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第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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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這支臨時組建的炮灰軍,看著跟著一眾將士離開的許一凡,點將台上的眾將領,紛紛沉默了。

    許一凡那一番靈魂質問,讓這些征戰沙場的將領,既感到自豪,又感到羞愧,他們甚至覺得,不但這群人該死,他們也該死,一將功成萬骨枯,能夠成為將軍的人,哪個不是踩著累累白骨站起來的。

    當許一凡最後丟到喇叭,聲嘶力竭的大吼一聲,我請你們去送死,更是讓這群將領,心潮澎湃,又深深的感到一種悲涼,甚至是悲愴的感覺。

    死,對於這些常年在沙場作戰的將領而言,並不陌生,也並不害怕,可是,想要近四萬人去送死,而且還是在他們明知道會死的情況下,依舊選擇去死,這很難困難,一般人很難做到,至少,在場的這些將領,沒有人能做到,包括他殷元魁。

    當然了,這近四萬人當中,是不是每一個人都想去送死,答案是否定的,但是,在剛才的情況下,不管他們願意不願意,想與不想,他們都得去送死,因為他們沒有退路可言。

    既然不能堂堂正正的活著,那不如轟轟烈烈的去死好了。

    這一次,許一凡把人性和人心展現的淋漓盡致,也發揮的淋漓盡致,更是運用的淋漓盡致。

    “有此大軍,康城安也,有此大軍,是西北之幸,朝廷之幸,大炎之幸也!”西洲刺史封智鑫眼神明亮,挺直了腰杆,感歎道。

    眾將領聞言,紛紛點頭,這確實是炎軍之幸,西北之幸,朝廷之幸。

    “有此將領,炎軍必將無敵!”封智鑫又說道。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封智鑫看向殷元魁,而殷元魁也看向封智鑫,重重的點點頭,喃喃道:“這是我大炎最大的幸運!”

    不過,殷元魁畢竟是殷元魁,作為大將軍,又是西征軍的統帥,他深刻的知道,炮灰營的人,無論是從兵力上,還是作戰能力上,亦或者是裝備上,都無法和西域聯軍匹敵,士氣是有了,但是,光有士氣是不夠的,他們還需要更多的東西。

    “童真聽令!”殷元魁收斂心神,開口道。

    “末將在!”

    “既然你和許參將有賭約在前,你的人可以撤下來,他們也需要休息一番,但是,在接下來的三天,不,五天時間裏,你隨時準備頂上去,無論如何,都要給我守住五天。”

    “末將領命!”

    這一次,童真沒有反對什麽,賭約不賭約的,已經不重要了,活著才重要,不管多麽該死的人,他們也有活下去的權利。

    “秦之豹聽令!”

    “末將在!”

    “你帶十萬將士,固守第二道城牆,如若第一道城牆失守,務必第一時間支援。”

    “末將領命!”

    “房子墨聽令!”

    “末將在!”

    “把所有能用的守城器械,全部送到城牆上,另外,召集工匠,晝夜不休,製造更多的器械出來。”

    “末將領命!”

    “湯芮聽令!”

    “末將在!”

    “你著手安排百姓的撤離,率先把百姓,還有重傷之人,送往西洲城。”

    “得令!”

    “另外,告訴許睿慈,限他在三日之內,把後方的叛軍肅清,寧可錯殺一千,也不可放過一個,務必保證糧道的安全,如若他做不到,就地正法!”

    “末將領命!”

    “......”

    伴隨著一道道將令下達,所有將領都開始行動起來,而殷元魁看著城牆的方向,說了最後一句話:“吾,誓要與康城共存亡!”

    “得令!”

    這一刻,沒有人再提撤軍之事,也無人覺得殷元魁這麽做有何不妥。

    當許一凡質問那些該死之人的時候,又何嚐不是在質問他們呢,先不說撤離康城意味著什麽,會失去什麽,單單隻說,他們撤退之後,那些死去的將士能否答應。

    沒有什麽比死,更有說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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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堅守城牆無數日的將士,在這個深夜,全都被換下來了,而接手守備工作的是炮灰軍。

    盡管,在之前,他們已經知道了這場攻受大戰十分的慘烈,可是,當他們登上城頭的時候,才真正的感受到了這場戰役的慘烈程度。

    城牆下堆積如山的屍體,就不去多說了,單單是這城頭之上,一片濕滑,目之所及,除了一片漆黑之外,更多的還是一片黑紅色,城牆原本的顏色,早已經看不清楚了,現如今看到的,全都是被鮮血浸染,浸透的顏色。

    走在城牆上,要無比的小心,因為城牆上還有鮮血沒有幹涸,軍靴踩在上麵,可以清晰的聽到酷嗤酷嗤的聲音。

    許一凡上了城牆最後,並沒有大馬金刀的坐下,而是開始安排任務,而在安排任務之前,他首先要知道這些人都會什麽,擅長什麽。

    三萬九千人,許一凡選了四個萬夫長,這不是他親自挑選的,而是讓這些人自己毛遂自薦,或者推薦出來的,他們分別是:朱炎、馬正業、韓寬、羅老二。

    朱炎原本是西征軍的一個雜號將軍,是在西征軍攻打下白蓮佛國之後,加入到西征軍當中的,之前,作戰十分勇猛,不過,脾氣也無比的暴戾,嗜殺成性,而且吃喝嫖賭樣樣俱全。

    在攻打康國的時候,就因為不遵從調令,導致其麾下五千將士出現重大傷亡,若不是念在他之前殺敵有功的份兒上,單單一個不聽將令,就要被砍頭的,雖然沒有砍頭,不過,也從一個將軍貶為了校尉。

    在成為校尉之後,又因為軍中飲酒,當值期間留宿青樓,還有公然強-暴女俘虜,直接被抓了起來,本應該直接處死的,但是,朱炎是先帝時期冊封的雜號將軍,想要直接處決他,有些棘手,就隻是把他關在了死牢當中,許一凡來到康城之後,才被放出來。

    放出來之後,朱炎也沒有改變多少,尤其是對許一凡的調令不怎麽上心,聽不聽全看心情,被許一凡狠狠地收拾了幾次之後,變得無比的老實起來,時刻跟隨在許一凡身邊,至於許一凡是如何收拾他的,外人不得而知,也不重要。

    朱炎在排兵布陣上很有造詣,比大部分的雜號將軍都要好,如果不是其出身不好,其實,他還可以再往上走一走,而朱炎成為萬夫長,也很正常,而許一凡給他的任務,就是在天亮之前,研製出如何防守,如何應對西域聯軍的衝鋒。

    馬正業是西域人,不過,很早之前,他是在西洲生活的,後來,回到了西域,成為了一名土匪,專門幹著殺人越貨的勾當,在殷元魁西征的時候,他和他的人被西征軍給俘虜了,因為其一直不肯配合,而在各種器械使用上,很有造詣,才能一直活到今天。

    如果說朱炎是仗著自己有功勞在身,才敢囂張跋扈的話,那馬正業就是仗著自己的才能,不斷的挑釁西征軍,可偏偏像他這樣的人,居然沒有死,不得不說是個奇跡,而且這個人在俘虜當中,也很有威望。

    在被許一凡放出來之前,就被許一凡單獨給拾掇了一番,具體情況不得而知,但是,他是被許一凡的手段給震懾到了,也嚇到了,出來之後,看許一凡的眼神,就像耗子看到貓一般,要有多聽話,就有多聽話,而許一凡給他的任務也很簡單,就是把現有的各種守城器械,能修繕的盡快修繕,不能修繕的,也要物盡其用,而這些器械放置在什麽地方合適,放在什麽地方才能發揮最大效果,都是馬正業來負責的。

    韓寬是蟻軍的將領,大炎人,卻是馬匪出身,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是一名悍將,也是一名猛將,而他的任務就是正麵跟西域聯軍作戰,畢竟,三萬九千人有兩萬蟻軍,蟻軍才是中堅力量。

    至於最後這個羅老二,他是一個修行者,也是一個武夫,其到底是大炎人,還是西域人,亦或者是北蠻人,不得而知,武道境界是大宗師,而修行境界是佛門五品方丈境中期。

    羅老二本來叫什麽,已經不得而知了,他綽號老二,還有個外號叫鐵拳羅漢,跟西域的邪僧惡頭陀是生死之敵。

    羅老二以前是武夫,天賦很好,早早就成為了大宗師,在西北一帶,也是響當當的人物,隻是,一直未能突破瓶頸,就遠走西域,不知道是得到了什麽高人的指點,還是另有機緣,他既然走上了修行之路,成功的習會了佛門的功法,在修行路上,也是一騎絕塵。

    不過,羅老二真正的成名,還是在西域,跟西域三大邪僧之一的惡頭陀,交手多次,卻始終被對方壓製住,稍遜一籌,而老二這個稱謂,就是在那個時候留下的。

    最後一次跟惡頭陀交手,還是在八年前,據說羅老二在那一戰當中,身負重傷,不得已逃回了中原,然後就音信全無,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

    有人說他死了,也有人說他淪為了廢人,還有人說他皈依佛門,總而言之,說什麽的都有,但是,事實上,他在受傷逃回中原之後,剛進入西洲城,就被不良人發現,然後給強行抓捕了,這些年,一直被關在西洲不良人的死牢當中,這一次,如果不是許一凡,他可能真的要在死牢裏老死了。

    對於羅老二的真名叫什麽,許一凡沒興趣,而許一凡給他的任務也很簡單,作為這支炮灰營當中的高武存在,而且還是佛武雙修的高武,他的任務就是管理、調配炮灰軍當中的所有武夫和修行者,應對緊急情況。

    任務都安排下去了,眾人在四個萬夫長的安排下,開始忙碌起來。

    牆頭已經破爛不堪,之前守城的將士,已經進行了簡單的修繕,但是,許一凡還是要求他們,再次進行修繕,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這個道理許一凡是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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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就像流沙,總是在不知不覺間流逝著。

    一夜的忙碌很快過去了,在到了黎明之前的一個半時辰,火頭軍送來了飯菜,飯菜很好,肉管夠,飯管飽,甚至還有酒。

    在吃完飯之後,許一凡讓眾人休息一個時辰,準備迎接接下來的苦戰,而許一凡卻沒有休息,而是穿著鎧甲,巡查著城牆的每一個地方,確保每一個地方都安排完善,才放心下來。

    一天當中,最黑暗的時候,就是日月交替的時候。

    卯時二刻(早晨六點),當黑夜褪去,第一縷光亮緩緩地從東方亮起的時候,許一凡已經在城頭上站了一個時辰了。

    西北的夜晚是寒冷的,露水很重,潔白如雪的白袍上,已經掛上了一層水霧,而伴隨著太陽的冉冉升起,這些掛在鎧甲上的露珠,散發出光彩奪目的光芒,煞是好看,而許一凡拄刀而立,緊抿著嘴唇,靜靜的看著城牆外,不遠處的敵軍大營。

    在炮灰軍休息的時候,敵軍大營已經開始埋鍋造飯,而當日出東方的時候,他們已經用餐完畢,開始集結起來。

    “嗚嗚嗚......”

    “咚咚咚......”

    隨著太陽的冉冉升起,預示著,新的一天到來了,伴隨著一陣沉悶而響亮的號角聲,還有擂鼓聲響起,意味著,新一輪的攻防大戰即將拉開帷幕。

    這一戰下去,這三萬九千人,有多少人倒下,又有多少人能夠活下來,沒有人知道,但是,這重要嗎?

    不重要!

    “擂鼓!”許一凡看著正在集結,整裝待發的敵軍,緩緩地吐出兩個字。

    “咚咚咚......”

    一陣沉悶的擂鼓聲響起之後,原本還在熟睡的眾人,紛紛醒來,醒來之後,都下意識的抓緊了手裏的武器,然後,茫然四顧。

    恐懼,是人的本性,尤其是看到城牆下那黑壓壓的一片敵軍,說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可是,當他們煥然四顧的時候,看到了那個背對著眾人,拄刀而立的白袍將軍的時候,他們驚慌和恐懼的情緒,逐漸的變淡,一股豪氣沒來由的浮現出來。

    人人都渴望成為英雄,可是,真正能夠成為英雄的,隻有少數人,其實,很多人都是可以成為英雄的,為何他們無法成為英雄?

    答案很簡單,他們缺少一個標杆,缺少一個主心骨,這種情況,在軍隊尤為突出,一支軍隊的優劣,往往取決於統領他們的將領,俗話說,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正是這個道理。

    一個優秀的將領,不管多麽稀爛的一支軍隊,哪怕是軍心渙散的軍隊,隻要他出現,那就能迅速的穩固軍心,不用他做什麽,甚至都不用他說什麽,隻要他站在那裏,就會給眾軍帶來莫大的信心,而此刻的許一凡,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一個從未帶過兵,一個從未上過戰場的人,一個隻有十五歲的少年,卻能給近四萬人的軍隊,帶來莫大的信心,這不得不說是一種奇跡,然而,這奇怪嗎?

    好像並不奇怪,因為他是許一凡啊!

    炮灰軍在醒來之後,就迅速的各就各位,檢查著自己的武器,準備迎敵作戰,既然退無可退,那便戰吧!

    許一凡沒有轉身,甚至都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他隻是靜靜的站在那裏,看著敵人的動向。

    很快,敵軍已經集結完畢,開始行動了,大批的敵軍,開始向著康城奔來。

    起初,他們的步伐不急不緩,可是,隨著不斷的靠近城牆,他們的步伐逐漸加快,從慢走到快走,從快走再到小跑,再由小跑,變成了衝鋒。

    “殺!”

    伴隨著一聲聲怒吼,敵軍開始衝鋒了,而戰役打響了。

    一千米,許一凡沒有下達任何指令。

    八百米,許一凡還是沒有下達任何指令。

    六百米,許一凡依舊沒有下達指令。

    當敵軍距離城牆隻有五百米的時候,許一凡終於有動作了。

    隻見,許一凡緩緩的挺直身體,然後,猛地拔出炎刀,吼道:“擲!”

    “轟轟轟......”

    伴隨著許一凡的一聲怒吼,在城牆下的近百具投石車,開始了瘋狂的投射石頭。

    石頭還是原來的石頭,隻是,這些石頭不再是黃褐色,而是漆黑一片。

    隨著投石車的不斷拋射,大量的石頭被拋射出去,砸在衝鋒的敵軍中間,每一塊石頭的落下,都會造成不小的傷亡,出現一個短暫的空白區,隻是,敵軍太多了,一塊石頭造成的空白區,很快就被後麵的人填補上了。

    投石車瘋狂的拋射著,而敵軍也瘋狂的衝鋒著。

    五百米。

    四百米。

    三百米。

    第一輪的投石車的拋射距離,設定的就是五百米,而第二輪是四百五十米,第三輪是四百米,每一輪的投射,都減少五十米。

    在經過了五輪的投射之後,投石車維持在三百米的射程,不斷的拋射,而許一凡則下達了第二道命令。

    “射!”

    “咻咻咻......”

    大量的箭雨,鋪天蓋地的朝敵軍疾射而去,箭雨還是箭雨,隻是,箭矢從普通的弓箭,變成了火箭。

    漫天的箭雨,就像是流星雨一般,迅速的射向敵軍。

    衝在最前麵的是身著布甲的步卒,這些火箭落在他們當中,猶如星星之火,迅速燎原,而這隻是一個開始而已,許一凡並不是依靠火箭禦敵,而是用火箭,點燃了之前拋射出去的石頭。

    一顆,兩顆,三顆......

    一顆又一顆被淋上鬆油的石頭,迅速被點燃,在三百米的地方,形成了一道一米多高的火牆,使得敵軍的衝鋒,就此被阻止,止步不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