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十七章 風雨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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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隨風落。

    不知不覺,竟然入了秋,早起之時隱隱約約感到了絲絲縷縷浸骨的涼意,恍惚中,好像看到時光從身邊流走,卻無力留住。

    心隨葉落。

    究竟是葉的決絕無情,還是樹的不挽留?

    脫離了樹的挽留,以淒涼絕望的黃衣舞透了整個秋天的哀傷。

    那滿地寂靜的落葉,是丟棄了記憶的碎片,再努力,也拚不出曾經的繁茂與美麗。

    空談一曲遺忘紅顏的曲調,曲罷,一切都隻屬於南來北往的秋風了。

    作為一代帝王,李建民有種龐大的野心和抱負。

    合縱連橫,李氏皇族用了數百年的時間,經曆了無數的戰爭,付出了無數代價,才在這個末法時代,終於得到了一份收獲。

    現如今,大炎王朝境內,一派祥和,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境外,各大王朝帶來的威脅,也逐漸消弭。

    按理說,李建民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可他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現如今經曆的一切,都隻是一個開始而已。

    或者說,這隻是一個開端罷了。

    中洲各大修行勢力,都相繼出世,當神靈走下神壇的那一刻,他們就已經不再是神靈。

    一個遠古秘境,就牽動了無數人,它就像一支魚-雷一般,把那些隱藏在海底深處、泥潭深處的老王八,都給炸了出來。

    四大不可知之地,已出其三,唯獨東海深處這個不可知之地,尚未有太大的動靜。

    在四大不可知之地當中,北海之地和極西之地是最活躍的。

    北海之地是最激進的一個,無時無刻都想著南下,占據中洲,可卻屢屢不能成功。

    為了阻擋北海之地的南下,中原王朝、北蠻王庭、北荒殿,三個勢力已經戰鬥了很多很多年。

    極西之地對於中原人來說,或許是比較陌生,可對於西域人和佛門中人來說,極西之地的威脅,遠遠要超過中原王朝。

    至於說南海之濱和東海深處,反而是比較低調的。

    南海之濱之所以低調,是因為地理環境釋然。

    南夷號稱有十萬大山,雖有誇張的嫌疑,可卻說明了南夷的複雜程度。

    隻要十萬大山還在,南海之濱就不可能輕易踏入中洲。

    唯獨這東海深處,絕大多數人都對其知之甚少,即便是常年生活在東海的諸國勢力,他們對東海深處到底有什麽,也很難說清楚。

    相對於內陸而言,東海諸國對東海深處反而愈發的敬畏。

    沉默良久,李建民問道:“以我們現在的海上力量,若是東海深處出世,可否一戰?”

    “這......”

    此話一出,徐肱和中年男人麵麵相覷,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中洲幾大王朝,除了東海諸國之外,大部分都沒有海上力量,這臨時組建起來的海上力量,對付一般的勢力還可以,可若是跟不可知之地交手,其結果如何,答案其實很明顯的。

    李建民看了一眼二人,然後說道:“在諸多防線當中,我最擔心的就是海岸防禦,一旦海岸防禦喪失,那等待我們的就是大地陸沉的下場。”

    徐肱聞言,想了想,說道:“鎮海軍已經擴建完畢,有殷元魁大將軍在,再加上言午堂、東海城三巨頭,外加世家集團,已經東海諸國遷徙而來的力量,構建一個海上防禦和海岸防禦,應該沒有什麽大問題。”

    李建民聞言,不置可否。

    “遷徙之事進行的如何了?”

    “普通百姓的遷徙工作,從殷元魁回到東海,就已經展開了,有世家集團的配合,進行的有條不紊,現如今,登州、海洲、蘇州、台州、溫州、福州等地的百姓,已經在陸陸續續朝內陸遷徙,不過......”

    說到這,徐肱頓了頓,說道:“不過想要全部遷徙完畢,沒有一兩年時間是不可能的。”

    李建民聞言,抬起手揉了揉發脹的眉心。

    遷徙,永遠都是一個很麻煩的事情,即便有朝廷和世紀集團出麵,願意遷徙的,終究隻是一部分人罷了。

    若是一洲一城的百姓遷徙,那自然好說,可這涉及到無數個大洲,每個大洲的百姓何止千萬,想要把如此之多的百姓全都遷徙到內陸,其工作量之大可想而知。

    遷徙隻是第一步,如何安排這些遷徙的百姓,又是一個問題。

    另外,為了築就海岸防線,需要大量的勞力,這些大洲的青壯,不是應征入伍,就是參與到築就防線的大業當中,遷徙離開的都是老弱婦孺。

    在這段遷徙過程當中,負責接納他們的大洲,壓力很大,亂象頻生。

    當然,這還不是在場之人最憂心的地方。

    真正讓他們憂心的,是他們已經做出了最壞了打算。

    假設天劫降臨真的無法阻止的話,大炎王朝畢竟做出大地陸沉的準備。

    層層設防,這是最原始的辦法,也是目前最有效的辦法。

    以四大邊軍為核心,在邊境之處層層設防,一旦朝中原腹地延伸,做好最壞的準備,在場之人的壓力很大啊。

    李建民在沉默片刻之後,抬起頭,看向不良帥的背影,說道:“盡快弄清楚東海深處的去向,以防不測。”

    不良帥聞言,沒有什麽動靜,這讓李建民微微蹙眉。

    就在李建民準備在說些什麽時候,不良帥開口了。

    “東海深處的事情,交給我即可,剩下的事情需要你們來做。”

    聽到不良帥這麽說,李建民緊蹙的眉頭,瞬間舒展開來。

    既然不良帥敢這麽說,還給出了三年之期的保證,那他肯定有一定的把握。

    論智謀,論狠辣程度,除了曾經的半個國師孫曦聖之外,當屬此人最強。

    這個常年坐在摘星樓的人,他不曾親自出手,卻有無數人因他而死,其手上沾染的鮮血,早已經無比的粘稠。

    從不良帥這裏得到承諾之後,李建民鬆了口氣。

    “國師最近在做什麽?”

    徐肱神色有些古怪,又有些複雜,猶豫片刻之後,才說道:“在讀書。”

    “嗯哼?”

    (°ー°〃)

    此話一出,李建民愣了半晌,轉過頭,一臉疑惑和好奇的看向徐肱。

    徐肱見狀並沒有立即解釋什麽,而是看向中年男人。

    李建民順著徐肱的視線,看向中年男人。

    “這是夫子的意思,也是王老先生的意思,更是孫國師的意思。”中年男人緩緩解釋道。

    “夫子去了塔撒哈沙漠?”李建民挑了挑眉頭問道。

    然而,中年男人卻搖搖頭道:“北荒那邊的事情,無比的詭異,連番折損人馬,夫子親自過去看看。”

    聽到夫子去了北荒,李建民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緊蹙起眉頭。

    “北荒之變,朕心中始終感到不安,朕一度以為,北蠻王庭已經背棄誓約,投向了北海之地,可之前塔撒哈之戰,北蠻出力極多,看樣子他們還記得當年的誓約啊。”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李建民,幽幽道:“陛下還是不要過於樂觀。”

    “嗯?”

    李建民看著中年男人,眯起眼睛,眼神閃爍,不知道在想什麽。

    中年男人並不像其他大臣那般,看到李建民就卑躬屈膝,隻聽到他不卑不亢的說道:“五百年前,沙朝突然大肆入侵,本身就有問題,至於真相如何,我們至今都沒有弄清楚,隻知道跟天劫降臨有關。”

    “在那個時候,番號軍就從北荒撤離,我們在北荒失去了話語權,很多絕密的情報都無從得知,而在番號軍撤離之後,北海之地卻罕見平靜下來,這些年,雖然依舊在跟北荒殿作戰,可戰爭的慘烈程度,遠不如從前,這也是一個極大的問題。”

    李建民聞言,皺眉道:“當年撤離北荒殿,是薑國師同意的啊,而且沙朝的入侵,番號軍不得不選擇撤離北荒,投入到塔撒哈沙漠。”

    中年男人抬起頭,看向李建民,淡淡道:“陛下可曾想過,當年若是沒有薑國師的出現,北海之地已經出世,而沙朝入侵的步伐,更是無人可擋。”

    “一千年前,我們為了阻止天劫降臨,付出的代價之慘重,陛下很清楚,而北海之地作為天劫的絕對擁躉,他們當時展現出的力量,陛下也很清楚,為了阻止他們,整個北荒都快打沒了,北蠻王庭更是死傷慘重,我大炎亦是如此,若不是李不知和文聖老人家,親自出手,不惜以身殉天,誰又能阻止的了北海之地的步伐?”

    “而五百年前,北海之地前期展現出來的實力,是非常可怕的,不亞於文聖時期,可最終他們還是選擇了退卻,這其中雖然有薑小白的功勞,然而北海之地可不曾遭受重創。”

    “至於沙朝為何在那個時候入侵,我們始終不得而知,而薑小白當時完全可以阻止沙朝的入侵,甚至顛覆沙朝,可她沒有那麽做,這又是為何,陛下可曾想過?”

    聞聽此番言語,李建民陷入了沉思當中。

    李不知、文聖外加炎高祖,三個人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才爭取了五百年的時間。

    那一次對抗,中洲這邊的損失是極其驚人的,五百年的時間都沒緩過勁兒來。

    當然,北海之地亦是如此。

    大炎王朝曆史上曾經出現了三次奪嫡事件,當然這是有記載的。

    大炎王朝建立之初,炎高祖突然暴斃,就曾經出現過一次奪嫡事件,而炎高祖為何暴斃,外人無從得知。

    據說是年輕的時候,連番征戰,身體落下了很多暗疾,最終暗疾突然爆發,才導致暴斃的。

    當然,也有人說,炎高祖之所以暴斃,是因為他的幾個兒子想要奪權,有皇子為了更早的繼承帝位,暗中出手。

    還有人說,炎高祖的暴斃跟外來王朝有關,是他們暗中毒害了炎高祖。

    總而言之,炎高祖的暴斃,眾說紛紜,可以統一的答案。

    但是,還是有人知道真相。

    炎高祖不是突然暴斃的,他當初根本就沒有死在皇宮,而是死在了北海之地。

    為了阻止天劫降臨,中洲付出了慘重的代價,而炎高祖的死,就是代價之一。

    能夠逼迫一代開國帝王,不惜戰死,甚至都沒有時間安排後事,足可見當時的情況之緊急,也足可見,北海之地的實力的可怕性。

    這種密辛,知道的人寥寥無幾。

    五百年前也是如此,之所以出現九子奪嫡事件,也是因為炎承帝突然暴斃。

    當初,李不知他們留下的諸多手段,都逐漸失效,天劫降臨的步伐再次前行,北海之地卷頭重來,炎承帝使用了各種辦法,最終無奈之下,才選擇了最極端的辦法,拖住了北海之地,給炎宗帝爭取了一段時間。

    炎宗帝之所以能夠勝出,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遇到了薑小白,得到了她的幫助。

    先有炎承帝的戰死,後有薑小白的出現,北海之地在沒有付出絕對的代價之下,就選擇了退卻,本身就不對勁。

    或許是時機未到,或許是炎承帝和薑小白,其實重創了北海之地,又或者是因為其他原因。

    總之,當時的北海之地並沒有全力以赴。

    在五百年前的時候,有幾個變數是值得注意的。

    炎承帝的戰死是其一,其二是儒家當時出動了最頂級的戰力,其三則是薑小白的出現。

    最後一個就是沙朝的突然入侵。

    幾乎在沙朝入侵的時候,北海之地就選擇了龜縮起來,這不得不讓人懷疑沙朝的動機和立場。

    對於沙朝的目的和立場,即便是現如今,他們都沒有完全搞清楚。

    不過,此次塔撒哈之戰,他們還是得到了一定的真相,也正是因為如此,三大王朝的聯合行動,才沒有顛覆沙朝。

    在李建民陷入沉思的時候,中年男人繼續說道:“北荒的變故,不是突然出現的,我想北荒之變,很可能跟當年北海之地突然退兵有關。”

    “難道北荒真的反叛了?”徐肱問道。

    中年男人想了想,說道:“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北荒是貧瘠之地,其貧瘠程度不比塔撒哈沙漠號多少,這數千年來,戰爭一直都沒有停歇過,在北荒的邊境死了多少人,誰也說不清楚,不斷的死人,而且死的大部分都是北荒人,反觀其他勢力,雖然也死了很多人,可跟北荒比起來,相去甚遠,難道他們心裏就沒有怨懟嗎?”

    徐肱聞言,點點頭,隨即又皺了皺眉頭,說道:“可即便有人選擇反叛,也不可能全都反叛了啊,隻要有人反抗,那我們一定能得到消息的。”

    中年男人斜瞥了一眼徐肱,說道:“如果北荒之變真的是北海之地在幕後操縱的話,你覺得他們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嗎?”

    徐肱頓時語塞。

    “北荒那邊的情況很複雜,吾罪他們都淪陷其中,在派遣其他人去,也無濟於事,我們又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隻能是夫子親自出馬了。”

    說到這,中年男人臉色逐漸變得凝重起來,說道:“希望夫子可以弄清楚北荒之變的真相,也希望夫子可以為我們再爭取一段時間。”

    聞聽此番話語,在場的幾個人心情都變得格外的沉重起來。

    這天劫還未曾到來,真正的大戰還未曾開啟,夫子就迫不得已,親自出手了。

    這讓他們清晰的認識到一點,這一次的天劫降臨,已經無力阻攔了,至少他們以前的辦法是沒辦法阻攔了。

    夫子去了北荒,佛門的四大菩薩,有兩大菩薩去了極西之地,大巫師則出現在遠古秘境周圍,道尊還坐鎮在東海深處的邊界之上。

    隻是目前已知的,但還有很多人也已經出世了,他們在四處奔波,這足以說明事情的嚴重性。

    若是這些人都阻止不了的話,那他們的希望就變得更加的渺茫了。

    “王老先生可還在炎城?”李建民問道。

    “不知。”

    (°ー°〃)

    此話一出,李建民瞬間愣住了。

    一直都沒有怎麽開口的不良帥,緩緩開口道:“那老家夥是出了名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他這次能夠願意現身,已經非常不容易了,至於說想讓他幫忙出力做事,很難。”

    “傾巢之下,安有完卵。”李建民忍不住說道。

    “嗬嗬!”

    不良帥冷笑一聲,緩緩道:“道理大家都明白,雖然早死和晚死都是死,可誰都想晚死,更何況,還有很多人寄希望於投靠天劫,借助天劫的庇護,就像以往天劫降臨那般,得以苟延殘喘。”

    “那老家夥能夠在這個時候,選擇站出來,已經不容易了,至於說讓他幫忙做事兒,你們還是不要指望了。”

    李建民聞言,看著不良帥,猶豫片刻之後,說道:“其實,你可以......”

    然而,不等李建民說完,不良帥就直接搖搖頭道:“像他這樣的人,不是大義就可以說服的,越是境界高深的人,越是無情的很,他曾經已經出手過一次了,現在再想讓他出手,沒有那麽簡單的。”

    “那王家......”

    不良帥再次搖搖頭道:“他是他,王家是王家,不可同日而語的。”

    此話一出,在場三人頓時沉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