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身世之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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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是嘉洲事,還是巫洲事,都不是眼前事兒,雖然這兩處戰場的成敗,決定了未來大炎王朝的局勢走向,卻也不是許一凡和殷元魁他們能決定的,他們現在應該操心的,還是西征軍的問題。

    西征軍大大小小的將領,都在西域聯軍暫時撤兵之後,被殷元魁派往了不同的地方。

    值得一提的是,在這些人當中,有人暴露出了問題。

    在西域聯軍暫時撤兵之後,殷元魁決定一部分人撤退,一部分留守康城,而在這群人當中,有一行人不容忽視,那就是之前被炎武帝派往康城的太醫隊。

    太醫隊在廉嘉慶和葛明德的帶領下,來到康城沒多久,正事兒沒做,反而遭遇了西域聯軍攻城,原本是來處理瘟疫的他們,卻被迫成為了軍醫,這段時間,他們一直待在臨時醫院,負責救治傷員。

    拋開他們是京官的身份不去說,單單隻說他們的醫術,確實要比一般的軍醫高出很多,至於許一凡之前組建的軍醫隊,更是無法跟他們媲美。

    畢竟是一群專門服侍皇帝和王公貴族的人,在處理各種傷勢的時候,很多在軍醫們看來棘手的問題,在他們眼中就不算什麽,雖不至於說手到擒來,藥到病除,但也差不多。

    沒有什麽比鮮血,比生死更能洗禮人心的了,在經過這段時間的協助之後,很多太醫們都備受震撼,在殷元魁安排人撤離的時候,率先安排的就是太醫隊,他們可是很珍貴的。

    廉嘉慶自然是巴不得早點離開這鬼地方,之前,他選擇留下,一方麵是迫不得已,另一方麵則是想撈點功勞,不然回去沒法交差,可是,在臨時醫院的那段時間裏,他親眼看到無數年輕的將士,就在他麵前死去,這讓他感到震撼之餘,更多的還是恐懼。

    沒人不怕死,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是怕死,因此在殷元魁安排他們撤離的時候,廉嘉慶想也沒想的就答應了。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選擇了撤離,太醫隊上百人,有十餘人選擇留下來,其中就包括葛明德的兒子葛仁,還有姚康寧都選擇留下來,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十來人也選擇留下來。

    雖然,留下的是極少的一部分人,但是,對於西征軍來說,這還是一種極大的慰藉。

    如果隻是這樣,也不值得說道,畢竟,在生死麵前,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不是在接受戰火的洗禮之後,他們都會挺身而出,也不是人人都能看淡生死的,退縮是人的天性。

    值得一提的是廉嘉慶和葛明德這兩個人,他們在跟著大部隊,退往西洲城的時候,遭遇了一次襲殺,準確來說是一次劫持。

    在他們離開康城,大概走了兩天之後,晚上休息的時候,突然有一群黑衣人闖入大營,把葛明德還有幾十名太醫給帶走了,廉嘉慶當時就住在葛明德隔壁,如果他不是裝死的話,可能也被殃及池魚了。

    這群人出現的很突然,目標也很明確,就是衝著葛明德而去的,而被帶走的幾十名太醫,都是葛明德這些年培養出來的弟子。

    因為對方不是以殺人為目的,所以他們從出現到離開,速度很快,在殺死殺傷所有的守衛之後,就直接帶著這群人離開了,消失在慢慢夜色當中。

    盡管西征軍這邊,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組織人手去追擊,但是,茫茫天地,如何去追呢?

    起初,眾人都以為劫持葛明德一行人的是西域叛軍,但是,沒多久,這群歹徒的身份就被曝光了,他們來自燕王府。

    對於這個結果,眾人雖然很吃驚,卻也沒有感到太大的意外,尤其是廉嘉慶,在葛明德被人帶走之後,他就猜到了這一點兒。

    對於這個插曲,眾人也很無語,燕王的行動讓人越來越看不懂了,在最不恰當的時候,選擇起兵,又在這個時候選擇劫持葛明德,真不知道他那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既然,葛明德是被燕王府的人帶走的,西征軍這邊把事情第一時間告訴殷元魁之後,殷元魁並沒有讓人繼續調查這件事,而是選擇了無視。

    廉嘉慶在從康城回到西洲城之後,都沒有過夜,連夜帶著剩下的太醫隊的成員,直接去往沙洲,其目的也很簡單和直接,就是回長安。

    算算時間,廉嘉慶一行人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抵達沙洲了。

    殷元魁在說起這件事的時候,也是嗤笑不已,顯然對廉嘉慶等人的狼狽模樣無比的鄙夷。

    說完了這件趣事兒,殷元魁又說起了康城現在的情況。

    西域聯軍雖然暫時撤兵了,但是,距離下一次的攻城之戰,肯定不遠了,而上一次,西域聯軍吃了那麽大的虧,下一次攻城的時候,他們肯定會吸取教訓的,攻城的手段隻會更多,而西征軍這邊的傷亡肯定會更大,而死的人也肯定會更多,留下來的人能活下來多少,誰也說不準。

    為了減輕康城的負擔,也為了更好的迎敵作戰,殷元魁把臨時醫院的傷兵,全都撤回了西洲城,而建製不全,甚至番號都打沒了的部隊,也被殷元魁撤走了,剩下的都是西征軍都是老底子,都是精銳。

    現如今的西征軍,隻剩下十七萬將士,殷元魁直接撤走了七萬人,這七萬人被許凱歌帶走了三萬,去攻打並且鎮守北宛國,剩下的四萬人,除了躺在病床上不能動的之外,剩下的人,也都沒有閑著,他們既要護衛傷兵和徭役的撤退,還要跟著童真去遷徙數十萬的百姓,看似很輕鬆的任務,其實做起來很難。

    康城隻剩下了十萬人,而這十萬人,前兩天又被殷元魁抽調了兩萬人,去往北宛國,馳援許凱歌,也就是說,現在康城,滿打滿算也就隻有八萬人。

    八萬人想要守住康城,任務之艱巨,可想而知,西域聯軍雖然在之前的攻城戰當中,損失慘重,傷亡了差不多十萬餘人,可就算這樣,西域聯軍還有四十萬的大軍,而且隨著敵軍的整軍,這個人數還在增加,想要用八萬人抵擋數倍於他們的敵軍,勝算渺茫。

    可是,就算勝算再小,留下來的人也沒有說什麽,他們每天都很忙碌,忙著建造守城器械,忙著挖掘工事,總而言之,所有人都在忙著備戰。

    不管是軍心,還是士氣,西征軍都還保持的不錯,隻是,這股氣勢能維持多久,還無從得知,不過,隻要殷元魁在,隻要許一凡在,這股士氣應該能撐很久。

    聊完了這些事兒,許一凡對康城的現狀,也有了一個大概的印象,跟他之前預想的差不多,留守康城的人,雖然少了點兒,但是,這場仗也不是沒得打,畢竟,他們是防守的一方,還是占據了一定的優勢的。

    大事小事兒都聊完之後,殷元魁看著許一凡,猶豫一番,還是開口問道:“你對自己的身世,到底是怎麽看的?”

    “身世?”

    聽到殷元魁這麽問,許一凡愣了一下,隨即,他笑了笑,說道:“身世很重要嗎?”

    “不重要嗎?”殷元魁反問道。

    許一凡搖搖頭,說道:“不知道大帥覺得重要與否,在末將看來,身世不重要。”

    “哦?是嗎?”殷元魁眯起眼睛,看著許一凡問道。

    許一凡看了殷元魁一眼,就看向門口,說道:“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就生活在墳塚當中,身邊除了一個瞎子老頭,沒有親人,當然了,這瞎子老頭也不是我親人。”

    “看到別人家的孩子,都有爹娘陪伴,說不羨慕那是假的,我何嚐不想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誰呢。”

    殷元魁聽到這兒,點點頭,沒有親人的孩子,童年過的都不算如意,他雖然沒有經曆過,卻也看到過不少,在鎮海軍當中,雖說鎮海軍不用像其他軍隊那樣,年年征戰,但是,鎮海軍也需要跟人作戰,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海盜和土匪。

    既然是戰爭,自然要死人的,尤其是跟這些亡命徒作戰,負傷那是常有的事情,戰死也屬於正常情況,有些人在戰死之後,其子女也變成了孤兒,家世比較好的,子女還能蒙人照顧,家世不好的,親戚自己都過的不好,哪裏還有能力去照顧別人的孩子呢。

    孤兒,在軍隊當中是最常見的,但凡能活下去的人,就沒有多少人願意當兵,世道就是這麽個世道,能過且過,再累再苦也要熬下去不是嗎?

    看到殷元魁那明顯帶著同情和憐憫的眼神,許一凡卻笑著搖搖頭,說道:“大帥不用這樣看著我,我過的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差,安民鎮雖然緊鄰著嘉州城,但是,小鎮的生活還是很安寧的,我在安民鎮的那些年,也過的很不錯,雖說身邊沒有親人陪伴,但是,我的小日子過的可不比他們差。”

    “小鎮人都很好,我是吃著百家飯長大的,不用擔心餓死,再說了,安民鎮依山傍水,有太白山在,裏麵野味很多,想要改善生活了,要麽去太白山轉一圈,要麽去河裏遊一圈,什麽都有了,相對於那些在大城池生存都難的孩子來說,我過的還是很幸福的。”

    “我以前確實很好奇自己的身世,我很想知道我爹娘是否在世,他們到底是什麽樣的人,也想去找找他們,當麵問一句,當初為何要拋棄我,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年齡越來越大,對於這件事看的也就越來越淡了,我一度覺得,做一個遊手好閑的閑人也沒什麽不好的。”

    “待在小鎮裏,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身邊都是一些家長裏短的小事兒,靠著自己的雙手生活下去,也很不錯,至於說身世,如果有機會,能知道自然最好,如果不能,也無所謂了。”

    聽著許一凡用無比平靜的語氣,說出這些,殷元魁默然,而非魚,安知魚之樂,可能這就是殷元魁此刻的心理了。

    “既然如此,那你為何還是走出了安民鎮呢?”殷元魁好奇的問道。

    “真想聽?”許一凡沒有直接殷元魁這個問題,而是笑著問道。

    殷元魁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他對這個少年,確實很好奇。

    “之所以離開安民鎮,主要是因為兩個人。”

    “哦?哪兩個人?”殷元魁追問道。

    “一個就是我剛才跟你說的瞎子老頭,他死了,沒有人陪伴我了,小鎮的人雖然很好,可是,我還是感到了孤獨。”

    “那另一個呢?”

    “另一個是個小丫頭。”

    “小丫頭?”殷元魁好奇的看著許一凡。

    許一凡笑著解釋道:“我在安民鎮的時候,身邊除了有孫瞎子陪著我之外,還有一個人陪著我,就是那個黑瘦黑瘦的小丫頭慕兒陪著我了。”

    這是許一凡第一次在外人麵前,提起慕兒。

    此刻,許一凡的眼神很溫柔,那張俊美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這讓殷元魁還有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的覺有情,看到之後,都紛紛開始猜測許一凡口中的慕兒,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姑娘。

    “她比我小兩歲,是一個獵戶的女兒,家境不算好,卻也不算差,屬於那種勉強能過下來的人家,人長得很瘦,也很黑,風一吹都要搖晃,但是,她很單純,很純粹。”

    說到這兒,許一凡看著殷元魁,繼續說道:“你也知道,不管在什麽地方,隻要有人的地方,人都不可能純粹,哪怕是小孩子也是一樣的,為了生存,也為了生活,每個人都會很自私,也會很自利,但是,她不同,雖然慕兒長得很瘦,很黑,不太好看,卻擁有一雙無比幹淨的眸子,那是我這輩子見到的最幹淨的眸子。”

    殷元魁聽到這,很想說一句:你才多大,就敢用這輩子來說事兒。不過,殷元魁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隻是默默的聽著。

    “其實,慕兒跟我一樣,都是孤兒,她不是安民鎮本地人,也是被人遺棄在安民鎮的,可能我們都是孤兒的緣故,所以走的比較近,關係也非常好,她喜歡黏著我,而我也喜歡被她黏著。”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殷元魁評價道。

    “是啊。”

    對於殷元魁的評價,許一凡並沒有反駁。

    “那她現在在哪?怎麽沒跟在你身邊?”覺有情忍不住開口問道。

    “她被她家裏人帶走了。”許一凡說道。

    “啊?她找到她家人了,那很好啊。”覺有情說道。

    “嗬嗬......”

    然而,許一凡卻苦笑著搖搖頭,看著覺有情,問道:“你知道她家人是誰嗎?”

    “是誰?應該是大戶人家的女兒吧。”覺有情想了想說道。

    “不是,她的家人是聖地的人。”

    “啊?”

    “什麽?!”

    隨著許一凡這句話一開口,不但覺有情震驚了,殷元魁也震驚不已,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許一凡。

    “是不是覺得不可思議?我當初也是這麽覺得的。”許一凡臉上的苦澀更甚。

    殷元魁沉默了好一陣,才從震驚當中緩過神來,他看著許一凡問道:“你...你見過聖地的人?”

    “見過。”

    “什麽時候?”

    “元符十年的冬天,就是徐賢去北蠻刺殺上一任單於的那一年。”

    “元符十年,元符十年......”

    殷元魁重複著這四個字,緊蹙著眉頭,似乎想到了什麽,然後,他猛地睜大眼睛,看向許一凡,說道:“你見過徐賢?”

    “見過。”

    “那徐詩芷......”

    “也是那個時候見到的。”

    “那三大不良將之一的秦將......”

    “也見過,他送了我一塊牌子,想必你也知道了,就是不良人提司的腰牌。”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殷元魁沒有再問下去了,而是喃喃自語起來,顯然,他是想通了某件事。

    對於許一凡,殷元魁一直都有一個疑問,年紀輕輕的許一凡,為何會成為不良人提司,關於這個問題,他想過很多次,始終沒有得到答案,而現如今,他感覺自己找到答案了。

    聖地!

    聖地對於整個天下來說,都是一個無比神秘的存在,大多數人都隻聽說過聖地,卻從未見過聖地的人,甚至對於聖地是否存在,他們都不確定,而許一凡呢,他不但知道聖地,還見過聖地的人,這就很不得了了,別說給許一凡一個不良人提司的腰牌,就是給他更大的權利,都不為過,聖地太特殊了。

    許一凡沒有理會殷元魁的喃喃自語,而是繼續說道:“身世對我而言,真的不重要,我從安民鎮一路走到現在,靠的可不是什麽身世,我靠的是自己的雙手,至於所謂的身世,嗬嗬......”

    “那你就不想弄清楚你的身世嗎?”殷元魁又問道。

    “想聽真話?”許一凡反問道。

    “當然。”

    “不想!”

    “為何?”

    “會死人的,而且會死很多人的,既如此,何必呢?”許一凡看著殷元魁的眼睛說道。

    被許一凡這麽看著,殷元魁眼神閃爍,沒有再繼續問下去了。

    有些事兒,不但他看出來了,有所猜測了,許一凡同樣也看出來,也有所猜測了,而正因為如此,許一凡說的很對,如果許一凡真的要去探究他的身世的話,會死很多人的,可能其中就包括他殷元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