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晉江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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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江戶川亂步是一個“率直”的人。

    說話做事隨心所欲,  即使對方是個陌生人,也會毫無顧忌地稱呼對方為“白癡”、“笨蛋”,亦或是哈哈大笑著伸手去拍對方的腦袋,  即使年紀都已經進入了“三”打頭的階段,  行為處事也依然天真爛漫、任性妄為得像是個三年級的小學生。

    一切都隻憑著自己的心意來,少有什麽東西能夠攔住他的“口無遮攔”,  再搭配上他超凡的頭腦、世間大約無人能夠匹敵的推理能力,  讓他說出的話時常顯得過於“一針見血”,  總是會讓除此和他相處的人不知該要如何應對。

    若是計較,又顯得自己是惱羞成怒——畢竟沒有誰比當事人更清楚,他說出的那些都是比真金還要真的“事實”。

    若是不計較,  一口氣憋著胸口不上不下,  沒法發泄,  隻讓人覺得自己要折壽十年。

    一般人難以應付江戶川亂步,但眼前的這個“果戈裏”又顯然並不屬於這所謂的“一般人”之列。

    “哎哎呀~~”青年攤開了雙手,  臉上的笑容比屋外正午的陽光還要燦爛,口中說出的雖然是羞愧的話語,  但語氣裏卻儼然是一副輕快自得的態度,  “雖然事實如此,  但是這麽被說出來可真是讓人不好意思呀!偵探先生真的是和傳聞裏一樣口無遮攔呢——嗯?日語裏是該用這個詞嗎?口無遮攔?還是心直口快?”

    “不是偵探,是名偵探!”亂步立刻捕捉到了關鍵詞,重點糾正了他的錯誤稱呼。

    “好的,  名偵探先生。”“果戈裏”從善如流地改口。

    “正如你所說的那樣,我和我親愛的好朋友不久前來了一趟日本觀光,  在臨走的時候正好碰到了那隻小牛犢,  所以就想要順便帶走那個孩子。”“果戈裏”簡要地說明了自己被交換來之前發生的事情,  略去了許多“不必要的細節”,  娓娓道來的口吻仿佛是在講睡前故事,“雖然說小孩們大多都是好哄的,但同樣的,他們也一樣的‘不好控製’。如果說全世界鬧騰的小孩有一個排名的話,我相信我們的‘小朋友’藍波一定會毫無懸念地把第二名踩在腳下,然後勇奪桂冠。”

    他談及藍波時那熟稔的語氣,仿佛就像是在說一個鄰居家時常見到的小孩,熟悉到了已經不是“自來熟”就能夠解釋的程度了。

    “讓小孩子持有火箭筒之類危險的武器,這種事當~然是該要被禁止的、”果戈裏誇張地拉長了調子,語氣關切又慈愛,“所以、剛一上車,作為靠譜的成年人,在下當然義不容辭地承當起了‘保管危險物品’的重任,打算暫且先小小~~的沒收了那個孩子的火箭筒。”

    “然——後、”青年忽的揚起了音量,將手揚起舉過頭頂,嚴正得像是馬上就要發表什麽重大聲明,然而,下一秒,他的語調就像是舉起的球毫無預兆地從手中筆直墜落,倏地掉到了最低點。

    “現在我就坐在了這裏。”

    他泰然自若地說道。

    站在接待室門口的與謝野冷靜地將手裏的雜誌翻過了一頁。

    這種需要吐槽役的時刻敦卻不在社裏,實在是讓人覺得有些許惋惜,但無論如何,她都絕對不可能接過吐槽役的重擔,即使隻是臨時也不可能。

    坐在單人沙發上的白發青年彎起眼眸,倏而露出了一個微笑“真是讓人意外的‘回歸’。”

    聽見了他的最後一句話,一直都是副提不起幹勁模樣的亂步終於抬起了眼,那雙像是翠榴石般碧綠剔透的狹長眼眸看向了坐在對麵的青年,注視了兩秒,黑發亂翹的青年才用平靜而篤定的語氣說到

    “你本來就是這個世界的‘果戈裏’。”

    他才是藍波·波維諾所認識的那個“果戈裏”,奈奈子昨天才車站遇見的那個“藍波”並沒有說謊,果戈裏也並沒有騙人,他並不認識“藍波”,因為認識“藍波”的“果戈裏”——是如今坐在他眼前的這個青年。

    推理對於江戶川亂步而言就如同呼吸,不需要去刻意思考,就已經能夠得出結論。隻是在瞬息之間,那些紛亂的線頭就被他有序地編織成了有序的絲網,從原點向四麵八方蔓延開來,串聯起了全部的結點,覆蓋了一切的始末。

    從最開始,奈奈子帶回來的“果戈裏”,就不是原本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果戈裏”,而是被十年後火箭筒從平行世界帶來的、來自於“十年前”的果戈裏。

    大約是因為發生了故障之類的原因,在奈奈子一年級放學回來的那一天,在那條漫長的沿海步道邊,十年後火箭筒並沒有連接到“十年後的平行世界”,而是將這個世界原本的“果戈裏”與平行世界十年前的“果戈裏”交換了。

    於是本該被關在實驗基地裏進行異能實驗的果戈裏,被走在放學路上的奈奈子撿到,然後就這麽一路拖回了偵探社。

    而在那之後,又出於某種原因,屬於不同世界、不同時間線的果戈裏在到達了“五分鍾”的時限後,並沒有被置換回來。

    藍波·波維諾認識“果戈裏”,這是實話。

    果戈裏不認識藍波·波維諾,這也是實話。

    亂步可以說是輕而易舉地就從這片“絲網”之中,抓住了最重要的那個結點。

    “你做了什麽?”

    他眯起了狹長的碧色眼眸,銳利的目光落在了“果戈裏”的臉上,透亮的嗓音微微沉下。

    “在你第一次被交換的時候,即使過了五分鍾,也沒有再被交換的回來的那個方法、”

    “——是什麽?”

    白發金眸的青年微笑了起來。

    他坐在沙發上,將頭幅度微小地偏向了一側,發絲蓬鬆的三股辮垂在了肩頭,刻意揚起的嗓音緩緩地回落,像是浮雲飄落在了地麵。

    “你認識陀思嗎?”他問道。

    “……三個月前,那個男人剛剛從默爾索第二次越獄。”亂步將手裏的糖棍丟進了邊上的垃圾桶裏,語氣和神色都顯得很是平淡,看不出好惡之情,“大概又在哪裏開始計劃起了下一次的行動吧。”

    “果戈裏”微微揚起尾音,“嗯?”了一聲,仿佛是反問一樣的語氣。

    他向後靠在了沙發背上“竟然是這樣嗎?……看起來這個世界的陀思計劃行動暫且失敗了呢。——但是既然如此的話,想必你們也已經得知了【書頁】的存在了吧。”

    亂步顯得已經有些沒有耐心了,語氣不耐煩地催促道“快一點說完,我餓了!要吃午飯!”

    “好吧,那麽長話短說。”果戈裏打了個響指,加快了語速,開始進行說明,“歸結起來,一共有著以下四點可以告知的情報。”

    他抬起右手,豎起了四根手指,伴隨著這一句話的尾音落下,又將手指盡數收回,重新豎起了食指,立在了嘴唇前,像是一個代表著噤聲的手勢。

    “第一點,有關於流傳在黑手黨家族間的【七的三次方】。”

    “在歐洲的黑手黨家族間,有著這麽一種傳聞世界是由‘七的三次方’構成的,而這三次方分別對應著三種不同類型的原石——七枚彭格列指環、七枚瑪雷指環、以及七個彩虹之子的奶嘴。具體的細節不重要,所以就此略過。總之,就是存在著這麽一種‘存在’,‘七的三次方’就如同構築起這個世界的基石一樣,讓世界得以穩固地存在著。”

    “果戈裏”繼續豎起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點,有關於【書頁】、或者說是【書】的情報。”

    “【書頁】有著一種特殊的性質,一切在‘書頁’上寫的文字,隻要形成完整的邏輯,就能成為現實。換言之——‘書頁’能指引未來。而所謂的‘未來’,本質上隻不過是無數的可能性所‘引發’出的不同平行世界,而‘書頁’起到的作用,就如同是將兩個箱子連接起來的管道一般,隻是將和寫下的那個‘未來’相符的‘平行世界’,嫁接到這個‘當下的世界’而已。”

    他說完這一點,就停了下來,沒有繼續再往下說第三點,骨節分明的手腕一翻,不知怎麽回事,一杯裝著水的紙杯就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他將這杯水放在了麵前的茶幾上,用指尖沾了涼水,在茶幾上落下一滴圓滾滾的水珠,然後在不遠處,另一滴同樣飽滿圓滾的水珠也落在了茶幾上。

    “【七的三次方】構築世界、”

    他再次沾濕了指尖,然後落下,濕漉的指尖在茶幾上劃過一道水痕,將這兩滴看起來幾乎完全一樣的水珠連接了起來。

    “【書頁】連接世界。”

    他再一次重複這兩個動作,在茶幾上畫出了點線相接的網狀圖形“就像是分子結構圖一樣,一個個由【七的三次方】構築起的平行世界,就如同無數的小圓球,被一張張的【書頁】連接在了一起。”

    “這就是第三條情報——如何才能夠與平行世界的自己交換的【置換原理】。”

    “通過【書頁】的通道,進行‘時空穿越’;亦或是以【七的三次方】作為‘錨點’,進行‘時空跳躍‘。”

    “十年後火箭筒的運行原理就是後者。而另一方麵,【七的三次方】作為世界的基石,其職責之一就是維護世界的穩定,因此而具有了‘修正’和‘平衡’的能力,對於破壞‘穩定’的存在都有著限製和壓製的作用。這也是為什麽十年後火箭筒會有著這麽苛刻的限製——隻能與固定的時間點進行交換,而且一到五分鍾就會被置換回來。”

    “因為【七的三次方】在排斥著‘外來者’。”

    “由此——”

    他的手落回了沙發的扶手上,臉上的微笑不變,淡金色的眼眸裏是平靜而冰冷的眸光。

    “得到了第四條情報。”

    他沒有再繼續往下說,但亂步已經完全明白了。

    ——沒有說出的“第四條情報”是什麽。

    ——當初的“果戈裏”是如何避開了“五分鍾”的交換時限。

    ——如今的“果戈裏”又是為什麽過了五分鍾,也不會再被置換回去。

    【七的三次方】是“世界的基石”,而能和“世界的基石”相對抗的,隻有一樣東西。

    “你得到了一張【書頁】。”

    亂步毫無遲疑地做出了判斷,語氣斬釘截鐵。

    隻有這一個理由,才能解釋“果戈裏”當初為什麽沒有被【七的三次方】排斥,甚至順利地在平行世界滯留了十一年之久。

    “果戈裏”相當大方地承認了這一點,毫無隱瞞。

    “如何利用【書頁】突破【七的三次方】的限製,做到能在平行世界間隨意穿行——這就是當初波維諾家族進行異能實驗,最終所想要實現的目的。”

    九歲的果戈裏想要從那個針對他的異能所建立起的實驗基地裏逃出,是一件幾乎沒可能做到的事情,但對十九歲時的果戈裏而言,卻並不需要費多少的力氣。

    從搶走【書頁】到讓所有研究員和安保身首分離,“果戈裏”在被交換過去後,隻花了十五分鍾,就完成了這一切,然後光明正大地從實驗基地的正門離開了,大片的血泊斷斷續續,從實驗基地最深處的禁閉室一路漫延到了他的身後。

    “我得到了一張書頁,因此得到了對抗【七的三次方】的力量,在長達十年的時間裏,都沒有被置換回到這裏。但是就在不久之前、”他滔滔不絕的話語突兀的一頓,像是鋼琴咚的落下一個琴鍵,然後就陷入了瞬息的沉寂。

    “在我和陀思準備動身來到日本的時候,那張【書頁】因為某些小小的意外丟失了——在一處無人區的荒漠。”

    他沒有談及具體是因為什麽原因丟失的,隻是說道“在那之後,很快我就發現,即使書頁遺失了,我也沒有被【七的三次方】排斥、交換回到這個世界。”

    “……因為‘穩定’。”

    根本不需要思考,亂步就已經推斷出了其中的原由。

    “沒錯,因為‘穩定’。”果戈裏的腦袋歪向一側,半垂的眼瞼下,金色的眼瞳俯望著茶幾上已經模糊了的水跡,“……【七的三次方】運行時所遵循的最重要的原則,就是‘維護穩定’。‘排斥’是為了‘穩定’,‘留下’也是為了“穩定”。”

    “已經存在了十一年,不論是我本身、還是我自身所延伸出的人際和社會關係,都已近趨於了‘穩定’,因此即使沒有了“書頁”的力量對抗,【七的三次方】也會默許我的存在。”

    “而現在,即使又交換了一次,我、以及那另一個‘我’,也隻是回到了各自‘原來的位置’——這也是一種‘穩定’的狀態。【七的三次方】又怎麽會排斥一個本來就屬於這個世界的人呢?”

    果戈裏反問道,但亂步卻沒有理會他的問話,看著茶幾上那幾乎已經變成了一片混亂水漬的痕跡,兀自思考著眼下這麻煩的情況。

    ——所謂的“穩定的”,那也隻是對於這個“世界”的穩定而已。

    如果說兩個“果戈裏”不能再一次被交換的話,一直在偵探社長大的“果戈裏”人間蒸發,行事毫無顧忌的“果戈裏”上了異能犯罪對策機關的通緝令,這樣的結局,所帶來的隻會是一片混亂。

    即使和奈奈子說著“如果果戈裏不回來的話就讓他去睡大街”,但從果戈裏被奈奈子拖回偵探社以後,亂步也沒有哪天真的趕這個小子去睡大街。

    他沒多喜歡果戈裏,但這也並不代表著他有多討厭果戈裏,他不滿的隻是奈奈子的“沒心眼”和果戈裏的“心眼多”。前者讓亂步總是要操心奈奈子會不會又做出“把一隻路邊撿到的果戈裏拖回偵探社”之類不靠譜的事情,至於後者,隻是他單純地覺得不快而已,實際上也並沒有造成過什麽大麻煩。

    但和麵前這個麵容成熟優雅、本質上卻絕非善類的青年比起來,亂步還是寧願再給隨便養了好幾年的那個“果戈裏”再發幾年的零花錢,起碼那個家夥還能給奈奈子當個好用的工具人。

    對於江戶川家而言,眼前的這個“果戈裏”,才是代表著“不穩定”的那個存在。

    “危險”、“奈奈子不喜歡”、“有很多麻煩”、“家裏少了能使喚的人”、“奈奈子會一直問來問去”、“會讓奈奈子覺得不安”、“這個家夥更討厭”、“會被社長罵”——亂步能想到一百個必須要讓眼前的這個“果戈裏”從哪來回哪去的理由,顯而易見的,擺在他麵前的隻有一個選項。

    他必須得要把眼前的這個“果戈裏”再塞去不知道哪個平行世界,同時從不知道哪個平行世界,把果戈裏再給“弄回來”。

    必要的道具是【十年後火箭筒】,既然當初可以讓被擊中的“果戈裏”變成與“十年前”交換,那麽就說明隻要想些辦法,這一點是可以做到的。

    【十年後火箭筒】大約是在那個叫藍波·波維諾的少年手中,如今彭格列家族的首領據說是個“如大空般心懷寬廣”的年輕男人,隻要進行恰當的交涉,想要從他的部下手裏借用【十年後火箭筒】,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

    所以唯二的兩個問題

    其一、如何在無數的平行世界之中,再一次“定位”到他們所要找的“果戈裏”,然後與之交換。

    其二、在交換之後,又該如何突破十年後火箭筒“五分鍾”的限製,將果戈裏“固定”在這個世界。

    【七的三次方】本身的立場是趨於穩定的。

    亂步狹長的眼眸闔了一下,又再次抬起。比世界上任何一台計算機都要強大的頭腦運轉起來,在沒有人能夠發覺的時候,就已經輕易地推算出了結論,無聲無息。

    ——可以賭一把。

    他輕描淡寫地在心裏做出了判斷。

    在無數個平行世界裏,讓兩個已經交換過十一年的“果戈裏”再一次交換,這才是對“世界穩定性”  影響最小的方案。按照“七的三次方”一直所遵守的原則,有很大概率,兩個平行世界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所以接下來的問題,就隻剩下了一個如何讓交換回來的“果戈裏”再次被“固定“在這個世界。

    這也是一個十分簡單就能找到辦法的問題。

    一個現成的解決方案就擺在麵前等著他們動手抄。

    亂步緩緩的地伸出了手,玻璃般沉靜而銳利的目光隨著抬起的指尖,落在了對麵的青年身上,碧綠的眼瞳裏沒有掀起一絲的波瀾。

    “去偷一張【書頁】出來。”他對著“果戈裏”說道。

    麵容俊朗的白發青年在聽見這句話的瞬間,眸光微微一動。

    “就像是你之前做的那樣。”亂步沒有在意還站在不遠處的與謝野,直接明了地再一次說道,“用十年後火箭筒把你們再交換一遍,然後用【書頁】來對抗【七的三次方】。偵探社會去和彭格列交涉借用火箭筒的事情。”

    天人五衰曾經奪走過的那張【書頁】,那張【書頁】還沒有被寫完,在事件後被異能特務科回收保管了起來。隻要讓果戈裏在被交換回來後,就像是“果戈裏”在第一次被交換過去時做的那樣,長時間、甚至是數年地持有【書頁】,就能讓他的存在在這個世界穩定下來。

    異能特務科是不可能會因為這樣的理由,就同意將【書頁】交由偵探社使用的,所以就得要用偷的。

    也不需要將【書頁】整張偷走,那樣的風險太大,萬一之後【書頁】又落到了麻煩的家夥手裏,又會引起事端,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從【書頁】上裁下一部分,然後將剩下的部分再拿回特務科。

    之後會引起特務科的騷動和警戒也是必然的事,但如果隻是很小一角,那即使特務科因為被盜竊而混亂一陣,他們也不會真刀真槍地做些什麽。

    畢竟【書頁】還有著一個極大的限製存在——隻有寫下的文字能夠構成完整的因果邏輯,那些寫下的文字才會變成現實。

    “而從守備嚴密的特務科偷走【書頁】——在這件事上,你就是最佳的人選。”

    亂步語氣堅定地說道,目光沉靜地注視著“果戈裏”。

    他沒有說出“隻要從【書頁】上裁下一小部分”這件事,不需要讓這個“果戈裏”知道那麽多信息。【書頁】具有著“無法被破壞”的特性,眼前的青年曾經隨身攜帶過【書頁】,必然知道這一點,如果要從【書頁】上裁下一部分——那個辦法是絕對不能被這個“果戈裏”知道的。

    “唔唔、”三股辮垂在肩頭,“果戈裏”用拇指摩挲著下巴,臉上是一副嚴肅考慮的神情,但隻是轉瞬間,就忽的換上了縹緲輕盈的笑容,語調輕而歡快地評價道“聽起來是個好主意呢。”

    “簡單明了,可行性也很高,即使失敗也幾乎不用承擔什麽風險,確實是非常值得一試。”

    “果戈裏”對這個計劃予以了高度評價,和那些複雜的詭計比起來,這個計劃可以說是相當的清晰簡潔,偵探社負責搞定十年後火箭筒,他負責偷到書頁,分工明確,簡潔到了近乎粗暴的程度,仿佛擺在眼前的問題已經變成了“1  1等於幾”一般明朗。

    “果戈裏”微微一笑,有著些微差別的一雙金眸對上了亂步的目光,細細的一道傷痕豎著劃過左眼,讓他微笑的表情多了幾分詭譎。

    “但是、”他問道,“——為什麽要再交換一遍呢?”

    像是被一雙看不見的手掐住了脖頸,隨著這一句語氣真誠而又不解的話語落下,接待室裏的氣氛驟然一緊,本就暗潮湧動的空氣如同被凍結在了原處,辦公區裏掛鍾滴答走動的聲響變得清晰可聞。

    “我本來就是這個世界的果戈裏,不是嗎?”在幾秒的停頓後,“果戈裏”悠悠地繼續開口了,笑容燦爛,眼眸彎成了一條線,“既然回到了原來的地方,為什麽——還要大費周章地再‘回去’呢?”

    他攤開了雙手,又像是一個邀請的姿勢,仿佛是在請亂步回答他的問題。

    但亂步並沒有為他的話語而有任何的動搖。

    黑發的青年眯著眼睛,語氣平靜指出了這句話中的漏洞“既然是這樣的話,那你又為什麽要留在那一邊。”

    果戈裏闔眼,垂下的眼睫就像是鳥兒攏起的羽翼,臉上的微笑輕而淡,語氣隨意,漫不經心“或許是因為有意思。”

    “所以對你來說,現在更有意思是這邊嗎。”亂步用陳述的語氣問道,在果戈裏開口回答之前,他就已經篤定給出了回答,“並非如此吧。對你來說,現在更有意思的——依然還是那一邊。”

    “果戈裏”的口中一共隻提到過兩個人。

    一個是年幼時期的藍波·波維諾,他稱呼五歲的藍波為“小牛犢”,雖然是顯得十分親近的稱呼,但卻未必真的有多麽的親近。無論如何,曾經囚禁了他進行人體異能實驗的,都是波維諾家族。即使他和藍波真的有些許的交情,大約也僅限於是那隻“五歲的小牛犢”,而不是少年的彭格列雷守。

    而另一個人,則是他的好友——那個世界的“魔人”陀思妥耶夫斯基。

    在這個世界,果戈裏並沒有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成為“獨一無二”的摯友,但在那一個平行世界,事情似乎卻是朝著截然不同的方向發展而去。

    隻是因為那麽微小的一點偏差。

    這個“偏差”可能是一年級時的奈奈子因為亂步拒絕給她買狗狗,於是就將路邊的果戈裏從沿海步道努力地拖回了偵探社。

    也可能是十八歲的江戶川亂步為了一個冰淇淋,於是就在生日當天,從案件現場隨手揣了個話都說不清楚的小蘿卜頭女兒回偵探社。

    亦或者可能是更早一些的時候,三十二歲的福澤諭吉因為請客了九碗年糕小豆湯,結果就被十四歲的江戶川亂步碰瓷,最終建立起了武裝偵探社。

    “真不愧是名偵探啊。”

    “果戈裏”輕輕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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