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驟現的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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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九日,夜。
長安。
某個小樓內,有女子登高遠眺,看向西方,群星閃爍,心有所感,於小樓之頂,點燃了一盞油燈,此燈名曰換命燈,非大氣運、大福緣、大修為之人,不可點燃,不然,瞬間殞命。
五月二十六。
許一凡在昏迷了七天七夜之後,終於悠悠醒來。
在睜開眼之後,許一凡率先看到的頭頂的帳篷,感受到的是燥熱的氣溫,許一凡醒來之後,並沒有立即起身,而是閉上眼睛,又睜開眼睛,反複三次,看到的景象都是一樣的,他才略微的鬆了一口氣。
這七天的時間裏,他經曆了什麽,身體又發生了什麽,他清楚,也不清楚,在這段時間裏,他完全喪失了對身體的控製權,就一個局外人一樣,有心無力,隻能默默注視著一切的發生。
蘇醒過來的許一凡,他那雙深邃的眼眸當中,還殘留著恐懼,到底是什麽讓他如此恐懼,無人知曉。
確定自己不是在夢境,而是在現實當中之後,他眼中的恐懼逐漸淡去,然後,緩緩地轉過頭,開始打量著房間內的一切。
軍賬不大,卻也不小,除了他此刻躺著的床榻之外,在不遠處,還放著一張小榻,小榻上有一妙齡少女正蜷縮而歇,正是負責照顧他,又多次救他性命的覺有情。
在軍賬的東南角,還放置著一盞油燈,燈光晦暗,卻始終沒有熄滅,許一凡看到之後,微微皺了皺眉頭,隨即,他把目光轉向門口,簾子緊閉,卻有絲絲縷縷的光線,透過縫隙溜了進來,顯然,這是白天。
收回目光,緩緩從床榻上坐起身來,身上的被褥瞬間滑落,露出他結實而白皙的肌膚,許一凡下意識的看向自己的身體,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胸口,隻看了一眼,許一凡的瞳孔就劇烈的收縮起來。
胸口光滑一片,之前因為受傷,而留下的幾道傷疤,此刻早已經不見,這些傷疤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副圖案,或者說是一個圖騰。
在其左胸口,有一條漆黑如墨的黑龍,在其右胸,有一條鮮紅如雪的血龍,在兩者之間,還有一個圓形,猶如龍珠的東西,位於其譚中穴,珠子紅黑兩色交織在一起,在珠子的周圍,還有一圈白色的火焰熊熊燃燒著,看起來無比的詭異,又無比的妖異,好一個二龍戲珠。
紋身?
看到這個圖騰之後,許一凡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紋身,於是,他伸出手,去觸摸圖騰。
很快,許一凡發現,那不是紋身,這東西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其圖案跟他的肌膚完美的嵌在一起,用手觸摸,絲毫察覺不到凹凸感。
更神奇的是,隨著許一凡身體的扭動,兩條龍也隨著扭動,不像是死物,反而像是活物一般。
隻是,很快,這兩條龍就漸漸地淡去,最終消失的無影無蹤,好像剛才許一凡看到的,都是錯覺一般,許一凡下意識的眨了眨眼睛,但是,他知道,剛才看到的絕對不是錯覺,而是正式存在的,他的身上確實有圖騰。
許一凡緊蹙著眉頭,整個人保持著一個半躺半坐的奇怪姿勢,其手指正在不停的戳著胸口,看起來像是一個極度自戀的變態狂一般。
“咯咯......”
就在許一凡想著該怎麽把這圖騰弄出來的時候,耳邊響起了一道竊笑聲,許一凡聞聲望去,發現剛才還躺在小榻上睡覺的少女,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坐起身來,一隻手捂著嘴,眼睛彎成月牙,笑眯眯的看著許一凡,顯然,她是被許一凡那幼稚的動作給逗笑了。
被覺有情這麽看著,許一凡多多少少有些尷尬,不過更多的還是不解。
“你都看到了?”許一凡問道。
“嗯。”覺有情點點頭。
“看到什麽了?”許一凡看著覺有情的眼睛問道。
可能是許一凡現在這種樣子很不雅,也可能是許一凡的眼神太過於炙熱,也可能是她想到了之前給許一凡擦拭身子的時候,看到的一切,覺有情不敢和許一凡對視,粉嫩的臉頰瞬間爬滿了紅暈,緩緩地低下頭去。
“說,你看到了什麽?”許一凡見覺有情不說話,隻好再次問道。
“龍。”
“幾條?”
“兩條。”
“什麽顏色?”
“一紅一黑。”
“除了龍,還有什麽?”
“珠子。”
一問一答,話題到這裏,就戛然而止,許一凡不在盯著覺有情,而是再次低頭,看著現在什麽都沒有的胸膛,緊蹙著眉頭。
不是錯覺,剛才他胸口確實有圖騰,是一黑一紅外兩條龍,外加一個珠子。
可是,這東西是怎麽出現的,又是什麽時候出現的,許一凡是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它......”
許一凡抬起頭,再次看向覺有情,想了想,問道:“它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那天,你在城頭上昏迷,被抬回軍賬之後,我給你清洗身體的時候,它就出現了。”
覺有情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先是抬起頭看了許一凡一眼,發現許一凡正盯著自己,她連忙低下頭,不敢和許一凡對視,原本就紅撲撲的臉蛋,愈發的紅潤起來,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聲音微微顫抖,由此可見,她的內心此刻是如何的慌亂。
隻是,許一凡此刻根本沒有在意這些,也沒有注意到覺有情的心理變化,他隻是問道:“我昏迷了多級?”
“七天。”
“嗯?”
“七夜。”覺有情補充道。
“七天七夜?這麽久嗎?”
許一凡喃喃自語道了一句,然後,他低下頭,再次看著胸口,又抬起胳膊,眯起了眼睛,不但他胸口上的傷疤不見了,手臂上的傷疤也不見,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他一把掀開被子,發現腹部和大腿上的傷疤,也統統不見了。
神奇,太神奇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啊!!!”
見許一凡不在說話,覺有情在等了片刻之後,也沒有聽到許一凡再次提問,就下意識的抬起頭,看向許一凡,結果就看到許一凡掀開被子,露出他那赤-裸的身體,覺有情驚呼一聲,連忙低下頭。
“你...你怎麽可以這樣呢?”覺有情的臉更紅了,小聲的指責道。
這些天,她負責照顧許一凡,幫助許一凡擦拭身體,對許一凡的身體可謂是了若指掌,起初,她多多少少還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在看到許一凡當時那虛弱無比的樣子,她就想不了那麽多,完全把許一凡當成弟弟一般,給他擦拭身體。
但是,此一時彼一時,之前,許一凡是昏迷不醒,沒有行動能力,需要有人幫忙,擦拭身體,看到對方的身體,那也是情非得已,可是,現在許一凡都醒了,突然來這麽一下,這讓覺有情怎麽接受得了。
也幸虧覺有情不是中原人,沒有受到女戒的洗禮,此刻她隻是發出一聲尖叫,並沒有拿東西砸許一凡,如果是中原女子,看到這一幕,就不是弱弱的指責,而是咒罵了。
覺有情的尖叫,把許一凡從沉思當中給驚醒了,他先是下意識的抬起頭,看了一眼覺有情,發現這小姑娘快把頭埋到地上了,他又低頭看了一下自己,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舉動十分的不妥,非常的不妥。
不過,這也不能怪許一凡,他確實太震驚了,不單單是震驚於身上的傷疤沒有了,更震驚的是,他的身上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個圖騰,這讓許一凡隱隱的感到有些不安。
許一凡重新蓋好被子,然後,靠在床榻上,開始思索著這件事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對於這兩條龍,許一凡並不陌生,因為其在昏迷的這段時間裏,曾經在夢境當中無數次見到過。
可是,夢境畢竟是夢境,都是虛幻的,不可能真實存在的,可現在,他醒了,夢裏的東西居然出現在他身上,他怎麽可能不感到不安。
除了不安之外,更多的還是恐懼,一種對未知的恐懼。
沉默而尷尬的氣氛,在空氣當中蔓延,不知道過了多久,覺有情才慢慢地抬起頭,看了一眼許一凡,又迅速低下頭,像是做賊一般,但是,當她看到許一凡已經蓋上被子,靠在床頭想事兒之後,這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重新抬起頭,看向許一凡。
可能是察覺到有人在注視自己,許一凡下意識的轉過頭,看向覺有情,兩個人四目相對,覺有情剛剛才恢複的臉頰,有一次變得一片潮紅。
“謝謝。”許一凡看到害羞的覺有情,由衷的說道。
覺有情聞言,連忙搖頭,說道:“都是我應該做的。”
許一凡看著搖頭不止的覺有情,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有些話,放在心裏就好,說出來就多餘了。
雖然,許一凡不知道在他昏迷的這段時間裏,他的身上發生了什麽,但是,他知道,覺有情於他有救命之恩,在殺死惡頭陀之後,如果不是覺有情給他輸血,可能他早就死了,而這段時間,如果沒有她的照顧,自己應該也不可能這麽快蘇醒過來。
“我衣服呢?”許一凡收回目光問道。
“啊?”
覺有情先是一驚,然後,回過神來,連忙說道:“我去拿。”
說完,覺有情就站起身,跑向角落,從許一凡隨身攜帶的書箱內,拿出一套疊放整齊的衣服,走到許一凡身邊,遞給許一凡。
許一凡接過衣服之後,發現覺有情還站在自己麵前,就有些尷尬了。
“你應該轉身了。”許一凡一邊說,一邊用手指畫了個圈。
“啊?哦!”
覺有情又是一愣,然後,就紅著臉,背過身去。
許一凡見狀,有些無奈的笑了笑,他也沒有什麽避諱,直接掀開被子,開始穿衣服。
在穿好內-褲和外褲之後,就站起身,從床上下來,踩在冰冷的地上,許一凡沒來由的感到一陣的心安,那是腳踏實地的安全感。
“嗯......”
許一凡下意識的呻-吟一聲,而覺有情以為許一凡觸動到了傷口,連忙轉過身來,剛好和許一凡再次四目相對。
就在覺有情打算再次轉身的時候,許一凡拿起上衣,遞給覺有情說道:“幫我穿衣吧。”
“好。”
覺有情下意識的接過衣服,走到許一凡身後,開始伺候許一凡穿衣。
在許一凡穿裏衣的時候,覺有情突然說道:“背上也有。”
“嗯?”
許一凡聞言,頓時一愣,下意識的轉過頭,看向站在他背後的少女,問道:“背上有什麽?”
“圖騰啊。”覺有情眨巴著大眼睛說道。
“圖騰?什麽圖騰?也是龍嗎?”許一凡下意識的問道。
覺有情搖搖頭,說道:“不是龍。”
“那是什麽?”
“狼!”
“狼?”
“對啊,金色的狼,可好看了。”覺有情笑著說道。
許一凡卻皺起眉頭,看著覺有情問道:“什麽樣子的狼?”
“狼就是狼啊,還能是什麽樣子的,難道你沒見過狼嗎?”覺有情反問道。
許一凡有些無語,狼,他自然見過,在安民鎮生活的時候,許一凡經常去太白山打獵,見過好多次狼,自然知道狼長什麽模樣,但是,狼一般都是灰色的,也有黑色的,還有白色,但是,大多都是雜色的,至於說金色的狼,許一凡還真的沒有看到過。
許一凡又問了覺有情關於他後背上的金色狼的細節,而覺有情也詳細的給許一凡描繪了一番,但是,許一凡聽完之後,卻大失所望。
後背上出現的狼,跟普通的狼沒有什麽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它是金色的。
“它,還在不?”許一凡問道。
幫許一凡穿好上衣的覺有情,走到許一凡麵前,像一個溫柔的妻子一般,幫許一凡整理著衣襟,搖搖頭,說道:“不見了。”
“哦。”
“你身上怎麽會有這麽多的圖騰呢?難道是刺上去的?”覺有情好奇的問道。
許一凡搖搖頭,說道:“不是。”
“那是怎麽出現的?”
許一凡看著一臉好奇的覺有情,有些無語的搖搖頭,他也不知道這圖案是怎麽來的,如果他知道的話,就不會去問覺有情了。
見許一凡不說,覺有情也沒有多問,而是主動轉移話題,問道:“你居然是修行者,好厲害啊。”
“嗯?”
∑(っ°Д°;)っ
聽到覺有情的話,許一凡頓時愣住了,他是修行者的事情,他自己都不能確定,唯一確定的是,他的身體內,有一股真氣存在,但是,這股真氣到底是修行者的真氣,還是武夫的內力,他也搞不清楚,這件事,他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覺有情是怎麽知道的。
“你是怎麽知道我是修行者的?”
“茅先生和大帥親口說的啊。”
“他們怎麽說的?”許一凡看著覺有情,表情凝重的問道。
覺有情看到許一凡這個樣子,也沒有隱瞞什麽,把許一凡從昏迷到醒過來,這七天七夜,他身上發生的一切事情,都詳細的說了一遍,而這其中就包括許一凡是修行者的事情。
許一凡在聽完之後,是久久無言。
說實話,許一凡自己都給震驚到了,他知道自己體內有真氣,隻是,沒想到平時幾乎感覺不到的真氣,居然會這麽猛,關鍵時刻還可以救命。
之前,他還很疑惑,自己身上的傷疤怎麽都沒有了,在聽完覺有情的講述之後,他才知道,原來他的身體居然被真氣改造過,俗稱的洗精伐髓。
隻是,在震驚之餘,許一凡更多的還是深深地疑惑。
按理說,沒有人比他自己更了解自己的身體了,許一凡雖然不是武夫,也不是修行者,(他自己這麽認為的),可是,要說對身體的構造了解,真的無人能出其右,許一凡除了知道因為他長期修習無名功法,身體內有一股微不可查的真氣之外,並沒有覺得他跟其他人有什麽不一樣。
一樣隻有一顆心髒,一樣受了傷會流血,會感到疼痛,甚至可能會死,可是,現在,他的這些認知都被衝擊的體無完膚。
傷疤不見,卻出現了奇怪的兩個圖騰,圖騰現在也不見,許一凡在聽完覺有情的話,坐下身來,自己去感受自己體內的真氣,他發現,之前還能感受到的真氣,也不見了,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
他娘的,見鬼了!
這是許一凡在反複感應,還是沒有感應到真氣之後,心中最直接的想法。
許一凡不但沒有感應到真氣,他還發現,自己好像和普通人沒有區別,他還是一個普通人,不是武夫,也不是修行者,而之所以許一凡如此篤定,是因為他在沒有感應到真氣之後,就學著武夫,掄起拳頭,朝著實木打造的床榻,來了一拳,而結果就是,床榻依舊穩固,而他的拳頭腫了,不但腫了,還賊雞兒疼。
現在的許一凡,是普通人不是普通人,武夫不是武夫,修行者也不是修行者,三不像的存在,這讓許一凡無比的無語,也無比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