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十八章 聖人降臨、天地止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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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數次夢中睜開惺忪的眼睛,望向那不可企及的沙漠幻影。

    曾有人提起那遠方的,被土黃色金沙彌漫的沙漠風情。

    多少夢想墜落,多少渴望埋葬,可多生命枯竭,又有多少傳奇誕生在這神秘的異域。

    那曾神秘而輝煌的沙朝,那曾撩人心扉的黃河,那曾一度讓人癡迷而熱血的炎城。

    當落日斜射四周,呈現一片寂靜、安詳、幽深、魔幻般金黃色的食時刻,是否又亭亭玉立的少女,乘借風沙,悠然而過?

    是否有那披甲士卒牽著一隻隻漫步的駝隊,那清脆爽朗的駝鈴,又是否會隨聲附和?

    長發在風沙中飛舞,衣袂翩翩飄動,蕩出無與倫比的微波,一朵朵粉色的小花朵,在一個個被尖刺包裹的仙人掌手中萌動,那美麗動人的畫麵,又是否會讓人神往?

    這裏沒有大片大片的綠洲,沒有寬敞筆直的大道,沒有人來人往的喧鬧,也沒有燈火通明的繁華,更沒有紙醉金迷的烈酒。

    這裏隻是一片寂靜無聲的沙漠,隻有一群披甲的將士,漫步在那風沙之中,建造出一座座城池,留下人類的到來的痕跡。

    日出從最空曠的地方開始,日落從那最遙遠的地方墜落,在這片塔撒哈沙漠當中,滲透著大自然最原始的靈動,也彰顯著人類最強大的創造力。

    這裏沒有口腹之欲的欲望,沒有放蕩姿情的靡靡之聲,沒有攀比嫉妒,唯有大自然主宰與賞賜的生存。

    有些蕭殺,有些直白,有些仇恨,跟有些赤-裸。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穿梭過條條街口,走到一條條路,遇到過好多人,看到過好多物,聽過好多聲音。

    心累過,迷茫過,彷徨過,惶恐過,就連躺下的時候,都不知道要如何告訴自己,呼吸是什麽樣子的。

    許一凡曾不止一次的問過自己,自己到底是什麽,想要的又是什麽,到底是什麽慢慢駕馭了自己。

    是金錢,還是權利,亦或者是人人追求的天道和長生?

    人,總是在迷茫中前行,在彷徨中選擇,在惶恐中成長。

    當許一凡走入這座藏書樓,真正靜下心來讀書的時候,心中的那些問題的答案,終於變得慢慢清晰,卻又慢慢模糊。

    也許,最開始的時候,隻是想要好好的活著,可到底什麽才算是好的。

    這個概念太模糊了,以至於某個具體的想法,某個具體的做法,某個具體的決定,隨隨便便就成就了它。

    可是,許一凡依然會覺得,那不是真正的他,或者說那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來到這個世界的前十年,許一凡悠然的生活在的小村鎮當中,過著樸實無華,極其單調的生活。

    而在來到這個世界的十年之後,許一凡開始變得忙碌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每天都在忙什麽,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忙,更不知道自己忙碌的意義所在,可許一凡卻一直都在忙碌著。

    前行,前行,再前行。

    行走的腳步越來越快,忙碌的事情越來越多,他已經看不清楚沿途的風景,也顧不上身邊的人。

    這一路走來,有很多人都慢慢離他而去,因為他們跟不上他的步伐,也有很多人倒在了追隨他的道路上,因為他們隻能走到這裏,還有一些人依舊步履蹣跚的跟在他的身後,至於下一站的分別在何處,沒人知道。

    當許一凡慢慢靜下心來,暫停腳步,回望過去的時候,他突然發現,他想要的,他渴望的,他追求的,似乎從某個時間開始,就已經隨俗了。

    為了跟大家一樣的生活,他放棄了自己最最想要的,而這個最最想要的,也是這輩子都不會實現的。

    因為人不能隨心想的那麽原始的活著。

    如果這一次的重生,是一場戲的話,那許一凡覺得,他應該好好看看劇本,好好去揣測人物,在一點點曆練。

    沒有誰敢說演員不是天生的,因為大家都在生活,一刻都沒有離開這個舞台,所以每個人都是最好的演員,隻不過專業的演員都是有劇本雕琢的,而我們需要現場直播。

    沒有人生來堅強,所謂的堅強,都是一點點堆積起來的。

    很多事情從不可忍受,卻變得非得忍受,不想要的東西,卻偏偏被拿到手裏,不想去做的事情,卻變得非做不可。

    這種無形的改變,使得每個人都變得堅強起來。

    作為一個外來者,一個旅行者,許一凡一直覺得,自己隻是一個旁觀者而已,早看潮起潮落,晚看雲卷雲舒。

    自以為自己不會被改變,即便是改變,也是自己改變這個世界。

    然而,事實卻是這個世界正在潛移默化的改變了自己,不知不覺就成為了這個世界芸芸眾生的一份子。

    坐在藏書樓之中,許一凡突然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變成另外一個模樣了,不會再為某些事情大動幹戈,不會在為了某些傷害就傷心脆弱,正如塔撒哈沙漠當中行走的駱駝,傲慢的、堅挺的、高昂的、孤獨的在風沙當中一步步穿過。

    有時候,許一凡希望自己是最好的、最堅強的,最神奇偉大的,可是,現在他發現,為了做到這些,他早已經身心疲憊。

    有時候,許一凡希望自己是最可愛的、最優雅的、最標誌風情的,可現在的他,卻突然感到自己不過是自己認為的。

    我隻是自己的我,和這個世界沒有關係,和別人沒有關係,也許在別人成為自己的過程的一瞬間,自己也成為了別人的過客。

    我不再是自己的我,早已經深深的融入這個世界,影響著身邊的每一個人,然後他們又去影響著更多的人,很多人身邊的過客,卻在不斷前行當中,成為了同行者。

    要去做什麽,要去往何方,終點又在哪裏,似乎已經不重要了,至少許一凡不在孤獨了。

    或者說,從他來到這個世界開始,他就不曾孤獨過,他隻是自己把自己孤立起來罷了。

    足足近三個月的時間,許一凡一步都不曾離開過炎城的藏書樓。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他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好好靜下心來,好好梳理自己,好好了解這個世界,而現在他做到了。

    夜幕降臨,許一凡站在藏書樓頂樓的窗口,俯瞰著整個炎城,一雙好看的桃花眸子,倒映著點點燈火,它們就是那黑夜當中的一道道光,照亮著這個漆黑的世界,讓深陷黑暗的人,不至於迷失方向。

    “登,登,登!”

    清脆而又平緩的腳步聲,從樓下傳來,逐漸變得清晰。

    “炎城的夜景如何?”來者問道。

    “很美。”

    “跟你所在的世界比起來呢?”

    許一凡沉默了一下,然後搖搖頭道:“每個世界,都有每個世界的魅力所在,有美麗的,也有醜陋的,有善良的,也有邪惡的,但無論如何,它們終究都是很美的。”

    “看來這段時間的書,沒有白讀。”

    許一凡聞言,不置可否。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王老,他走在許一凡身邊站定,陪著許一凡一起欣賞著炎城的夜景。

    不知道過了多久,王老的聲音響起。

    “書,都看完了嗎?”

    許一凡搖搖頭,說道:“沒有。”

    “看了多少?”

    “半本書。”

    “哦?”

    (°ー°〃)

    王老聞言愣了一下,隨即笑道:“看來你真的看進去了。”

    說完,王老轉過頭,看著身邊這個已經不知不覺,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的少年。

    如果說三個月以前的許一凡,是一把鋒利無比的長劍的話,那麽現在的他,就是一個包含一切的大海,至於是好是壞,隻有天知道。

    “接下來,你打算做什麽?繼續看書?”王老又問道。

    許一凡搖搖頭道:“不看了。”

    “哦?”

    王老愣了一下,隨即問道:“那你意欲何為?”

    “看了半本書,剩下的半本書,我打算自己書寫。”

    王老聞言,頓時眼前一亮,眼中浮現出道道亮光,然後笑著點點頭。

    轉過頭,看向炎城的夜景,說道:“少年郎不愧是少年郎,這很好嘛。”

    王老沒有追問許一凡打算如何書寫剩下的半本書,而許一凡也沒有說自己怎麽去書寫,二人很有默契的都沒有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最終還是王老主動打破平靜。

    “我要離開了。”

    “嗯。”

    “你打算說點什麽嗎?”

    “沒什麽可說的。”

    王老:“......”

    “此去,可能一去不回。”

    “嗯。”

    “你不挽留一下?”

    “前輩若是想留下,無人能夠趕你走,前輩若是想離開,也無人能夠挽留的住,既然前輩已經做出了決定,我說與不說,留與不留,意義都不大。”

    聽到許一凡這麽說,王老非但沒有惱怒,反而滿意的點點頭,再次說道:“看來這段時間,你真的用心在讀書。”

    說到這,王老繼續說道:“如此一來,我也就放心了。”

    許一凡轉過頭,看了一眼王老,始終沒有說什麽。

    “少年郎,你的到來是無數人用生命為代價換來的,不管你信還是不信,我們都沒有惡意,你是我們的希望,唯一的希望,不管將來你如何抉擇,我們都不會再幹預了,是去是留,你自己選擇。”

    王老走了。

    這個許一凡始終不知道全名,也不知道他來曆的老人,真的離開了炎城。

    至於他叫什麽,是什麽身份,要去哪裏,要做什麽,對於許一凡而言,已經不重要了,也無所謂了。

    因為接下來的路,他要自己走了,真正意義上的自己走。

    在這段時間裏,許一凡枯坐藏書樓,閱讀了藏書樓所有的書籍,他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已經超過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王老沒有幫他做什麽,卻不曾幹預他的過去,他隻是留給了許一凡一座藏書樓,告訴了許一凡一些真相,也留給了他更多疑問。

    半本書!

    這就是這個老人留給許一凡最大的財富。

    同時,王老也給了許一凡一個選擇,真正的選擇。

    離開這個世界,或者留下來。

    路已經出現了,至於這麽選擇,就看許一凡自己的了。

    若是選擇離開,他或許可以回到曾經的世界,不用管這個世界的一草一木,更不用擔心所謂的不可知之地,也不用擔心的天劫的降臨。

    他還是他,隻是這個世界的一個過客,一個旅行者而已。

    若是選擇留下,他就要承擔起整個世界,生死存亡的責任。

    如果他抗住了,那他就是整個世界的英雄,開創了一個嶄新的時代;

    如果他敗了,那他就會跟著這個世界的人,一起走向毀滅。

    兩個不同的選擇,兩條不同的道路,清晰而又直白的擺在他的麵前。

    這一次的選擇,沒有人會去幹預他,看似很好決定,然而,許一凡並沒有立即做出決定。

    這一天,許一凡獨立站立在炎城書院藏書樓的頂樓。

    看著夕陽落山,看著夜幕降臨,看著黑暗的到來,又看到旭日的東升。

    當新的一天到來的時候,當旭日從東方冉冉升起的時候,當第一縷陽光鋪灑在大地上的時候,天地出現異象,有紫氣跨空而來。

    那一刻。

    藏書樓內,無風而翻書,炎城內外,有那朗朗讀書聲響徹大地。

    那一天。

    長安城。

    縱橫書院鍾聲長鳴。

    那一天。

    大炎王朝四十座書院的鍾聲,響徹大地。

    那一天。

    在塔撒哈沙漠這個遍地黃沙的地區,突然春來花開,萬物複蘇。

    幹涸已久的天地元氣,猶如潮水一般,從這片大地湧出。

    沙漠變綠洲,隻是一個眨眼的時間而已。

    時隔千年,有聖人降臨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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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炎城。

    城主府。

    東郭遊注視著浩氣湧動的藏書樓,耳邊響徹著陣陣鍾聲和讀書聲,眼神明亮猶如火炬。

    “哈哈哈......”

    已經境界大跌的東郭遊,看到這一幕之後,放聲大笑。

    “聖人氣象,儒家當興啊!”

    ......

    沙朝。

    在那一望無際的沙漠深處,有一座巨大的城池。

    整個城池被黃沙覆蓋,看不清楚其本來麵目。

    然而,這一刻,城池上空鍾聲長鳴。

    城池當中的一座巨大的雕像,突然睜開眼睛,喃喃道:“萬年之劫,有何可懼?”

    ......

    西域。

    南陀山。

    整個南陀山突然鍾聲大作。

    整個南陀山突然震動起來,若是有人遠觀此處,就會發現,南陀山其實就是一尊巨大的佛像。

    當鍾聲響起的時候。

    佛像睜眼了。

    ......

    酆都。

    這個鬼氣森森,常年被鬼霧包裹的地方,厲鬼的嚎叫聲,從未停止過。

    然而,這一日,厲鬼沉寂,久仰的陽光,照耀在這天土地上。

    雖然隻有短短的一刻鍾,卻十分的難得。

    ......

    長安城。

    太和殿。

    當鍾聲響起的時候,正在早朝的太和殿,突然靜止下來,炎武帝李建民從龍椅之上走下。

    走出太和殿,看向縱橫書院的方向,眼中充斥著興奮和激動的目光。

    摘星樓。

    常年背對眾人的不良帥。

    第一次站起身,轉過身,然後緩緩離開了摘星樓。

    ......

    元符十七年,九月初九。

    聖人降臨世間,鍾聲長鳴,天地間朗朗讀書聲,響徹大地,浮現在每個人的耳邊。

    這一日。

    天地止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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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書樓內。

    許一凡眺望遠方。

    他還是那個他,他不再是那個他。

    這個從來沒有進入過任何一家書院的少年,卻有一身浩然正氣,他的眼中有無數文字浮現,。

    來到這個世界十六年了。

    許一凡最終還是做出了他的決定。

    他選擇留下來。

    他去走一條所有人都希望他去走,現在他卻自己想要去走,卻格外不同的路。

    他要去做一件,所有人都希望他去做,現在他想要去做,平凡而偉大的事情。

    他要在前人書寫的篇章上,在空白的地帶,親筆書寫下新的篇章。

    他依舊怕死。

    他依舊想要苟活。

    但他還是決定留下來。

    原本一品巔峰境界的許一凡,身上的氣息暴漲,一路勢如破竹。

    半步超品。

    超品境。

    破凡境。

    知道境。

    證道境。

    入聖境。

    最終在入聖境巔峰停止。

    時間持續了一刻鍾。

    一刻鍾。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當時間匆匆而過之後,天地異象消失,收回視線,轉過身,邁動腳步,緩緩下樓。

    藏書樓無數被翻亂的典籍,重新合上,回歸原位,而許一凡身上的氣息開始回落。

    入聖境。

    證道境。

    知道境。

    超凡境。

    超品境。

    一品。

    二品。

    三品。

    ......

    氣息一路跌落,最終成為了一介凡人。

    一刻鍾之前。

    許一凡達到了修行者的巔峰。

    一刻鍾之後。

    許一凡再次跌入塵埃。

    他還是他,還是那個少年,就如同他初來這個世界一般。

    然而,當他走出藏書樓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凡人,卻又不是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