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亂葬崗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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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昭給她解釋“四魔時期,兵亂縱橫,民不聊生,蠱術也借由亂世發展壯大,幹過的傷天害理之事數不勝數。太祖皇上建國後下達禁令,擅蠱、用蠱者殺無赦,誅九族。此後的百年,蠱術便在中原大地上銷聲匿跡,再不曾出現過。”

    “那夥賊人中竟有擅蠱者,怕是來勢洶洶,不可小覷。”

    井甘感覺到事態的嚴重性,看向白眉神醫問,“這中蠱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白眉神醫寫好一張方子吹幹,抑揚頓挫地道,“她中的是蠶蠱,這蠶不是我們養的吐絲的蠶,而是蠶食之意。中蠶蠱者內髒會被一點點蠶食幹淨,光從脈象上是看不出來的,試毒自然也試不出來,因為它算不得毒,卻比毒更狠。”

    “那千翎現在已經沒事了吧?”

    井甘掀開床邊的帳幔往裏看了一眼,蕭千翎還保持著最開始的姿勢一動不動地躺著,紫紺未退,卻比之前淺了一些。

    井甘難得看到白眉神醫露出挫敗的表情,他向來是傲慢自大、沾沾自喜的,此時卻歎了一聲氣,老頑童的不正經也收斂了下去。

    “我隻是暫時壓製蠶蠱進入休眠狀態,不再蠶食她的內髒。但想要根治,我也沒有辦法。”

    “連你都沒辦法?”

    井甘是真驚訝,這人就是個醫癡,整天窩在自己的試驗室研究醫書、做試驗。

    這世上的醫書就沒他沒看過的,即便如此他都說不知該如何解蠱,那他們還能寄希望於誰?

    瞧著蕭千翎發紫的臉,井甘心髒發緊,心頭升起一股怒意。

    這是第一次對那夥所謂的‘黎家餘孽’生出私人情緒。

    若千翎當真有個三長兩短,她自己都不會放過‘黎家餘孽’。

    “你不是自稱天下醫書都看完了嗎,蠱術的書沒看過?”

    井甘語氣不善,白眉神醫摸了摸鼻子,“這不能怪我呀。當年太祖皇上下令禁止蠱術,有關蠱術的書籍全被焚燒殆盡,我知道的那些還是偶然在一本古籍上瞧見的,隻簡單地一筆帶過,並無詳解。”

    他頓了一下,瞧著井甘滿臉的憂色,繼續道,“那古籍上寫蠶蠱是由數十種草藥湯加養蠱者的指尖血養成,那些草藥倒是常見,但每隻蠱蟲培養時的草藥配比卻是不同的。想要解蠱便需要將配比毫無誤差的草藥湯配以針灸,在身上各處大穴行針,將散布全身的蠱蟲集合在一起,而後隨著血液引出體外。”

    “若草藥配比不對的話……會怎麽樣?”

    井甘抓住重點問道。

    白眉神醫語調輕慢地嗬了一聲,“當然是死得更快咯。”

    井甘臉色黑如鍋底,所以要想給蕭千翎解蠱,必須要找到下蠱之人。

    可這人要到哪裏去找?

    井甘和孫昭又把道觀的幸存者們都審問了一遍,遇到誰有可疑,還會進行一番催眠,耗費一大番精力下來,卻是一點有用線索都沒查到。

    “調查出道姑身邊的人的情況了嗎?還有那些曾請他們做過法事的人家,可查到什麽有用線索?”

    蕭千翎蠱毒一日不解,井甘一日不得安心。

    而且隨著時間推移,蠱蟲在體內蘇醒的速度就會加快,一旦蘇醒便再無法將它們催眠,而且蠶食的速度也會加快。

    他們現在就是在和時間賽跑。

    孫昭這幾日心情也不太好,和孫橋沒一日空閑地在外跑。

    他年紀大,忙碌了幾日有些吃不消,昨日還發了高熱,請了大夫開方抓藥。

    今兒高熱一退又下床和白知縣、王澧蘭幾人討論起案情。

    “昨日倒是有個人說感覺道姑身邊的一個中年男子有些眼熟,像是在哪兒見過,我讓熊三去把人帶來,等會你們可以問問。”

    孫昭說著偏頭咳嗽了起來,開始咳嗽聲還壓抑著,之後越來越急促,拳頭捂住唇,臉都咳紅了。

    “孫大人病還未好,先去休息會吧,你要是累垮了我們就沒了主心骨了。”

    孫橋擔憂地給祖父遞上茶水。

    孫昭喝了兩口,繼續的咳嗽聲終於止住了,緩了緩才道,“無礙,案子更重要。”

    “祖父,你千萬別逞強,這裏還有我們呢。”

    孫橋讓丫鬟把燉了好幾個時辰的冰糖雪梨送來,讓孫昭喝了幾口,感覺喉嚨都舒服了許多。

    “祖父命還硬著呢,閻王爺還不肯要我,有得活呢。”

    孫昭說了句玩笑話,安慰地看看自己的孫子,又喝了兩口雪梨湯。

    王澧蘭聞著那甜蜜蜜的味道,覺得井甘肯定會喜歡,讓丫鬟給井甘也送了一碗來。

    井甘有些尷尬地瞧著遞到麵前的雪梨湯,半天不接。

    這是孫橋大半夜親自到廚房燉上,給孫昭治病潤肺用的,自己端著喝像什麽樣子。

    她惡狠狠地瞪了多管閑事的王澧蘭一眼,王澧蘭像是接收不到她的眼刀,見她不動,親自舀了一勺喂到她唇邊。

    “嚐嚐看,味道應該不錯。”

    井甘忍受著周圍一束束尷尬的視線,僵硬地抿起一抹笑,“我不想喝。”

    “你最喜歡甜的,怎麽會不喜歡,燉了幾個時辰,肯定入味。”

    井甘恨不得照他腦袋狠狠砸上一拳。

    她咬著牙一把奪過湯盅,壓著嗓子警告他,“你給我安分點。”

    王澧蘭學著她也壓著嗓子,湊近和她咬耳朵,“我哪裏不安分?”

    “大人,人帶到了。”

    一個差役這時進來傳話,解救了尷尬的氣氛。

    熊三帶進一個身材微豐的女人,穿著樸素卻行動有禮,一看便知是被調教過的大戶人家的奴仆。

    她跨進大廳快速掃視了在場眾人一眼,立馬垂下頭,規規矩矩地行禮。

    “奴婢柳張氏見過諸位大老爺。”

    “起來回話。”

    孫昭將人叫起來,柳張氏抬起頭,大家這才瞧清她的長相,大約三四十的模樣,表情有些緊張,但還顯鎮定。

    “聽聞你認識清淨道姑身邊的人?”

    清淨是那道姑的道號。

    女人回答道,“隻是覺得有些眼熟,像是見過,但一下子又想不起來。”

    “沒關係,你再好好想一下,你是何時見過他?他五官有什麽特點?”

    女人微垂著眼瞼,認真回憶,“大約半年前清淨道姑來我們主人家做法事,渾身上下蒙地嚴嚴實實,身邊就跟著兩個人。一個中年男人,一個中年女人。那男人……五官平平,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長得……下唇比較厚,鼻翼較小。”

    “你還記得那人長什麽模樣?”

    孫橋出口詢問,女人抬了下眼瞼,“大概還記得。”

    孫橋點了下頭,“那就找個畫師來,根據描述大致把人臉畫下來。”

    幾人讚同他的想法,井甘又道,“不如我來幫她回憶一下,為何看那人臉熟。”

    井甘能讓人憶起遺忘的回憶,大家知道她的本事,自也是讚同。

    井甘將人帶到自己屋子裏,安安靜靜對她進行催眠,過程很順利,等半個時辰不到兩人就重新回到了大廳。

    女人一副恍恍惚惚、尚未從震驚中緩過神來的模樣,不時悄悄抬眼瞧井甘,滿眼透著敬畏。

    “可想起那人是誰了?”

    孫昭的聲音打斷女人的出神,啊了一聲,連忙道,“想起來了,想起來,那人和我娘家爹家隔壁的鄰居虎子長得很像,不過虎子已經死了好些年了,屍體應該都隻剩一具白骨了。”

    終於有了一點線索,廳裏的人都全神貫注來了精神。

    孫昭出聲問,“死了?那虎子可有什麽親人?如今住在哪兒?”

    女人搖頭,“我很小的時候他家裏人就死光了,我十八歲賣身主人家後就再沒見過他,後來還是偶然聽人提起他常常喝了酒就打媳婦,把孩子都打掉了,媳婦再也受不了就跑了,他借酒消愁把自己喝死了,過了三四天才被人發現。算來該有七八年了。”

    廳中人陷入了沉靜,一個死了七八年的人突然冒出來,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這女人當年聽來的消息有誤,虎子根本就沒死,改頭換麵成了道姑的人?

    還是這兩人隻是長得相似,再狗血一些就是自幼失散的雙胞胎兄弟?

    女人堅定地道,“我現在越回想越覺得他們兩人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雖然我有十來年沒見過虎子,但人的五官是不會變化的,而且雖然過去了十來年,半年前那張臉與十年前沒有一點變化,就像是……時間停止了一樣,一點沒變老。”