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九章 糜爛的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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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庭地白樹棲鴉,冷露無聲濕桂花。

    昨晚西池涼露滿,冷風吹散桂花香。

    元符十六年,八月二十五號。

    在這個中秋佳節剛剛過去十天的時間,大炎王朝的朝堂上,發生一場地震。

    十多年未曾上朝的仆射房巨鹿,突然上朝,卻一言未發,短短半日之後,房巨鹿的仆射之職,被炎武帝罷免,從此,房巨鹿真正的成為了一位賦閑在家的富家翁。

    次日,一朝宰相徐肱,這個大炎王朝最勤奮,最忙碌,幾十年如一日的縫補匠,突然病倒,據說是偶感風寒,臥病在床,無法上朝。

    當日,早朝之後,炎武帝派人去往宰相府探望,隨行的有太醫院的禦醫,還有很多手捧各種賞賜之物的太監,而據傳回來的消息稱,徐肱病重,臥床不起,昏迷不醒,炎武帝甚是擔憂。

    在炎武帝派去的人離開之後,已經成為閑人的房巨鹿,差人送去了一根千年人參,以表慰問。

    三天後。

    徐肱的病情依舊不見好轉,反而加重不少,人還活著,隻是依舊昏迷不醒,很多人都在猜測,徐肱這次恐怕是命不久矣。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一下子把滿朝文武給打的暈頭轉向,疑竇叢生,不明所以。

    作為武將之首的仆射,房巨鹿雖然十多年未曾上朝,可是,朝中大大小小的事情,沒有這位老人不知道的,以往有房巨鹿坐鎮,這些桀驁不馴的武將,往往都是惜字如金,沉默寡言的很,可在房巨鹿被罷免官職之後,很多心存野心的武將,開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準備大展身手。

    不過,相對於文官那邊,武將這邊還算是好的,大炎尚武,而武將想要晉升,需要那戰功說話,就算他們當中某些人想趁機搞事情,也不是那麽容易的,更何況,房巨鹿這才剛剛被罷官而已,為了謹慎起見,還算再觀望一段時間再說。

    文官這邊卻算是亂了套,以前,徐肱在的時候,人們對於這位尊敬是尊敬,可要說有多尊敬,那真的很難說。

    徐肱之所以被人稱之為縫補匠,那是因為從他擔任宰相開始,就在四處修修補補,工作好像就那麽一點點兒,看起來誰都能做,可是,當徐肱不在的時候,原本運轉自如,井井有條的各部,瞬間變得忙碌起來,不,是混亂起來。

    很多人都很忙,需要處理來自全國各地的大事小事,可是,越忙越亂,越亂越忙,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忙什麽,而很多小事兒,此刻卻都變成的頂天的大事兒。

    徐肱病倒的這幾天,不敢說整個朝堂陷入了癱瘓,但也距離癱瘓差不多了,朝會上,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無論事情大小,不管其輕重緩急,都被這些大臣一股腦的搬到朝堂之上說、

    經常是一件事還沒有整理出眉目,另外一件事就壓了上來,提出問題的人很多,也很積極,可是說起解決之法,大多數人都選擇了沉默,就算不沉默,也吵作一團,如果不是朝堂禮儀在,估計這些殺隻雞都費勁的讀書人,很可能會當朝打起來。

    沒有了徐肱這位宰相的坐鎮,也沒有了房巨鹿這個仆射在,整個朝堂都開始混亂起來,六部之間相互爭吵,文官跟文官之間相互爭論,文官跟武將之間,也開始相互指責,一時之間,整個朝堂是烏煙瘴氣,很多事情沒有解決,反而弄出來的問題一大堆。

    按理說,作為皇帝的炎武帝,此時應該很憂心,很頭疼才對,可事實卻恰恰相反,他就像是一個昏君一般,每日就坐在龍椅上,冷眼旁觀著朝堂上的各種醜態百出,亂象四起,群魔亂舞的場麵。

    炎武帝既沒有解決這件事,也沒有阻止這件事的發生,他仿佛就像是一個局外人一般,高坐龍椅看熱鬧。

    如此一來,滿朝文武也就更加了疑惑,同時,也更加的警惕起來。

    在混亂了三四天之後,不知道這些文武大臣是提前商量好的,還是處於默契的配合,眾人選擇了休戰,不再繼續爭論,也不在提出新的問題,幾乎所有人都選擇了沉默。

    當然,也有例外,比如那些言官、禦史,在前幾日朝堂混亂的時候,他們選擇了靜默,可當混亂停止之後,他們就開始發言了,而所說的事情,無非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誰家的公子又把誰給打了,有傷禮儀,誰又偷偷納了一房小妾,有傷風化,誰也酒後口出狂言,此乃悖逆之罪等等。

    這些問題,都是一些不痛不癢的小問題,而滿朝文武對於此類彈劾,也是見怪不怪,無非就是被提出來之後,辯駁一二,如果辯駁不過去,那就幹脆認罪,反正炎武帝也不會懲治他們。

    從突然的混亂,在到突然的靜默,前前後後,也就不到十天的時間,整個炎朝又開始了高速運轉,而之前眾人覺得,必不可缺的兩位大人物,此時,仿佛又顯得無足輕重一般。

    隻是,這些都不是關鍵,真正關鍵的是,炎武帝的態度很奇怪,而朝中的氣氛也變得很怪異起來,這讓很多人都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一時之間,很多原本想趁機搞事情的人,也在這個時候選擇夾起尾巴做人。

    就這樣,廟堂陷入了詭異的安靜當中,連帶著長安城的氣氛也逐漸變得詭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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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北。

    殷元魁選擇主動出擊,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不單單西域聯軍方麵如此,燕王亦是如此。

    決戰從十八號開始打響,戰局變得一發不可收拾,其戰爭的規模之大,參與的人數之多,遠超以往,很多人,很多勢力,在決戰打響之後,或主動,或被動,都不同程度的參與其中。

    在殷元魁主動進攻之後,率先參與其中的就是石族,不是他們想參與其中,而是不得不參與其中。

    在北宛城事情解決之後,石族大部分的族人都被遷徙到了北宛城,然後又從北宛城遷徙到了西洲城,整個石族直接被一分為三。

    遷徙到西洲城的,主要都是石族的孩子和女人,而石族的老人則留在了北宛城,協助韓德厚駐守北宛城,隻要石族青壯男女,一部分留在了北宛城,一部分則留在了弓月城。

    雖然弓月城屬於可有可無的城池,但是,為了以防萬一,殷元魁還是派人負責鎮守弓月城,防止法阿和尚派人從塔撒哈沙漠偷襲過來,而石族作為塔撒哈沙漠的原居民,自然是最合適的人選。

    當然,石族駐守弓月城,除了弓月城必須要固守之外,最重要的一個原因,還是因為他們需要去塔撒哈沙漠接應邢宮他們。

    石族就這樣,直接被一分為三,當決戰打響之後,不管是他們石族的未來,還是為了眼前的局麵,他們都不得不參與其中。

    石族的人雖然不多,可是,他們的戰力卻很強,不能當主力部隊使用,可完全可以當成奇兵來用。

    在石族投入戰鬥之後,寧致遠之前在西沙兩洲征集的三萬人的部隊,再加上很多關內的儒家子弟,自發的來到西北,棄文從武,加入軍隊,在這段時間,寧致遠麾下已經有近六萬人的軍隊。

    在這些儒家子弟當中,以洛洲白鹿書院的儒生最多,其次就是海洲起點書院的儒生,當然,也少不了靈洲、長安等地的讀書人,總而言之,越是靠近西北的大洲,棄文從武的儒生越多。

    如果單純從戰力而言,寧致遠這支六萬人的軍隊,戰力是最低的,可是,要論謀士,寧致遠的部隊卻是最多的,沒有之一。

    在決戰打響之後,寧致遠接到命令,直接從西涼邊境撤離,兵峰直指康城以西。

    在寧致遠這邊主動撤走之後,決戰打響的第十天,燕王那邊也終於有了動靜,在八月二十八號這天,燕王派出了八萬燕王軍,投入到了這場對戰西域的大戰當中。

    至於燕王為何會選擇主動參與戰場廝殺,沒有人知道原因,但是,有消息說,燕王之所以這麽做,是源於京城的那場雲波詭異的變動,也消息說,是炎武帝給燕王下達了密旨,燕王不得不從,還有消息說,許一凡的學生許一安,在決戰打響之前,曾經進入涼州,抵達燕王府,雙方達成了某種協議。

    總而言之,在這個戰火紛飛的時候,燕王為何出兵,已經變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投入了這麽多兵力之後,西域聯軍居然沒有被打潰,反而是愈戰愈勇,雙方打的有來有回。

    在這場大決戰當中,西域聯軍先後拿出了三支奇兵,讓炎軍這邊吃了大虧。

    第一支奇兵,是之前就已經問世的重甲兵,重甲兵本身沒有奇特的,因為炎軍也有重甲兵,隻是,相對於以往而言,這一次,西域拿出的重甲兵,無論是人數,還是戰力,亦或者重甲的質量,都要比之前的要多,要高,要好。

    在雙方交戰的第五天,法阿和尚就啟動了這支,由苦行僧、純粹武夫組成的三萬人的重甲兵。

    雖然,重甲兵隻有三萬,可是,他們在戰場上造成的破壞,尤其是在兩軍對衝的時候,重甲兵對普通步兵的殺傷力是很恐怖的,而殷元魁麾下的重甲兵,雖然能抵擋住西域的重甲兵,可是,他們也隻能勉強抵擋而已,苦苦支撐而已,至於說反擊,基本上不可能。

    殷元魁麾下的重甲兵,大多數都是身強力壯的普通士卒,雖然也有純粹武夫在其中,可武夫的數量太少,而且境界普遍不高,在體力上,在協調性上,炎軍的重甲兵都比西域的重甲兵,要稍遜一籌。

    但是,這種幾乎要呈現一邊倒的局勢,在法阿和尚拿出重甲兵的第五天,殷元魁這邊出動了一支人數隻有八百人的重甲兵,而他們就是許一凡麾下的乞活軍。

    無論是從人數上,還是體力上,乞活軍都不是敵人的對手,可是,當乞活軍出現在戰場上,打開屬於乞活軍番號的戰旗,開始衝鋒的時候,意外就出現了。

    乞活軍的進攻方式很簡單,就是一往無前,攻擊的手段也十分的單一,隻有一刀,可當西域的重甲兵,遇到乞活軍的時候,他們的鎧甲,他們的戰刀,就像是紙糊的一般,雖然這麽說有些誇張,可事實也差不多。

    炎軍其他人破不開的重甲,在乞活軍麵前,往往都是一刀的事情,最多也就補上一刀而已,至於他們手中的兵器,往往是觸之既斷,在失去了鎧甲的防護,還有戰刀的抵擋之後,他們的下場往往隻有一個,那就是死。

    乞活軍從出現,到衝鋒,再到戰鬥結束,他們的隊形始終保持不變,哪怕出現了傷亡,他們的隊形也不會出現絲毫的淩亂。

    沉默,是許一凡麾下軍團最大的特點,不管是在衝鋒的時候,還是在廝殺的時候,亦或者是在戰鬥結束之後,幾乎都聽不到他們的聲音,這種無聲的殺戮,往往最震懾人心。

    有了乞活軍的加入,再加上殷元魁自己的重甲兵配合,西域方麵的重甲兵,在這一戰當中,損失慘重。

    在重甲兵失利之後,法阿和尚動用了第二支奇兵,象兵。

    顧名思義,象兵就是騎著大象的大軍,西域不但盛產汗血寶馬,還盛產大象,不過,這種動物,一般隻出現在西域的中部,在西域的東部,極少出現,但是,這一次,他們卻出現了。

    大象身高體大,雖然行動遲緩,可是,當它們走上戰場之後,其造成的破壞力是極其恐怖的,而且大象皮糙肉厚,一般的兵器很難傷害到他們,哪怕是重甲兵,在象兵麵前,也損失慘重,人在它們麵前,簡直跟螞蟻沒有什麽區別。

    就在殷元魁想著如何破解象兵的時候,有人幫他解決了這個問題,而這個人又極其的出乎殷元魁等一眾將領的意外,正是南唐聖女古沫汐。

    古沫汐帶來的增援部隊不多,也就區區百餘人,而且大部分還都是老弱婦孺,這種部隊,別說上戰場廝殺了,就是看著他們走路,都一陣揪心,然而,就是這麽區區百餘人,卻成功的解決了殷元魁的燃眉之急,大破法阿和尚的象兵。

    古沫汐帶來的人雖少,可需要作戰的並不是他們,而是跟著他們過來的獸軍。

    獸軍,這是人們對南夷一種特殊軍隊的統稱,獸軍顧名思義,就是用動物充當士卒,上陣廝殺的軍隊。

    南夷是蠻瘴之地,盛產毒蟲毒物,南夷雖然瘴氣叢生,可那裏卻是動物的天堂,南夷的很多動物,其個頭都要比其他地方的動物要大很多,別的不說,就拿老鼠來說。

    中原的老鼠,最大的老鼠,也不過巴掌大小,可是,南夷的老鼠,一隻老鼠就有中原的兩隻那麽大,甚至還有更大的。

    可能長期接觸瘴氣,導致這些老鼠的眼睛都是血紅色的,而且它們根本不怕人,不但不怕人,其攻擊下還極強,啃噬能力也超乎尋常。

    古沫汐這次來,就帶來了大量的鼠軍,當然,也不止老鼠,還有很多其他的動物,比如各種各樣的毒蛇,各種各樣的蠍子,還有讓人聞風喪膽的行軍蟻,這些毒蛇的顏色千奇百怪,個頭也是有大有小,但是,無一例外,它們的毒性都很強。

    在象兵開始大肆屠殺炎軍的時候,這支規模龐大的獸軍加入戰場之後,戰局走向瞬間出現了改變,獸軍所過之處,屍骨無存,寸草不生。

    怎麽形容呢,如果經曆過鼠患,蝗災的人,在看到這一幕之後,就會感到很熟悉,目光所及之處,遍地都是各種野獸,老鼠、毒蛇、蠍子、行軍蟻......在其中肆虐,無邊無盡,就像江湖裏麵的水藻一般,數不勝數。

    這些獸軍剛出現的時候,並沒有立即展現出其威力,很多野獸在靠近大象的瞬間,就被踩踏致死,可是,也有不少野獸,順著它們的蹄子爬到它們龐大的身軀之上,開始瘋狂的撕咬起來。

    原本隻是小傷口,可是,小傷口多了,就會變成大傷口,當大傷口擴散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那就是非常致命的,很多大象就倒在了這些看起來不起眼的小東西身上。

    一支大象倒下之後,往往都沒有再站起來的可能性,因為它們會在極短的時間裏,被啃成一堆白骨,至於那些操縱駕駛大象的士卒,自然也難逃一死。

    當象兵和獸軍相遇之後,偌大的戰場直接被其分割出來,別說參與進去了,就是連靠近都不敢,不管是象兵,還是獸軍,一旦它們的獸-性徹底被激化出來之後,可不分什麽敵我,隻要是活的東西,它們都會一擁而上,而被其針對的人也好,動物也好,會在極短的時間淪為一地的白骨,其場麵之恐怖,簡直就是人間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