默了,他發現自己似乎沒法回答這個問題。

    畢竟他總不能說自己是黑手黨、來商店街是為了取黑|賬簿,但是如果要找個合適的理由,又該說些什麽呢?

    織田作之助並不是一個腦子十分靈活的男人,因此他在否決了自己“買衣服”——單身漢獨自去商店街這種熱鬧的街道逛街買衣服實在是太奇怪了、“買小說”——隻要看監控就很容易被意識到那個方向並沒有書店、“吃飯”——被帶來警局前他沒有透露過分毫要先去吃東西的意思……諸如此類的一係列借口後,突然想起了前天和友人在酒吧喝酒時的一段對話。

    【——“哎~織田作、我向你保證!那個瞬間我絕對看到了死亡女神已經在向我招手了!但是實在是太可惜了,圈在我脖子上的繩子突然就‘嘶啦’地斷開了,於是我就這麽摔倒在了硬邦邦的大理石地麵上,至今我的尾椎還痛的像是有人在用錘子砸。”

    ——“是嗎,那聽起來確實很疼。”

    ——“疼痛真是我最討厭的東西了。要是能找到一條質量上佳的繩子就好了,就算讓我用十萬日元去買也可以——隻要它夠結實、能讓我順順利利地完成自|殺的目標的話……”】

    “我來幫朋友買麻繩。”織田作之助麵不改色地對青木警部說道。

    “麻繩?”青木警部有些疑惑地問道,這個年頭已經少有人會需要買這種東西了,“是需要捆綁箱子之類的嗎?”

    “不。”織田作之助頓了頓,回答道,“我有一個朋友,他想要嚐試上|吊|自|殺,但是因為買到的繩子不夠結實,所以中途斷裂了,他想要買一根質量比較好的麻繩。”

    他用陳述的語氣說道,一板一眼,毫無起伏,似乎並不覺得“自|殺”是什麽會讓人提心吊膽的詞語。

    青木警部……

    她用狐疑的眼神看著織田作之助,忽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一直都木訥呆板的一張臉,仿佛又多了點什麽別的意味,比如說“對人生已經失去了希望”、“內心毫無積極向上的念頭”、“靈魂沉寂成了一潭死水”……

    青木警部頓時有點緊張。

    ——你說的那個朋友到底是不是你自己?

    她停下了寫字的動作,伸出了一隻手,猶豫了一下,還是向前傾了些身,拍了拍織田作的肩頭“人生……還是很長的,不要輕言放棄。”

    “?”織田作之助並沒有get到她的意思,但這句話聽起來,怎麽也不是一句壞話,明顯是在寬慰人,因此他也點了點頭,報以感謝,“謝謝。”

    不知道為什麽,他道完謝抬起頭,感覺木警部看向他的眼神更加奇怪了。接下來的一段筆錄期間,她時不時就會冒出幾句“風雨之後就是彩虹”、“會有人站在你的身邊”、“不要讓那些在乎你的人悲傷”、“有困難找警察”之類奇怪的話。

    有幾條織田作還是覺得很有道理的,比如說他還有著太宰這樣的友人,不要隨意忽視友人的想法,但是“有困難找警察”這種事情,大概還是不太適合他這個黑手黨的。

    終於做完了筆錄,織田作之助的手裏被塞了一麵鮮紅的錦旗,莫名其妙地被拉著和幾個警員合影之後,錦旗就又被人收走了。

    織田作之助看著自己空落落的雙手,不知道為什麽,感覺失去了錦旗,心裏也有些空落落的。

    那個收走了錦旗的小警員一邊把錦旗折了折塞回櫃子裏,一邊對他解釋道“這個旗是用來合影的,警局頒給織田先生的錦旗需要過幾天才能製作好,到時候是聯係織田先生你來警局取,還是寄給你?”

    並不是很想再來一次警局的織田作之助選擇了後者。

    小警員給他拿來了紙筆,讓他留個地址。

    作為一個黑手黨,把自己的住址透露給警察,顯然是不適當的行為,因此織田作之助拿著手中的筆,麵對著眼前的白紙,在短暫的思考後,留下了森氏會社總部的地址。

    然後又添上了幾個字。

    【收件人太宰治】

    雖然他這種基層員工並不在總部上班,但是沒有關係,他有一個在總部上班的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